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起伏伏的拜登人生

2020年11月,唐納德•特朗普與美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約瑟夫•拜登經歷了一場特別驚險的選舉,表現出美國社會的撕裂。特朗普最終連任失敗,結束了這位被視作美國史上最特立獨行的總統的任期。他反自由貿易、反全球化的一系列政策和對於疫情和種族問題的處理引起了廣泛的爭議,也爲美國和世界留下了不少遺留問題。

民主黨候選人喬•拜登,將成爲美國歷史上年齡最大的總統。之後的四年中,美國將迎來怎樣的一個總統,世界又將迎來什麽樣的變化呢?

美國第一個「口吃」總統

小約瑟夫•羅賓內特•拜登(Joseph Robinette Biden Jr.)於1942年11月20日出生於賓夕法尼亞州斯克蘭頓市。13歲時,他與家人搬到了特拉華州威爾明頓市,在那裏他的父親找到了從事汽車銷售的工作。拜登(Biden)是四個兄弟姐妹中的第一個,他在那裏就讀了當地的一所天主教學校。儘管他擅長體育運動,但拜登的成績平平。他童年最大的挑戰是克服語言障礙——口吃。

口吃是一種神經系統疾病,它具有較强的遺傳成分。拜登的口吃源自於家族中的一位叔叔。從最基本的意義上講,口吃是重複,延長或阻礙聲音的産生。他在接受大西洋月刊的采訪時稱:我從4歲開始口吃。我很難說出自己的完整的名字。我的頭會因爲嚴重的口吃而顫抖。人們會認爲我有帕金森氏症。」

這種不安的經歷一直伴隨他到中學時代。在回憶錄中,拜登回顧過自己曾經將要讀的內容背下來,以免在課堂上出糗。有一次,一個老師取笑他的缺陷,叫他「拜拜拜登」。那個老師是一名天主教修女,她隨後遭到拜登母親的破口大駡。拜登憶述,母親當時威脅說要「將你頭上那塊修女頭巾打下來」。他因此也有了一個綽號:結巴喬「直到今夫,我仍然記得那種恐懼、羞耻和全然的憤怒,就像它發生的當天一樣清晰,」拜登寫道。不過,到他中學畢業的時候,他已經克服了口吃。他說,這是他幾個月來一直對著鏡子說話並放鬆臉部來訓練自己的結果。當然,他的男外一個方法,是不斷的念誦葉慈等詩人的詩作,並在夜晚拿著手電筒,在鏡子前練習發音咬字。

不過,在他備受壓力或者一時詞窮的時候,這個毛病還是會偶爾發作。「口吃不會隨著人的年齡增長而變嚴重,但克服它要消耗大量的體力和精力,」約翰•亨德裏克森(John Hendrickson)在《大西洋》(The Atlantic)雜志一篇講述拜登這段往事的文章中寫道。他說,沒有人能根治這個毛病,他們只是找到方法來繞開它而已。中學之後,拜登入讀特拉華大學,之後轉到雪城大學(Syracuse University)法學院。一部分原因是爲了離他在大學假期裏結識的妮莉婭近一些。他們最終成婚,而拜登的政治生涯也在他們回到威爾明頓不久後開始。

拜登至今仍是美國口吃協會的會員,在今年拜登接受民主黨總統提名大會上,一位13歲戴著牙套、面露燦爛笑容的孩子說:「若不是因爲喬‧拜登,我今天不會在這裏對你們說話。」喬與這個孩子是同一個口吃倶樂部成員。喬用自己的方法幫這個孩子克服了口吃。這一幕讓人們感受到拜登的痛苦以及他做爲一個口吃患者取得的成就。但這些並掩蓋不了拜登在辯論期間數度結巴,口吃問題顯而易見。

拜登在媒體上坦承他成年後有時說話仍會出現「卡卡」,說明了他時而口誤的原因。拜登在接受訪問時稱,當他遇到口吃的人,常常會留給對方自己的私人電話號碼。他說:他們可以打給我。這種隨時可以把電話一留給有需要的人的做法,使拜登的形象,在美國民衆中非常接地氣,親民。這也使他在與特朗普式的精英貴族風格,區別了出來。

最年輕的參議員

喬•拜登是愛爾蘭裔,11歲那年,他隨家人搬到特拉華州。和特朗普一樣,拜登在學生時期並非出類拔萃。他在特拉華大學學習了歷史和政治學專業,於1965年畢業。1968年,他從錫拉丘茲大學法律學院畢業,之後當過一段時間的律師。在特拉華州威爾明頓居住和工作時,他開始涉足政壇。

拜登成爲律師後不久,很快進入特拉華州紐卡斯爾郡的郡議會,踏入政界。而在他畢業前的兩年,24歲的他與尼莉婭結婚。他曾向妻子承諾:要在30歲前當上參議員,然後要成爲美國總統。

1972年,拜登即將滿30歲時,他的人生經歷了兩個重大變化:11月,拜登當選聯邦參議員,成爲美國歷史上最年輕的參議員之一。他兌現了給妻子的前半部分諾言。從1973年1月就任起,他一直擔任(多次連任)參議員直至2009年。

但同年12月,他的妻子和女兒娜奧米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不幸離世。他的第一任妻子沒能看到他成爲美國總統的那天。拜登當時考慮過放棄政治生涯,但民主黨人士說服他堅持下去。

幾經磨難

1977年,拜登從打擊中恢復,與現任妻子吉爾•雅各布斯結婚。兩人的女兒阿什莉於1981年出生。而拜登在政壇的仕途亦發展順利,在1974年拜登被時代周刊選爲「200位未來新臉孔」,並形容拜登「充滿自信」且「雄心壯志」。

1987年,拜登宣布參加美國總統競選,但是他被認爲非常有希望成爲即肯尼迪之後美國歷史上第二年輕的總統,但是當年9月,有人質疑拜登在演講詞中使用的名言其實並無出處,他擔心聲譽受損,於是退出了競選。轉年2月,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他被診斷出腦動脉瘤。

在拜登2007年出版的回憶錄《守住諾言》中,他描繪了那時的情形:經常頭痛和脖子疼,需要隨身携帶一瓶大瓶的撲熱息痛。1988年2月的一天,拜登結束了在羅徹斯特大學的演進後回到酒店,然後昏迷了5個小時。他回憶道:「腦海中閃爍著閃電,强烈的電擊般的感覺,接著是我從未有過的疼痛。」這段話就是小特朗普在今年競選時諷刺拜登的來源,原話是:「拜登的腦子被炸過兩灰,所以他在大多數時間裏想不起來自己幹過些什麽。」第二天早上,拜登儘管感到虛弱和不適,還是堅持著飛回了威明頓,回到家後不久,他被送往當地的聖弟朗西斯醫院,檢查結果顯示脊髓液中有血液,這意味著大腦中的動脉可能正在泄漏。CT掃描顯示,他的腦底下方有一個動脉瘤,手術是生存的最好機會。

腦動脉瘤(cerebra laneurysm)是因於腦部動脉血管壁脆弱等原因,使得血管壁先天形成類似瘤狀的物體,因此稱爲腦動脉瘤,破裂後常會造成顱內出血,搶救不及時,常會致命。治療後大都留有不同症狀的後遺症。拜登寫道,他在華盛頓特區的沃爾特•裏德國家軍事醫學中心接受了顯微外科開顱手術,這種手術幸存的幾率是50%,同時很可能雖然醒來,但大腦出現嚴重缺陷。他寫道,「也許我本來應該對此感到恐懼,但我那時挺鎮定的」,「事實上,我感到淡然,覺得自己像在廣闊的大海中輕輕漂浮。這讓我感到驚訝,但我沒有真正的死亡恐懼。我很早就接受了這樣的事實,人的命運並不總是公平的。」

那時,拜登的第二任妻子吉爾和繼女與他在一起,並決定在康復治療期間讓他與工作「完全隔離」,不接任何電話,包括當時的總統里根兩次打來電話慰問,也被吉爾拒絕了。

1988年5月,拜登接受了第二次手術,並獲得了成功。康復時,拜登承認自己對自己的外表有意識:他很瘦,右眼皮下垂,前額右側肌肉沒有反應。拜登寫道,最初,醫生不確定他的右側肌肉是不是就此永遠「死」了,但6個星期後,他前額和臉頰的肌肉又開始起作用。兩次開顱腦部手術引起的並發症導致他的肺部出現血塊,進而使他接受了另一次手術。拜登始終堅韌不拔,在經歷了七個月的恢復期後重返參議院。

拜登說,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真正休息」。到了8月,他恢復過來並獲得醫生的許可返回國會,他在特拉華州首次公開露面演講,告訴數百名當地民衆,他已經獲得了「生命中的第二次機會」。拜登在書中寫道,「2008年患病的經歷,給了我一個重要的教訓:與生死相關的事,才是真正緊急的事」,「我雖然像往常一樣堅定不移,充滿激情,但我不再覺得,自己必須贏得每一個時刻的成功」,「更重要的是,我瞭解到,失敗,即使是像結束總統競選,那一刻的失敗,同樣無法確定我自己的墓志銘該如何書寫」。

2008年至2016年,拜登成爲副總統,陪同奧巴馬度過八年白宮時光。然而當他準備全力衝刺總統寶座時,噩夢又一次降臨。2013年,大兒子博被診斷出惡性膠質細胞瘤,是一種最致命的腦癌,並於兩年後去世,年僅46歲。

博與拜登之間父子情深,父與子的聯繫非常緊密。博也是拜登的驕傲,他大學畢業於賓夕法尼亞大學,後來在雪城大學獲得法學博士學位。他繼承了父親服務公衆的志向,畢業後一直在爲公共事業服務。博也被媒體認爲是一位頗有前途的政治領袖,甚至有人預言,說他以後要成爲美國總統。

臨終前,博對拜登說:「您得答應我,爸爸,不論發生什麽事情,您都要好好的。給我一句話,爸爸:您會好好的。」前途無量兒子在壯年突然去世,語言無法形容拜登的悲傷,第二次喪親之痛給拜登的打擊很大,最終他決定不參選2016年總統大選。

拜登在2017年出版的《爸爸,答應我》(Promise Me,Dad)一書中寫道,「痛苦……剛開始的時候似乎無法忍受,我花了很長時間才痊愈,但最終我挺過了這場折磨。在很多人的支持下,我挺了過來,重建了生活和家庭。」這本書承載了他對兒子英年早逝的痛惜和思念。

總統之路

拜登的總統之路並不順利。拜登第一次考慮競選總統是在1984年,但他很快便放棄或擱置了這個想法。1988年,拜登首次競選美國總統,但未能獲得黨內提名。在那一時期,他獲得了參議院司法委員會主席的職位,並一直任職至1995年。後來他還擔任過參議院對外關係委員會主席。

2007年,他再次參加初選,也沒有成功。但2008年,他成爲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奧巴馬的競選搭檔,並當選副總統。4年後,他們又贏得了連任。2016年大選時,拜登決定不參選。直到特朗普獲勝之後,拜登才更加珍視實現自己總統夢的可能性。2020年,拜登以78歲高齡,第三次參選總統,並最終擊敗特朗普,問鼎白宮。

經過幾次沉浮,拜登終於從最年輕的參議員,成長爲最年長的總統。數次經歷了生離死別後,拜登能够理解生命中的悲劇,他比一般政客更懂得人間疾苦和家的溫暖,也更能够得到選民們的同情與共鳴。他也因此幫助弱勢群體的選民,爲他們說話。在今年早些時候接受微軟全國廣播公司的采訪時,他說:「數百人……擁抱我,向我傾訴失去兒子、女兒和配偶的悲痛,他們只想獲得力量,支撑著自己挺過去。實現夢想的方式是找到目標,然後意識到它們就在你的內心。他們是你的一部分,是不可能分開的。」

經歷這麽多痛苦之後,在生死邊緣有很多思考,這樣一位總統,會將美國帶向何方?

(鍾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