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日晚上6時30分，到達黨團會議地點，會議將於7點整開始，只需大概半小時，所以非常快。這是無記名投票，你只要寫下特朗普的名字即可。”一頭金色長髮的伊萬卡•特朗普（Ivanka Trump）在YouTube視頻仲介紹如何參加艾奧瓦（Iowa）黨團會議及註冊為共和黨選民。作為億萬富翁、地產大亨特朗普（Donald Trump）的女兒，伊萬卡正在美國總統大選的首站艾奧瓦州爭取選票。

美國中部時間2月1日晚7時，民主黨和共和黨在有著“鷹眼之州”之稱的艾奧瓦舉行黨團會議，標誌著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正式拉開帷幕。

美國總統選舉提名一般通過兩種方式，一種是直接投票的初選（Primary），另一種是更為複雜的黨團會議（Caucus）。艾奧瓦州是此次大選中第一個舉行黨團會議的州，對參選人之後的競選士氣和籌款能力有很大影響。

起跑艾奧瓦

艾奧瓦州選民要聚集到全州1681個地點開會，開會地點包括學校、教堂、公共圖書館等。共和黨黨團會議程式相對簡單，採用無記名投票方武。民主黨程式複雜，一般由各候選人支持者演講開始，然後參會人員圍繞一個候選人的代表坐或站在一起，構成一個“偏好組”。如果某一個“偏好組”人數少於全體參會人員的15％，則被認為無效，其成員需要加入其他的“偏好組”。當所有“偏好組”都有效時，每個組從成員中選舉出參加由99個縣組成的縣黨代會的代表，然後這些代表再選舉出參加州黨代會的代表。艾奧瓦州民主黨勝利者實際上是贏得最多州級代表的候選人。由於過程繁瑣，民主黨通常需要更長時間公佈統計結果。

共和黨2月1日率先公佈艾奧瓦州黨團會議結果，得克薩斯州聯邦參議員克魯茲(Ted Cruz)以27.7％的支持率在艾奧瓦州共和黨黨團會議中獲勝，高於在民調中領先的特朗普24.4%的支持率和佛羅裏達州聯邦參議員盧比奧(Malco Rubio)23％的支持率。

艾奧瓦州當地媒體《得梅因紀事報》(DesMoines Register)和彭博社1月30日發布的民調預測，特朗普將領先，克魯茲、盧比奧和前神經外科醫生卡森(Ben Carson)的支持率將依次跟隨其後。分析認為高投票率將有利於特朗普獲勝。

《得梅因紀事報》2月2日報道稱，據共和黨統計參會人數超過18萬，比2012年創下的紀錄還要多約6萬人。結果卻未如分析所預測。

艾奧瓦州辛普森文理學院(Simpson College)政治學系主任巴德維爾(Kedron BardweII)分析認為，因為這是一個動態效應。如果人們預測特朗普會贏，那麼這也會動員那些希望他絕不會贏的人出來投票。

而特朗普在敗選後自有他自己的解釋。他先是在推特上對第二名的成績表示滿意:  “我在艾奧瓦州的經歷是很好的。所有專家一開始都說我沒法在這裏取得好成績，但我取得了第二名的成績。很棒。”

不過隨後的2月3日，特朗普一轉此前的豁達態度，指責克魯茲偷竊了艾奧瓦的勝利。

“克魯茲沒有贏得艾奧瓦，而是盜竊。這就是為什麼所有那些民調都錯了，而他獲得了遠超預期的投票。太糟了!”特朗普的理由是克魯茲競選團隊在會議當晚進行期間散佈虛假消息，稱另一名共和黨參選人卡森將退出競選。克魯茲之後為此事道歉，表示其團隊應即時散發卡森團隊發出的澄清聲明，即卡森將繼續競選。

民主黨方面，美國前國務卿希拉蕊和其主要競爭對手、佛蒙特州聯邦參議員桑德斯(Bernie Sanders)幾乎打成平手。最終希拉蕊獲得49.9％的投票，以微弱優勢險勝獲得49.6％投票的桑德斯。另一位民主黨參選人、馬裏蘭州前州長及巴爾的摩市前市長奧馬利(MartinO’Malley)僅獲得0.6%的投票。

如同往屆的總統初選，艾奧瓦黨團會議的最重要功能就是加速了“優勝劣汰”進程，迫使一些支持率持續墊底的參選人宣佈退選。民主黨方面，奧馬利結束競選，將擂臺留給希拉蕊和桑德斯。共和黨方面，阿肯色州前州長赫卡比(Mike Huckabee)、肯塔基州聯邦參議員保羅(Rand faul)和賓夕法尼亞州前聯邦參議員桑托勒姆(Rick Santorum)先後宣佈退選，剩下九名參選人繼續角逐。

只是開始

艾奧瓦塵埃落定後，雖然勝負看似已出，但美國選舉政治的吊詭之處使得勝負並未分明。民主黨方面，雖然希拉蕊拿下艾奧瓦，避免2008年党內初選在該州敗給政治新星奧巴馬的覆轍，但其微弱的優勢並不足以保証其提名道路的一馬平川。相反，強調社會公平正義和勞工利益的左翼候選人桑德斯，並沒有被龐大的“克林頓競選機器”碾壓，有可能獲得更多對現狀不滿選民的支持、在競選資金和人氣方面繼續追趕的勢頭，且在社會問題上將希拉蕊進一步向左推。

共和黨方面，雖然代表極端保守勢力的克魯茲獲勝，但代表党內傳統建制派的盧比奧表現超出預期，使其有望成為建制派的旗手，進而對包括前佛州州長傑布.布希(Jeb Bush)、新澤西州州長克利斯蒂(ChrisChr.istie)和俄亥俄州州長凱西奇(J0hn Kasich)形成致命打擊，使得爭奪建制派旗手的戰爭塵埃落定，並形成盧比奧同克魯茲或特朗普爭奪共和黨出線權的局面。

因此，2月9日的新罕布希爾之戰，為了留在競爭陣營中，後三人必須交出足以說服其他州選民和“金主”的成績。

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系教授夏皮羅(RobertShapiro)對財新記者表示，在新罕布希爾初選中要特別關注盧比奧。與艾奧瓦相比，新罕布希爾沒有那麼保守和強調宗教，同時更多獨立選民可能會投票。如果凱西奇、克利斯蒂或傑布.布希無法在新罕布希爾一戰中重振支持率的話，他們可能會在該州初選結束後宣佈退出競選，包括卡森也是一樣。他認為，在艾奧瓦黨團會議表現好於預期的盧比奧將在新罕布希爾初選中成為其他共和黨參選者的“眾矢之的”。

夏皮羅預計希拉蕊不會在新罕布希爾取得勝利，其中一個原因是該州自由派色彩較重，而桑德斯恰巧也是毗鄰該州的佛蒙特州聯邦參議員。

“對希拉蕊來說，在新罕布希爾失敗是可以承受的，有著大量黑人選民的南卡萊羅納州對她更為重要。”

回顧從2000年至今的美國總統大選，民主黨提名候選人與艾奧瓦州勝選人完全一致，與新罕布希爾州勝選人僅在2008年時不同，當時希拉蕊在新罕布希爾初選中獲勝，但最終未成為民主黨提名候選人。

相較之下，新罕布希爾州共和黨初選勝選人似乎對該黨最終提名候選人更具指標性意義。傑布.布希在近期宣傳廣告中稱， “新罕布希爾是檢驗參選人的地方”。自2000年起，共和黨提名候選人與新罕布希爾州獲勝人選除2000年不同外，其他年份均相同。這個例外是2000年亞利桑那州聯邦參議員麥凱恩(John McCain)在新罕布希爾州初選中獲勝，但最終得克薩斯州州長小布希成為共和黨提名候選人。而艾奧瓦共和黨黨團會議初選勝選者則未必能成為提名候選人，例如2012年的賓夕法尼亞州前聯邦參議員桑托勒姆(Rick Santorum)和2008年的阿肯色州州長赫卡比(Mike Huckabee)，這兩個年份的提名候選人最終依次為羅姆尼和麥凱恩。

根據美國多家民調機構預測，特朗普將在新罕布希爾初選中領先，克魯茲、盧比奧、凱西奇、傑布.布希、克利斯蒂跟隨其後；桑德斯將打敗希拉蕊.截至發稿，CNN民調預測盧比奧成為共和黨提名候選人的幾率為50％，希拉蕊成為民主黨提名候選人的幾率為78％。夏皮羅認為，到3月1日“超級星期二”時，共和黨參選人可能選情仍舊膠著，但民主黨提名希拉蕊為候選人的前景可能將更加清晰。美國多個州將同時在“超級星期二”這天舉行初選，  “超級星期二”通常在每個總統選舉年2月或3月的一個星期二舉行。

夏皮羅表示，此次大選充滿反建制的氣氛，受益者包括特朗普、克魯茲、卡森和桑德斯。民眾對美國現狀不滿，民主黨選民指責奧巴馬政府，而共和黨選民責怪主流共和黨領導人。

美利堅大學教授裏奇曼認為，總統選舉是對執政黨的全民公投。這就是為什麼如外交政策成敗、伊朗核協議結果、經濟狀況、政策變化和社會動蕩等問題非常重要，而候選人的身份並不重要。權威人士認為盧比奧可能是最“可被選舉的”(electable)共和黨人，但這個觀點是沒有根據的。

裏奇曼指出，民調並不具有真正意義。回想一下2012年，許多共和黨人在民調中嶄露頭角，金裏奇(Newt Gingrich)、凱恩(Herman Cain)、桑托勒姆(Rick Santorurn)，但他們無一贏得提名。共和黨還是回到中間建制派人選。盡管還不能預測誰會成為提名候選人，裏奇曼表示不要因為局外人(outsider)在民調中領先，就排除局內人(insider)獲勝的可能性。  “我不知道會是誰，有可能是傑布。布希。從共和黨歷史來看，會有一個可行的局內建制派人選。共和黨喜歡那些初生牛犢，但從未提名過他們。”

即便如此，過去兩屆選舉共和黨都分別選出所謂的建制派人選，2008年的麥凱恩和2012年的羅姆尼，但二者都敗給奧巴馬。因此，不能排除共和黨選民改弦更張，青睞局外人“黑馬突起”的可能。

共和黨繼續混戰

相對民主黨內的“二人轉”，艾奧瓦之後，共和黨還有九名參選人。而為外界所矚目的是，領跑艾奧瓦的克魯茲和盧比奧均是拉美裔，這是否代表拉美裔在美國政治生態中占領中心舞臺，猶如2008年的奧巴馬，代表非洲裔站上美國政治的最高峰？

仔細分析可以看到，雖然拉美選民在美國合格選民的比例呈逐漸上升之勢.在聯邦和地方政治舞臺有著大批長袖善舞的拉美裔政治家，但克魯茲和盧比奧無疑是拉美裔政治家的異數。他們在拉美裔最為重視的移民問題上基本上持反移民的態度。

克魯茲的父親出生于古巴，1957年離開古巴前往得克薩斯大學奧斯汀分校學習，後申請政治避難，他的母親出生在美國特拉華州。盧比奧出生在美國佛羅裏達州邁阿密，父母都是古巴移民。

南卡萊羅納大學公共政策及新聞學教授蘇洛(RobertoSuro)2月4日為《紐約時報》撰文時指出，一盡管克魯茲和盧比奧在艾奧瓦黨團選舉中獲得的支持率加起來超過50％，但他們兩人並不符合人們對拉美裔政治家行為的期待。克魯茲和盧比奧都沒有聲稱要為拉美裔群體發聲，或者獲得大量拉美裔選民支持。兩人也沒有把自己的政治身份基於拉美裔。雖然程度不同，但克魯茲和盧比奧都反對使非法移民合法化，這是大多數有組織的拉美裔政治團體的核心政策要求，這一政策受到大多數拉美裔官員和選民支持。

其中，克魯茲更是疏遠自己的拉美裔身份，13歲時就拋棄了自己西班牙語的小名.在這一點上，不同於2008年時參選總統的奧馬巴。盡管奧巴馬的家族血緣和成長經歷不是典型的非洲裔美國人，但他成為這個群體的領袖。一方面他努力不被他的族裔身份所定義，另一方面他的政治策略依賴於非洲裔選民的支持。

美國總統初選一向以“燒錢”、耗時而著稱，最後獲得黨內提名者，都是黨內各派、各利益團體經過近身肉搏後達成一致的人選，意味著提名人代表党內當下的主流意識和價值觀。2000年小布希擊敗麥凱恩獲得黨內提名，代表當時共和黨內價值觀更認同小布希所代表的偏保守立場而非麥凱恩的溫和保守路線；2012年代表福音教派路線的桑托勒姆輸給溫和路線的羅姆尼，一定程度上是共和黨回歸中間路線的體現。

但無論共和黨最終勝出者是所謂的建制派還是類似克魯茲或者特朗普這樣的局外人，他們無一例外都要經歷大選的考驗。如果希拉蕊最終代表民主黨出線，頂著前第一夫人、前聯邦參議員、前國務卿頭銜的她，無疑是共和黨人最強勁的對手。

相較党內初選，美國大選理論指出所謂的中間選民路線，這意味著在初選中語出驚人的候選人將不得不根據現實往中間靠攏。這對左翼的桑德斯如此，對右翼的克魯茲和特朗普也是如此。這也解釋即便特朗普一直在共和黨內民調領先，但黨內主流一直不看好他，希望能將其換掉，因為“政治不正確的”特朗普很難獲得大量中間選民的青睞。

而一旦出現一種戲劇性的局面——即民主黨的桑德斯和共和黨內的克魯茲或特朗普出線，前紐約市長布隆伯格將可能作為獨立候選人投入選戰。目前，布隆伯格正在研究作為獨立候選人參選的可行性。因為在中間美國選民看來，無論是桑德斯的“左”還是克魯茲的“右”都是無法接受的，在這種情況下投入選戰，布隆伯格有的一搏。但如果民主黨是希拉蕊出線，布隆伯格作為獨立候選人參選就有分裂民主黨選票的可能，此景發生在1992年的美國總統選舉中。當時億萬富翁佩羅作為獨立候選人參選，結果瓜分了原本可以投向共和黨候選人老布希的選票，導致民主黨的克林頓上臺執政。

在意識形態上傾向民主黨的布隆伯格再最終做出參選決定前，會否分裂民主黨選票是其必須考慮的問題。

2016年的美國總統大選，相較於以往，有著兩個更明顯的特點。首先是反現狀、反建制的力量日趨壯大，其來勢洶洶令主流民主共和兩黨內的主流派感到莫大威脅和不安。其次，類似同性婚姻、槍支管制的問題對社會的撕裂愈發明顯，而奧巴馬政府也愈發采用行政命令而非試圖通過國會貫徹其政策，黨爭之烈，為數十年來罕見。民主的妥協精神正越來越遭到挑戰。即便最終民主黨希拉蕊勝選，她也不得不面對一個愈發不配合的共和黨國會，施政的力度和效率都會大打折扣。

（張遠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