澳門被譽為「亞洲的拉斯維加斯」，其華麗的賭場和龐大的博彩業超過了美國同行，但該地區也是一個獨特的民族——土生葡人的家園。
  1999年，這個前葡萄牙殖民地回歸中國。近25年後，這個土生土長的中葡混血社區，與麻六甲和錫蘭等前葡萄牙領土有著遙遠的血統，現在正感受到保持他們的人口、語言和文化的挑戰。
  根據最新的人口普查，他們的人數為13021人，加上葡萄牙語使用的減少，引發了土生葡人的擔憂，即澳門可能會失去其獨特的身份——葡萄牙語的影響。此外，政府去年確認已終止對想要移居該市的葡萄牙國民的優惠待遇。
  「這意味著我們的葡萄牙文化在下一代將會變得薄弱，」退休人士德爾菲姆·查西姆（Delfim Chacim）說。查西姆一家在澳門生活已經是第四代了。他的孫女會說葡萄牙語，但許多生長在澳門的年輕葡人不會，儘管葡萄牙語是與中文一樣的官方語言，然而現在幾乎沒人說它了。
  澳門大多數人是中國人，講粵語。根據澳門統計與普查局的數據，近年來，與葡萄牙語相比，人們說英語的流利程度倒是在大大提高。
  隨著時間的推移，查西姆和其他人擔心，唯一剩下的可能只有殖民時期的建築，比如標誌性的大三巴牌坊，這是一個17世紀的天主教教堂遺址。
  「我們將看到的只是葡萄牙人建造的建築，比如要塞，但他們將不知道真實的故事，」查西姆說。沒有了其特有的語言和文化，澳門「將和中國的任何其他省份沒有什麼不同。」
  儘管2021年進行的最新人口普查結果顯示，全葡人或混血人數較2011年增加了近5000人，但自2001年澳門主權回歸中國以來，有葡萄牙血統的人口比例一直維持在總人口的2%左右。
  在新冠肺炎大流行期間，澳門總體人口減少了大約10000，包括由於嚴格的隔離政策和邊境限制而不得不離開的葡萄牙僑民和移民工人。目前尚不清楚有多少人已經回來。
  澳門政府近年來悄悄停止向想要在澳門居住的葡萄牙國民發放居民身份證和永久居留權，這加劇了人們對土生葡人和葡萄牙文化和人口下降的擔憂。
  以前，葡萄牙公民在澳門找到工作後就可以獲得居民身份證，並在七年後成為永久居民。然而現在，他們被視為外國人，只能獲得臨時工作許可，除非他們具有特殊技能或已經在該市有家庭。
  「我們希望我們的下一代為我們的身份感到自豪。我們不希望他們失去自己的文化，甚至不知道過去20年、30年、50年是什麼樣子，」第五代澳門人伊沃妮·德·傑蘇（Ivone de Jesus）說。她協助經營著他們家族的知名餐廳「科津阿依達」（Cozinha Aida），這家餐廳供應代代相傳的家常馬交美食。
  傑蘇表示，她已故的祖母阿依達在去世前仔細保存了食譜，她是澳門僅有的50名能說澳門土語「帕圖阿」的人之一。這種方言是由葡萄牙語與馬來語和僧伽羅語混合演變而來，後來又受到粵語的強烈影響，但現在幾乎已經滅絕。
  傑蘇和其他人表示，政府一直支持保護澳門的葡萄牙文化，包括幫助像她家這樣的餐館保存他們的菜肴。政府還為學校提供葡萄牙語教學資金，鼓勵人們學習葡萄牙語。
  但許多土生葡人和葡萄牙人不同意終止對葡萄牙國民的優惠待遇，他們指出，除非說葡語的人口增加，否則很難保留澳門的葡萄牙語言和身份。
  傑蘇說：「首先，葡萄牙人對澳門文化有很大的貢獻。……我們先不討論這個地方經營得有多好或多壞。這是一個非常主觀的問題，但澳門之所以是澳門，就是因為葡萄牙人在這裏統治了好幾百年。它帶來了葡國風味、文化、色彩、一切，甚至食物、血統……所以葡萄牙人回到這裏真的很重要。」
  澳門土生葡人協會會長米格爾·塞納·費爾南德斯表示，政府一直在作出努力來推進葡語的使用，以使澳門成為促進中國與葡語國家關係的平臺。可是與此同時，有不讓葡萄牙人像從前那樣來自由定居，這是相互矛盾的政策。
  「澳門政府應該吸引葡萄牙人來澳門定居，但他們沒有這樣做。他們正在做相反的事情，」費爾南德斯說。「他們給人的印象是他們不歡迎葡萄牙人。……當你不想要講葡萄牙語的人來時，在該地區推廣葡萄牙語有什麼用？這就像想要推廣中文，但你不想要中國人一樣。」
  在澳門的葡萄牙律師豪爾赫·梅內塞斯（Jorge Menezes）認為，取消對葡萄牙人的優惠待遇是大勢所趨。
  「葡萄牙人不再特別了。……這當然背叛了回歸後葡萄牙與澳門之間關係的整體理念，」梅內塞斯說。「葡萄牙語在官方職能中正在消失。……這原本是澳門在中國與葡萄牙的雙邊條約和澳門憲法下保持自治的一部分。」
  美國之音聯繫澳門當局就這些擔憂以及為何決定取消對葡萄牙人的優惠待遇發表評論，但至今尚未收到回應。
  多年來，政府一直努力保護澳門的建築遺產，並要求賭場運營商做出讓步，投資振興老城區。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旅遊局告訴美國之音，它和其他政府機構一直在推廣土生葡人的獨特美食文化。
  澳門特區政府旅遊局在對美國之音的書面回復中表示：「澳門在2017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評為美食創意城市，對於幫助保護澳門獨特的美食文化遺產非常重要。在獲得這一稱號後，澳門特區政府旅遊局與其他機構一起推出了一系列倡議，將保護澳門美食作為城市文化遺產的重要任務之一。」
  傑蘇表示，她認為政府並沒有試圖減少葡萄牙人口，其實在主權移交之前，澳門的葡萄牙人口就一直很少。
  「有句話說，中國這個地方不歡迎外國人。事實上，我有不同的看法。在過去的10年、20年、30年裏，我們一直有來自不同國家的外國人。他們是工人、專家、專業人士、企業主。」
  傑蘇表示：「我不確定，但我的個人觀點是，中國想做的是……他們希望將就業機會重新分配給當地人。」
  但傑蘇和其他澳門居民一致認為，正是兩種文化的結合使澳門變得特別。
  傑蘇說：「我說的是葡萄牙人，葡萄牙人，葡萄牙人，但在葡萄牙人來到這裏之前，我們這裏只是中國人，所以中國人是澳門葡萄牙文化的一部分，而葡萄牙人也是澳門中國文化的一部分，所以我認為重要的是我們始終保持兩者兼備的身份。」
  （蕭靄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