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傳來掛斷的「嘟嘟」聲後，陳威才反應過來，剛才挨了一頓罵，他突然瞪起眼睛反擊，然後將手機重重地摔在桌上。
  南方週末記者剛剛「入職」這家貸款公司，就坐在陳威隔壁，看到南方週末記者在看他，陳威有些不好意思，「這行就是這樣，女孩子其實蠻有優勢的」。
  作為貸款仲介，陳威的主要工作就是打電話，目的是讓接電話的人成為他的客戶，上門辦理貸款。他有3部手機，輪流撥打，每次通話前，他都要深吸一口氣：
  「您好，請問是×先生/小姐嗎？我是建設銀行信貸業務陳經理啊，現在針對我行白名單客戶可以授信一筆備用金，系統給到您的額度是30萬元，您近期有考慮資金周轉嗎？」
  但這段開場白很少有人堅持聽完，一個電話通常2秒之內就會被掛斷，摔手機的聲音總是從陳威狹小的格子間傳出。
  陳威的電話KPI是上午150通，下午150通。這家貸款公司共有四十多位員工，意味著每天至少要撥出1萬通電話。他也經常接到同行電話，其工作的甲級寫字樓共41層，還藏有十餘家貸款公司。
  像這樣的貸款仲介聚集區，在這座南方城市不止一個，均位於高檔CBD。貸款公司選址緊貼著各種銀行，約到意向客戶時，仲介往往會發送銀行地址，但實際商談地點並不是銀行，而是位於銀行樓上的貸款公司。
  據2024年央視3·15晚會披露，針對老百姓反映強烈的貸款、理財、行銷等金融類垃圾資訊擾民問題，工信部即時轉辦涉各行業問題線索71.1萬件，曝光問題嚴重源頭企業108家次。
  這些電話還可能給借款人帶來實際損失。8月10日，江蘇省金融辦、網信辦和公安廳等9部門宣佈開展聯合專項行動，重點打擊整治貸款仲介領域風險隱患最突出、群眾反映最強烈、侵害金融消費者權益最嚴重的四類不法行為。
  首當其衝便是假冒銀行等違法行銷行為，而後是騙取貸款、非法放貸和非法催收。
  一切的源頭都是那通電話。它究竟從哪兒來？
  外呼
  熱氣蒸騰的早上，是寫字樓的高峰時刻，排隊等電梯的人龍拐了6道彎，十餘分鐘後才能擠上電梯，抵達陳威所在的貸款公司。
  貸款公司前臺，掛有「簽約中心」幾個大字，真正的公司名則藏在不起眼的角落。辦公室牆上貼滿錦旗與海報，海報上寫有42條成功秘訣，其中一條是，「要想年底開寶馬，趕緊拿起電話打」。
  早會第一個環節，稍息、立正、向左看齊、報數，然後唱歌，曲目有《最初的夢想》和《追夢赤子心》。最重要的環節是發獎勵，如果客戶貸款通過銀行審批，貸款仲介的照片就會榮登PPT，成為「批款英雄」，接受全體員工的祝賀。
  「堅持打電話，才會有上門，才會有回款。」在DJ舞曲聲中，主管朱成鋼為員工打完最後一波雞血，佈置完上午的外呼任務，結束了早會。
  貸款仲介打電話用的設備名叫外呼話務機，廣泛用於電話銷售、市場調研、客戶服務等領域。其外表和固話座機類似，只是把話筒換成了耳麥。
  與辦公室播放的DJ舞曲一樣，外呼系統從不停歇，自開機後，便自動、批量、不間斷地撥打電話。借助外呼這種技術手段，貸款公司的成本得以降低，打電話的效率卻大大提升。
  仲介和客戶都是接電話的一方。仲介在打電話時，外呼系統介面會顯示客戶名稱、聯繫電話和所屬單位。通話會被錄音，仲介可以登錄系統後臺，查看客戶資訊和話務數據。
  現在，人工外呼已開始被AI替代。
  一家AI外呼公司的銷售向南方週末記者介紹，該公司外呼機器人一天可打800通電話，工作量約等於3個人工。系統會識別言語間的關鍵字，按貸款意願強度，把客戶分為6類，並將意向客戶即時推送至貸款仲介微信，仲介也可以隨時接管通話。
  企業套餐3999元/年，配備三四條外呼線路和15個機器人，話費另計。粗略估算，15個外呼機器人幾乎能夠取代陳威全體同事的工作量。
  外呼系統對外撥打的海量電話有時是自帶的。上述外呼公司銷售稱，買系統可免費贈送大數據採集服務，支持指定地區和行業，通過爬蟲技術抓取企業資訊查詢、地圖平臺等公開信息，獲取商戶類電話。
  與之類似的，還有數據採集軟體，主要抓取各大電商、地圖和點評平臺的商家資訊。
  此外，數據採集軟體還可以收集抖音、快手直播間的評論區內容，如有貸款諮詢類，軟體會採集裏面的用戶和電話資訊。
  一位軟體賣家對南方週末記者表示，他們只賣軟體，數據由客戶自己採集，單個軟體價格在300元-600元，「比買名單划算得多」。
  線路
  朱成鋼提醒，貸款仲介不能以銀行名義展業，外呼線路受到監管，所以要用一些「擦邊的方法」，可以說「我們是辦理××銀行貸款的」。
  王珩是一家雲呼叫公司的銷售經理，他向南方週末記者解釋，外呼線路由電信運營商批售，外呼企業若想購買，需具備第二類增值電信業務經營許可，其中包含呼叫中心業務。
  電信運營商還對準入行業有一定限制，禁止金融貸款、健康保健等存在誘導性銷售的行業。購買使用外呼系統的電銷企業也要將營業執照、銷售話術等提交運營商審核。
  事實上，外呼市場魚龍混雜，許多貸款仲介獲得的外呼線路已經倒了好幾手。在王珩看來，大部分外呼企業，都會把外呼系統賣給有騷擾性質的行業。
  接到騷擾電話後，可通過「12321（網路不良與垃圾資訊舉報受理中心）」進行投訴，如果投訴到達一定量級，電信運營商會將涉訴線路封停。
  而上述AI外呼銷售稱，每條外呼線路上都有一個號碼池，裏面有幾千個虛擬號碼，高頻滾動進行外呼。當某幾個號碼被標記為騷擾，實際影響不大。
  對於一些重要潛在客戶，貸款仲介會用手機撥打。
  他們使用的電話卡是專用的，有電銷卡和白名單卡兩種，均為可高頻、防封撥打電話的語音套餐卡。其中，白名單卡由電信運營商售賣，原本用於一些特定行業，如外賣、快遞。
  電銷卡多來自星美通信、連連科技等虛擬運營商。
  為鼓勵引導民資進入電信業，工信部於2013年開放試點移動通信轉售業務，獲批企業即虛擬運營商。虛擬運營商可理解為基礎運營商（移動、聯通、電信、廣電）的代理，它們沒有自己的通信基礎設施，從基礎運營商處獲得通信服務，重新包裝對外出售。
  一名電銷卡卡商提供的《號卡購銷協議》顯示，「乙方不得將號碼使用在金融相關行業（包括但不限於貸款、股票、催收等業務）」。
  然而，南方週末記者以貸款仲介的名義買卡時，這名銷售並未限制，表示還會跟網貸平臺合作，只是資費相對較高。
  南方週末曾報導，由於成本高昂、批零倒掛嚴重、基礎運營商大規模提速降費等，虛擬運營商的生存空間被不斷擠壓，淪為騷擾電話和電信詐騙的工具。
  王珩稱，和外呼線路一樣，針對電銷卡同樣有騷擾電話投訴指標，到達指標的電銷卡會被封號。電銷卡也存在多級分銷，很難集中管控。
  「茶水」
  外呼是一種廣撒網的銷售方式，客戶資源通常被認為品質不高。能否精准獲客，才是貸款仲介的命門。
  「新到了一批『茶水』，都是事業單位好資源。」下午2點，另一位主管在午會上強調，「大家一定要用心開發，裏面不知道哪個就是你幹爹。」
  「茶水」，又被稱為「糧草」，是包含姓名、電話和工作單位的個人資訊。「茶水」來之不易，主管要求員工逐個、手動撥打。每打完一張，要立刻用碎紙機碎掉。
  南方週末記者獲取的一張「茶水」名單顯示，姓名以姓氏首字母排列，所有人均來自華南某地市場監督管理局。
  這批名單或已轉手多次。多位仲介回饋，好多人的工作單位對不上。
  老闆在下午6點的晚會上親自解釋，這批「茶水」大概是在2022年底首次面市，到現在兩年時間，發生工作變動很正常，「據說這批『茶水』出過很多大客戶」。
  售賣這類精准個人資訊的人，被業內稱為「料商」，他們潛伏在地下市場，釋放各種接頭暗號。
  為了吸引貸款仲介，在小紅書和抖音，料商一般會標注「助貸料」「助貸資源」「助貸獲客」等關鍵字。在貼吧，料商的標誌是包含「樹」和「橘子」的表情符號。
  在海外即時通訊工具Telegram上，個人資訊的售賣更加倡狂。Telegram因其隱私保護和安全特性，成為諸多黑灰產的交易管道。
  其中一個有1208人的群組裏，料商拋出一份名為「××白條」的客戶名單，裏面包含數百名用戶的個人資訊（電話、姓名、身份證號、職業）、資產資訊（信用卡、車輛、房產、公積金、社保、商保）和債務情況。即時售賣3.5元/條，隔夜2.7元/條。
  更貴的個人資訊，要屬商業銀行的貸款客戶。有料商表示，客戶可指定地區，即時更新，20元/條。
  近些年，貸款仲介因非法買賣公民個人資訊被抓，屢見不鮮。
  2024年1月和3月，成都市青羊區警方先後兩次發現轄區內助貸公司非法購買大量公民個人資訊，現場抓獲犯罪嫌疑人140餘名。
  但這擋不住貸款仲介刀頭舐血。
  貸款仲介按客戶類型，可分為個人信貸業務與企業信貸業務。陳威做得是個人信貸業務，也是2023年公司銷冠，年收入據朱成鋼講有40萬元。其工資是交易傭金的50%，上個月他一分未入，但也有一個月他拿過3萬元。
  交易傭金為客戶貸款金額的3%-10%，債務重組是近期主推業務，因為貸款利率猛降，先息後本的還款方式變得流行。
  債務重組針對的是信用卡、網貸等各種債務纏身的人群，由貸款仲介找機構墊資，先幫其還清已有負債，再從銀行重新申請貸款進行置換。
  當下正是大幹一場的好時機。「銀行想放貸的心比我們還急。」朱成鋼說，逾期客戶增多，銀行又著急，又不敢隨意放貸。
  為什麼銀行願意和貸款仲介合作？
  一位國有大行地方分支機構的信貸部中層告訴南方週末記者，個別銀行從業者願意配合貸款仲介，主要是為了完成信貸任務。他所在的銀行最早發力普惠金融，給小企業低息放貸，但對小企業資質要求嚴格。
  而貸款仲介可以把各類信貸產品摸得很透，比如最近一款針對小企業的信貸產品，要求貸款額度是納稅額的7倍，仲介不僅能夠提前掌握這個資訊，還會有針對性地幫客戶做出相應數據。銀行貸款利率很低，只有3%-4%，企業實際貸款利率10%，大部分都給了仲介。「如果銀行把利率提高到與小企業風險相匹配的水準，就沒仲介什麼事了」。
  2024年7月以來，已有浦發、農業、微眾等銀行密集發聲，不與貸款仲介合作，提醒消費者警惕不法仲介。「最近銀行內控收緊，就是為了防止不符合資質的企業或個人獲得銀行貸款」。
  內鬼
  料商的個人資訊又從哪來？
  一家北方商業銀行的技術部負責人告訴南方週末記者，銀行的客戶資訊一直是黑灰產的重點。銀行有一些外包服務商，尤其是資訊科技領域的，能夠從銀行後臺拿到客戶資訊，可能是一個洩露點。這一說法與一名料商所說吻合。
  南方週末記者獲取的一份某地國有銀行貸款客戶名單顯示，有客戶姓名、聯繫方式、預留銀行卡帳號、貸款申請日期、申請金額和審批狀態。
  隨後，南方週末記者一一對名單裏的人進行核實，姓名和聯繫方式均對得上，但接通電話的人中，只有一人承認在該行申請過貸款，申請時間及金額均與名單不符。
  實際上，在個人資訊倒賣的過程中，貸款仲介作為買家，角色被動，對於賣家「即時保真」的資訊，沒有任何檢測手段，只能先買來試試。連料商自己都說，「這行搗糨糊的多」。
  但銀行內鬼出售客戶資訊，已是公開的秘密。
  2020年，江蘇淮陰市淮安警方曾破獲一起特大販賣公民個人資訊案，涉案金額兩千多萬元，涉及公民個人資訊五萬多條。其中，銀行一名基層員工通過將相關銀行卡使用人的身份資訊、電話號碼、餘額甚至交易記錄，售賣給下家，一年非法獲利超過三十萬元。
  還有不少料商稱，是通過「滲透」獲取個人資訊。
  網路安全公司奇安信（688561.SH）行業安全研究中心主任裴智勇向南方週末記者解釋，所謂的「滲透」，是指攻擊者利用駭客技術或欺騙性手段，入侵政企單位的內部網路，獲取系統許可權或竊取內部數據的攻擊過程和方法。
  據奇安信發佈的《2023年中國政企機構數據安全風險研究報告》，2023年，奇安信威脅情報中心累計監測到境內政企機構洩露事件144起，其中61.1%的洩露事件涉及個人資訊，合計約有586.8億條，相當於14億中國人，平均每人洩露了42條個人資訊。
  不過，裴智勇認為，儘管中小平臺遭遇駭客入侵的可能性比較大，但大型互聯網公司每年在網路安全方面投入巨大，甚至會花上百萬元懸賞漏洞，不太可能被輕易「滲透」。對於大型互聯網平臺而言，內外勾結盜賣或竊取數據，更有可能是料商獲取個人資訊的主要方式。非法倒賣者可能是政企內部員工，或是其他一些網路服務供應商。
  競價
  市場上還有一些公司，專門為貸款仲介獲取潛在客戶資訊，甚至有公司走到了IPO關口。
  2024年5月31日，來自成都的優卡集團在港交所提交上市申請，自稱為「全國最大的金融居間機構科技服務商」。
  其主業為「精准行銷服務」，超過全年收益的85%。其實就是向線下貸款仲介提供用戶數據。能撐起一個IPO，足見貸款仲介數量之龐大。
  2024年2月，北京大學普惠金融與法律監管研究基地聯合課題組發佈了中國第一份信貸仲介研究報告。經初步測算，全國有將近150萬-200萬信貸仲介從業人群，還不包括使用插車、電銷、陌拜、派單、拉橫幅等展業方式的人。
  優卡集團成立於2018年，最初以貸款超市（下稱貸超）起家。公司實際控制人魯圳創辦公司時，年僅20歲，抓住了現金貸風口。
  貸超，即貸款產品的聚合平臺，2015年隨著現金貸的興起而快速發展起來，商業模式就是為各大現金貸平臺導流。
  線下貸款仲介也在同一時間崛起。朱成鋼2016年入行，仍記得當時的繁榮景象。貸款買房、創業、做生意、買股票，客戶很好約上門，傭金能高至放款金額的20%。
  據優卡招股書，其商業模式主要依託自研SaaS平臺融享客，一端連接流量平臺，在上面投放廣告，邀請有貸款意向的客戶在H5頁面上註冊個人資訊。
  一位融享客銷售向南方週末記者展示，公司會在今日頭條、百度以及朋友圈中，投放旗下3家貸超——有信錢包、優速融和鉑銀貸的資訊流廣告。這些貸超不提供金融產品，只為收集有貸款意向的用戶資訊。
  另一端，作為融享客的客戶，貸款仲介可上傳貸款產品資訊，並選擇想服務的用戶資質。一旦用戶資質和貸款仲介需求匹配，融享客會對用戶展示可貸產品，同時將用戶資訊推送給貸款仲介。
  由於這樣精准的客戶資訊供不應求，優卡還會要求貸款仲介競價，價高者得。一位同業銷售告訴南方週末記者，像優卡這樣的精准行銷服務商，市面上叫得出名字的還有三十餘家。
  同業銷售推廣的貸超名叫微銀信用，在iOS和安卓雙端上架，也不放貸，只收集客戶資訊。廣告投放管道是B站、百度等。
  線上上貸超申請貸款的用戶，可能想不到，自己最終會成為線下貸款仲介的客戶。
  過去四年間，在黑貓投訴上，用戶對鉑銀貸有586起投訴，投訴問題涉及盜取用戶資訊、虛假資訊，投訴要求多為停止騷擾。
  其中一位用戶在2023年7月投訴稱，在鉑銀貸申請貸款後，接到自稱是鉑銀貸工作人員的來電。對方稱線上無額度，需要去線下某銀行網點簽約放貸。其到現場後發現，約定地址是在一棟寫字樓裏，但樓內並沒有銀行網點。
  這名用戶明確表示不需要貸款後，仍頻繁接到鉑銀貸工作人員的電話，稱其貸款額度已批，讓其去線下銀行網點簽約。
  作為流量平臺之一，抖音旗下一站式行銷服務平臺巨量廣告公告稱，自2024年5月15日起，暫時限制貸款仲介在抖音上投放廣告。
  原因是，平臺在治理中發現貸款仲介行業存在倒賣客資、門店經營不規範、提供不實服務等多種違法違規風險。為維護平臺生態健康及保障用戶權益，禁止客戶推廣涉及貸款諮詢、代辦等為線下門店導流的仲介類服務內容。
  抖音相關工作人員回復南方週末記者稱，短期內不會再向貸款仲介開放廣告投放業務。
  拒量
  除了從短視頻、搜索引擎等常見流量平臺導流，精准行銷服務商還能從頭部貸超為貸款仲介導出一種特殊流量——拒量。
  拒量，即被拒絕的流量。頭部貸超會將資質不符的貸款申請客戶導出，賣給精准行銷服務商，再由後者匹配給線下貸款仲介。
  頭部貸超有360借條、分期樂、拍拍貸等。360借條所屬公司奇富科技（3660.HK）和分期樂所屬的樂信（Nasdaq.LX）均在2023年報中披露，它們的業務包含將不符合其資質要求的客戶轉介給其他網貸公司，並收取服務費。其中，奇富科技2023年的轉介服務費占淨收入的5.8%。
  南方週末記者接觸了5家精准行銷服務商，他們均表示既做資訊流投放業務，也做拒量業務，作為客戶，貸款仲介不能單獨選擇某一流量管道，只能選擇綜合推送。
  上述融享客銷售解釋，資訊流投放管道獲取的流量少、單價貴，所以不支持單選。「我們作為頭部機構，上游（貸超）管道很多。」
  「假設用戶在頭部貸超申請貸款沒有通過，微銀信用可能就會出現在它推薦的其他借款機構中。」上述微銀信用銷售展示的圖片顯示，微銀信用出現在拍拍貸的推薦頁面。
  南方週末記者向拍拍貸客服核實，對方稱微銀信用確實是拍拍貸合作方。
  資訊流投放和拒量獲取的都是貸款意向客戶，價格甚至比銀行客戶還高。如南方某二線城市同時擁有公積金和社保的客戶，價格通常在30-40元/條。
  上述融享客銷售稱，為規避法律風險，會告訴用戶，其資訊會給到第三方機構，也就是線下貸款仲介，以便後者提供相應服務。
  他演示，用戶要勾選頁面底部「已經閱讀並同意《貸款知情書》」，才能完成有信錢包的貸款申請。其中條款包括，「您選擇我司提供的金融服務，即表示您不可撤銷的授權我司將您的註冊資訊、資信資訊提供給為您提供服務的信貸員或第三方金融服務方」。
  但個人資訊被授權給哪些第三方，用戶並不知情。
  刑法規定的侵犯公民個人資訊罪是指，「違反國家有關規定，向他人出售或者提供公民個人資訊，以及竊取或者以其他方法非法獲取公民個人資訊，情節嚴重的行為。」
  南方週末記者獲取的判決書等相關檔顯示，目前，對助貸平臺及精准行銷服務商是否侵犯公民個人資訊，存在判罰爭議。有的判決認定為犯罪，也有屬地檢察院決定不予起訴。兩位律師亦向南方週末記者證實這一司法現狀。
  2024年7月12日，證監會要求優卡補充上市材料，其中包括業務開展過程中收集及儲存的數據資訊類型、規模、來源、使用情況，是否涉及向第三方、境外提供個人用戶資訊，上市前後個人資訊保護和數據安全的安排或措施。
  （施璿 徐溢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