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廷今日將以「台灣維新基金會董事長」的個人身分,進行名為「開展」的登陸活動。他此行的行程安排,恰如其「黨內小諸葛」的外號,充滿政治機鋒。除了是本欄曾分析的他的首站是廈門祭祖,並赴廈門大學台灣研究院出席座談及參加台商活動,是要補償並完成十二年前未能進行的「破冰之旅」,以求「圓滿」,並對當年阻攔他登陸的陳水扁、蔡英文予以「示威」式的回應;而當年廈門市長朱亞衍邀請他訪問廈門,據說是由台商牽線,因而他的「參加台商活動」安排,也有「致謝」之意;早年他曾訪問過廈門大學台灣研究所,現在則再次前往已升格為「院」級的台灣研究院座談,也有著中國人所重視的「周而復始」傳統的影子;謝長廷將廈門市作為他「開展」登陸行程的第一站,還有一層深意,就是要籍此重申他的「憲法一中」及「憲法共識」的兩岸政策理念和主張;……等之外,可能還含有以下的意涵:他的「祭祖」之舉,是為了強調台灣居民的「根」在大陸;他會見台商,則是為了補強民進黨所忽略了的兩岸經貿交流合作尤其是「ECFA」;他參觀北京鳥巢,意在對兩岸官民說明他說非常關注大陸進步的。當然,他此行的主旨出席「國際調酒比賽」的活動,就更是寓意他要把民共交流這杯「雞尾酒」調好,調成一杯「醇酒」。
從謝長廷這位「調酒師」的企圖心來看,他確實是希望能「調」出一杯打開民共交流大門的醇香「美酒」。謝長廷是民進黨創黨十八人小組成員之一,連「民主進步黨」這個黨名也是由他這位「智多星」的創意,他極力排除黨名冠以「台灣」域名,民進黨的最早期黨綱(並非後來的「台獨黨綱」)也是由他擬制,超越了統獨認同之爭,並以「民主、進步」凸顯出「人民當家作主、追求進步改革」的創黨精神。因此,他希望能像二十六年前那樣,引領民進黨能走出一條新路,創造民進黨的「第二春」,促進民進黨的轉型,藉以凸顯他在民進黨發展史上的「領頭羊」定位,留下歷史地位。
實際上,謝長廷今年己經六十九歲,在追求「世代交替」及由中生代「當家」的台灣政壇,他基本上已經是「沒戲」的了。但「東方不亮西方亮」,「總統」等大位已經「沒戲」,不等於是在其他領域就不能有所作為。而正因為是「不在其位」,卻能夠創出一番事業,推動民進黨轉型、更折射出其功力和才幹,同時也是反襯出蘇貞昌的無所作為,為自己與蘇貞昌的「瑜亮情結」之爭作出定調性的結論,並了一口烏氣。
但由於民進黨至今不肯放棄「台獨黨綱」,並不具有進行民共黨際交流的必備條件,因而謝長廷此行肯定不會調出一杯「民共黨際交流」的「美酒」,難以起到七年前連戰「和平之旅」的作用。但是,倘他能有機會以個人身份見到中共高層,卻可調出一杯「民共個人交流」的「美酒」,並讓中共高層能夠聽到國民黨以外的聲音。實際上,近三十年來,尤其是「胡連會」以來,北京聽到的,都是以國民黨為主的泛藍陣營「一面倒」的聲音,難以聽到不同於泛藍陣營尤其是民進黨的聲音。謝長廷的登陸,應可讓中共高層聽到另一種聲音。這對北京能對台灣情勢作出更為精準的研判,所推出的對台政策措施更為符合大多數台灣人民的利益。這無論是對北京,還是對台灣以至是民進黨,都將是極為有利的。
正如前述,謝長廷的登陸,不可能構建民進黨與中共進行黨際交流的平臺,但卻可能會促進民進黨高層及知名人士以個人身份的登陸訪問,並能接觸到北京高層,進行坦率的交流與對談。其實,這正是北京所冀求的,因為這可落實賈慶林在第四屆「海峽論壇」致詞時的講話,「我們也歡迎民進党人士以適當身份到大陸走走看看,多瞭解大陸的發展情況和對台政策。即使是那些曾經主張、追隨和從事『台獨』的人,我們也鼓勵和歡迎他們回到支持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正確方向上來。」不再提到那個「經典」的「必須拋棄台獨黨綱」的前提,這為民進黨人「前進大陸」打開了大門。而民進黨也有人希望能趁此進入大陸,包括蔡英文也有所表態,但卻又心中無數,不知能否獲得批准,能否見到高層,進行真正的對話,否則,只是以參觀名勝古蹟,或只是出席研討會等學術活動,就沒有甚麼意義。倘能見到高層,就將會創出「民共個人交流」的新模式。按此,除了「台獨」基本教義者外,近年已少講「台獨」話的一些民進黨高層和知名人士,只要能放下心結和「身段」,包括蘇貞昌在內,不再計較黨職身份,都可登陸。
其實,民進黨人又何嘗不希望能登陸並與北京高層對上話?這樣做,首先就將奪走國民黨的兩岸「紅利」,不讓國民黨壟斷兩岸議題。在日後的選舉活動中,就真正的是比政綱、比能力、比實力,而不是僅靠兩岸議題取勝。
值得注意的是,這幾天極力支持謝長廷登陸的民進黨人,有陳菊、段宜康等「新潮流」人士。然而,在民進黨的派系史上,「新潮流系」與謝長廷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從當年臺北市長初選,到「排藍民調」、「新潮流」被打成「十一寇」等,謝長廷與「新系」都是廝殺得刀刀見血,其中段宜康還是「十一寇」事件的主要受害者。如今「新系」成員(陳菊是「新系」元老,段宜康是民進黨作出解散派系決議之前的「新系」總召集人),卻真心誠意地支持謝長廷登陸,說不好就將會調出一杯民進黨內消除派系歧見紛爭,加強團結的「美酒」。當然,這是必須要有正確的理念為基礎的,如今次謝長廷的登陸,就符合「新系」的政治主張,而當年段宜康等人之所以被打成「十一寇」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們主張進行兩岸交流。
從表面上看,出面「調酒」」的是謝長廷,其實北京高層才是幕後最大的「調酒師」。原本連謝長廷也認為,在中共要召開「十八大」,及釣魚島紛爭,處理薄熙來案等情況下,他前往北京的時機並不適合。還有國慶黃金周的交通,酒店等問題難以解決。但意想不到的是,這些被他看來是屬於「大難題」的問題都迎刃而解了。這當然是出於北京的主動,從中可以窺見北京也要藉此推動歷史進程的戰略意圖。當然,從戰術意義來看,也等於是向「十八大」獻禮,及讓即將交班的胡錦濤能夠實現「功德圓滿」,——在胡錦濤的「黃金十年」任內,先是制訂了《反分裂國家法》,然後進行了「胡連會」、「胡宋會」和「胡鬱會」,達成《兩岸和平發展共同願景》,構建了「國共平臺」;現在又在任期的最後一程,促成謝長廷的「破冰之旅」。
更深層的意義是:台灣地區的政治制度,已與國際上的政黨政治民主政制接軌,並有可能會以兩黨制的形式發展下去,「政黨輪替」有可能會成為常態,亦即是民進黨還將會有再次執政的可能。因此,提前做民進黨的工作,就將比到民進黨再上臺時作補救更有效。
其實,中共致勝的「三大法寶」之一,就是統一戰線,團結次要敵人,以打擊主要敵人。對民進黨也應如此。民進黨創黨之初,有「爭民主」和「台獨」兩大訴求,但以針對國民黨的專制統治為主要矛盾,因而其黨名曰「民主、進步」,民進黨的創黨者中也有不少「統派」人士。但當經過多年拼搏,實現了民主選舉,完成了「民主」的任務之後,「台獨」的次要矛盾就上升為主要矛盾,而「台獨」與「進步」是背道而馳的。因此中共在以團結民進黨內的「非獨」力量,孤立並打擊一小撮「台獨」基本教義派的同時,也應協助民進黨進一步完成其「進步」的創黨意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