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澳門已經出現「過度旅遊」的現象症候,旅遊局決定仿效世界上一些重要的旅遊國家或地區徵收旅遊稅的經驗,並開展徵收旅客稅的可行性研究,當中包括案例分析以及向市民、業界和旅客進行問卷調查,於本月二十日開始,透過網上問卷方式收集市民意見,作為整項研究的重要參考資料。旅遊局就研究澳門徵收旅客稅的可行性設定了網上問卷,並獲旅遊學院提供相關意見,透過為期一個月的民意調查,收集市民對澳門徵收旅客稅可行性的意向和意見。
但在此前業界及市民對是否開徵旅客稅的議論中,財政局則表態,現階段並沒有計劃向來澳旅客徵收入境稅,尤其是考慮到本澳大部分旅客均來自於內地,而很多本澳居民亦需經常往返內地與澳門兩地,倘若向旅客徵入境稅,除了會降低旅客的訪澳意欲,對澳門致力打造的「世界旅遊休閒中心」形象造成打擊之外,亦不排除內地稅務機關會採取同樣措施,這將對本澳居民的日常生活帶來不方便,亦不利於推動澳門與內地深度融合。
由此可見,即使是在特區政府的不同職能部門,是是否以開徵旅客稅的方式來紓解「過度旅遊」的問題,存有不同意見。這是正常現象,有必要在兩者之間取得最大公約數,找出既能符合可持續發展及融入國家發展大局的利益,又能顧及澳門居民的宜居舒適度,增強幸福感和滿足感。因此。旅遊局進行民意調查此舉,慎重又積極,是可行的辦法。
實際上,澳門旅遊業發展實況與居民生活以及國家對澳門的要求,目前已經形成了尖銳的矛盾。一方面,澳門面積細小,每年接納遊客人數竟然是本地居民人數的幾十倍,比整個台灣地區接待的遊客還要多,造成迫爆舊市區,對居民生活造成不便,也不符建設「世界旅遊休閒中心」中的「休閒」要素,因而合理地疏導遊客數量,最好是在增大高端遊客比例的同時,降低低端遊客比例。但另一方面,國家正在推動粵港澳大灣區規劃建設,要求澳門特區融入國家發展大局,並祈求建立「一小時生活圈」,因而在國家隊跨境交通設施規劃中,指向內地的軌道交通與澳門的輕軌無縫接軌。而從過往公佈的遊客數據看,來自粵港澳大灣區九市的遊客佔了很大的比例,倘抑制他們入境,這就在客觀上形成與習近平主席親自謀劃、親自部署、親自推動的粵港澳大灣區國家戰略有所抵觸。財政局對開徵遊客稅的不同取態,就顯有這方面的考量。
當然,澳門特區目前確實是遭遇「過度旅遊」的實際情況。根據聯合國世界旅遊組織的定義,「過度旅遊」指的是「旅遊對目的地居民生活素質,以及遊客旅遊經驗所產生的負面影響」。過去幾年,「過度旅遊」已漸漸成為一個全球性的議題,甚至被認為是另一種形式的污染,例如亞太旅遊協會以及聯合國世界旅遊組織於二零一八年在韓國所召開的會議中,均強調限制旅客和分流的重要。在此我們可借鏡日本京都的經驗,以應對跨境經濟整合大潮之下「過度旅遊」所可能帶來的衝擊。
在通常情況下,大多數國家和城市都會鼓勵積極發展旅遊業,吸引更多遊客,產生更多消費,從而刺激當地經濟增長,因而在當代的政府架構設置中,都會有旅遊局之設,以規劃管理旅遊事務。然而,如今很多旅遊勝地卻飽受過度旅遊的困擾,非但遊客消費值達不到預期,大批湧入的遊客還導致當地房租大漲、公共資源被擠占、熱門景點接待人數嚴重超負荷等問題,並因而導致當地居民的嚴重部門。西班牙加泰羅尼亞首府巴塞隆那在歐洲「過度旅遊」排行榜高踞首位,當地曾多次發生針對旅客過多的遊行示威,參與人數動輒數百以至逾千人計,如今由沙灘到街道,皆出現不少反旅客的標語和塗鴉。而且高票當選該市市長的科洛更是一位高調反旅客者,由此可見選民們對「過度旅遊」的意向取態。
在「過度旅遊」排行榜名列第三的水都威尼斯。有人戲謔,與其說威尼斯人擔心其城市將來因水位上升而淹沒,不如說他們更害怕因旅客過多而陸沉!威尼斯每年接待約三千萬名旅客,但其人口不足二十七萬,人口對旅客量比例高達比一百一十一。上世紀八十年代,歷史城區人口尚有約十二萬,但隨後因酒店數目大增以致樓價租金飆升,居民被迫離家撤走,導致人口在近三十年間銳減近半,現時歷史城區人口僅有約六萬人,人口對旅客量比例為一比五百;有學者相信,最快到二零三零年,威尼斯老城區人口可能跌至「零」。
不少「瀕危」景點,亦蒙受「訪客成災」之苦。南美洲秘魯的馬丘比丘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文化與自然雙重遺產,這個印加帝國遺蹟自二零零七年便因為旅客過多而被列入「瀕危」名單。部分旅客未有遵守規矩,攀爬遺蹟、撿走石塊、隨處塗鴉。一個珍貴遺蹟,抵禦了數百年的歷史洗禮,卻抵受不了短短數十年的旅客踐踏。
亞洲方面,印尼的峇里島、泰國的PP島、菲律賓的長灘島等,亦面臨嚴峻的生態危機。旅客隨處拋棄垃圾,清澈的海洋充斥膠袋雜物,潛水勝地、衝浪天堂變成海洋生物的人間煉獄。
鑑於此,近期全球多個旅遊勝地陸續宣布推出旅遊稅,通過簽證程序收稅、機場單獨收稅,或是在機票、郵輪票價中收稅等五花八門的收稅方式,試圖逼退那些消費少的「低價值遊客」。這就使得徵收旅遊稅已經成為一種國際新趨勢。而旅遊稅的出台,包含當地政府多重考慮,但離不了其逐漸意識到旅遊業過分興旺帶來的負面效應,希望通過價格槓桿,隔離部分消費意願低的遊客,留下消費意願高的遊客,同時緩解遊客過多對城市造成的影響。隨著全球旅遊業的升溫,這一點越來越上升為主要決策依據。
在國家財政能力不足,滿足不了日益增加的入境游客對公共服務和設施的需求時,徵收旅遊稅有其必要性。徵收的稅款可以作為新財源,日後用於環境保護、景區建設以及民生改善等用途。但對於旅遊開銷越低越好的遊客而言,這無疑會激起一種複雜難言的情緒。在全球經濟下行,各地紛紛以減稅降費刺激宏觀經濟的背景下,此舉也稍顯不合時宜。
按照世界各地的立法理論和實踐,決定及調整稅收及稅率是立法機關的專有特權,應由立法會審議表決。因此,旅遊局進行民意調查的最終結果,是傾向於開徵遊客稅的話,應當是由立法會作決定。當然,按照基本法的政制設計,是應由政府向立法會提請法案。
但實施起來,可能會有困難,就是如何徵收的問題。由於來澳遊客多是透過「自由行」方式,因而對他們不可能採取其他地區行之有效的方式,如在簽證簽注附加、或是在機票、郵輪票價中收稅等。那麼,究竟是由移民警代,還是財政局專門在各口岸設攤擺檔?在碼頭及機場,旅客流量相對較少,尚可實施。在關閘,恐怕會在現時已經是大擠迫的情況下,造成雪上加霜的效應。
另一個必須要考慮到副作用,就是「對等待遇」問題,可能內地也向澳門居民徵收旅遊稅,恐怕讓澳門居民吃不消。而內地居民來澳門,往往是有次數的限制,而澳門居民卻是隨時可以多次出入前往內地,證件便利,可能一日多次。就吃不消。還有,跨境工作、就讀居住的,是否也徵收?如何區別?這些,都是必須注意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