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卻很無德的康生

康生知識廣博,精於文物收藏與鑒賞,還擅長書法、中國畫,有極高的藝術造詣。但是他卻是一個極端陰險毒辣的政治騙子。陳雲曾說過“康生是鬼不是人”。康生曾用逼供信等手段,迫害致死很多人,因而他也被稱之為最無德之人……

1980年10月,中共中央根據確鑿証據,查明康生在“文革”期間所犯下的嚴重罪行,指出康生“政治品質表現惡劣,在‘文革’期間,直接參與林彪、江青等人篡黨奪權的反革命陰謀活動,犯下嚴重罪行”。

原人民出版社社長曾彥修,早在上世紀30年代就在康生領導下工作。在長期的工作交往中,對康生的所作所為瞭若指掌。這篇由他口述的文章,記述了一個真實的康生。

學識廣博,貪欲亦重

1937年12月,王明、康生、陳雲同機從蘇聯飛回延安。康生是中共代表團中的政治局委員,地位僅決于王明。康生1938年五六月在馬列學院教過課,黨的理論這部分是他講的。他會講,有一句是一句,條理清楚。沒有一個字重複,很有感情。

康生知識廣博,中國古代的文學藝術,幾乎無所不通。特別有研究的是中國戲曲史。書法,篆刻,他全通。他的字寫得很好,刻的章,很好,畫的畫,也很好,但他從不拿出來。

康生精通的東西,有時候到了不能想像的程度。京戲他全懂,不但懂,還會打小鼓。小鼓是京戲樂隊指揮,我親眼看見康生指揮過。

1938年7月1日那天,大概延安第一次紀念建黨十七周年,黨校要開紀念大會,請馬列學院的所有學員去參加,同時中午、晚上會餐。康生當主席,張聞天作報告,晚上演京戲《打漁殺家》。江青演女兒蕭桂英,演得很好。那時江青很漂亮,二十七八歲吧。江青當時還是黨校的學生,康生當時是黨校的校長,動員江青出演蕭桂英這個角色,康生指揮樂隊,也就是打小鼓。

領導“土改”時,康生還給我們講京戲。他問我們懂不懂什麼叫“水袖功夫”。他說,看一個人會不會演戲,戲的水準怎麼樣,看出門水袖幾擺就知道了。說某某人的水準達到了“水袖功夫”,就是說好得不得了。

所以康生這個人對中國文化,不是知道-:點點,而是知道得很多。他給我們分析《西廂記}時說,你們只知道王實甫的《西廂記》,其實董解元的《西廂記》比王實甫的好,一般人不知道。他說一點,就哇哇背出一篇,讓我們聽聽哪個好。

他的這些知識當然是自學的。他在蘇聯幾年,在延安那麼多年,他是用功的。這個人聰明得很,記憶力好。他1924年、1925年就在上海的大學搞革命,哪有那麼多時間來學這些東西,不能不佩服他。

康生的知識技藝如此高明,有些還具有相當難度,一般人甚至費一生之力也不一定能比得上他。在背後,許多人都知道他並不佩服齊白石,他還另外自己刻一閑章“魯赤水”與“齊白石”相對,並蓋在自己消遣的畫作上。

康生的這種情趣看似高雅獨行,其實是想以此博名。他日夜夢求奪取高級文物的卑劣劫掠行為,實在是太令人吃驚和可怕了。大約1980年或1981年夏天,我得到一張到故宮內某處秘密參觀的票,我去了,地址似乎是故宮東北部一個較小的院落,很舊。整個下午參觀的人大概只有二三十個,由一女專家介紹。她說,今天是看“四人幫”個人盜竊的國家文物。介紹得很詳細,說被盜竊的文物,就是直接從故宮調出的,數量、質量均以康生為第一,陳伯達為第二,江青為第三,姚文元為第四。

康生名下陳列出來的書籍是知名的中國戲曲專家傅惜華的藏品。他搶的東西中,有一塊精美瓦硯,據專家介紹,這種瓦硯世存僅有數只,境內可能只有康生要去的這一隻了。還有半隻虎符,專家說,是解放後在京郊發掘出來的,玉質,一般是銅的,至今只發現一個。這些說明:康生要的是唯一的或罕有的。

害人成性,心狠手辣

至於康生的為人,根本不用說,他是個害人狂。

1948年我還是在搞“土改”。春節前幾天,我們到了黃河北面不遠的陽信,再到何家灣村,渤海區黨委就住在這裏。當時康生給我們講了薄一波等61人出獄的事。61個人出獄時大概填了什麼表,登了什麼報,辦理了出獄手續等等,清楚得很。但“文革”時康生卻說他們全部是“叛徒”。

1947年大概六七月,晉西北“土改”。康生當時是中央土改團的團長、政冶局委員、長期的社會部長,因此,誰也不敢惹他。

康生在晉西北搞了些什麼呢?第一,同意並發展了“化形地主”一說。“化形地主”的意思就是說,這個人家雖然已經窮了,實際上是裝窮。這一來就把很多人的家庭出身查三代。只要你祖父是地主,第三代後還算地主,叫“破落地主”“化形地主”。第二,挖地,叫查“地財”。本來農村窮,鬥來鬥去,沒有好多東西分,就挖地,說元寶、銀元都藏在地下,到處挖。一般老實的農民,即使貧苦,也不願意做這樣的事。做這種事,中國人覺得違背良心。過去農村厚葬,稍微好一點的,有什麼銀器、元寶。

晉西北那個地方,有金器的少。在臨縣,挖得相當普遍。試點的多少個村,都在挖墳。這個錯誤就不可收拾了,社會道德良心都無法維持了。這種事,什麼人願意幹?只有地痞流氓願意幹。第三,晉西北臨縣郝家坡死了人。特別是婦女被吊打。因為要追間家裏的東西埋在什麼地方,就是逼要人家的銀元、元寶,沒有辦法,自殺了。

康生當然在會上不會講這些事,不會公開提倡。

“文革”中,康生整人就更不用說了,他開了一堆名單,黨的中央委員會、民主黨派的人物都有,他把這些人害得很慘。

他的秘書淩雲(曾任公安部長),早在延安棗園社會部的時候就跟著他。“文革”中淩雲被關進了秦城監獄,淩雲說,就是康生幹的。

解放初,康生和夫人曹軼歐,在濟南不知道什麼原因鬧得非常緊張。淩雲把曹軼歐請到他家,把好房子讓給曹軼歐住,避免他們鬧得太僵,影響康生的工作。康生當時是中央山東分局的書記。淩雲說:我個人不僅為他服務很多年,他家庭的矛盾我也在調解。結果,把我弄進秦城也是他提出來的。

康生迫害人太普遍,好像要不斷地迫害人,才能生存似的。

康生是一個兩面派

我給他匯報土改的情況,我執行的那一套跟他不一樣,就把我看成是反動派。

解放初我要到青島去治關節炎,經過濟南,到山東分局組織部報到。那時,他的夫人曹軼歐是組織部長。我去後,康生叫我留幾天。他叫我到他的小辦公室,看他刻的各種各樣的圖章。他還給我看濟南國民党總司令王耀武的圖章,還蓋個印給我看。我理解,他覺得你這個人還不是一個完全沒有頭腦的人,雖然我比他年輕十好幾歲。

他說,我來濟南這麼久,大明湖還沒有去過。明天是星期天,我去,你跟我一路去。第二天,他們夫婦、淩雲(當時是濟南市的公安局長)和我,安排了一條船,就在大明湖那裏游來遊去。不僅如此,他還帶我們上岸看王耀武出逃的那個牆洞。大明湖有些地方有厚厚的牆攔著。我們的地位,是差得不能比。一個普通黨員,一個政治局委員。我這次去,他是優禮有加。他原來不認識我的,而我在晉西北匯報的那一套跟他不一樣,為什麼他當時沒有把我當成敵人打擊?這說明他的內心世界跟外表表現出來的並不一樣,我老早就感覺不一樣。

後我去了上海辭海編輯所。通知我是在1958年,我們單位的負責人王子野能拖就拖,原因是單位奉命要編《蔣介石全集》,要我參加做注釋工作。

我1979年回到北京後去看王子野。王子野說,你走後,我看見康生。康生間我,曾彥修怎麼樣?我說,到上海辭海去了。他說,你們怎麼不告訴我一聲?王子野對我說,他講這個話,我也不懂,告訴一下中宣部就了不起了,怎麼必須告訴你呢?王子野說,算你走好了。他問你,不是要整你。當時他講了一句,叫他做做資料工作也可以嘛。就是摘錄馬列講什麼什麼,供寫作組寫反修大批判文章。看樣子只是指這件事,你戴著“帽子”,不能參加寫作組,但寫作組需要資料,你能提供。那種寫作組又沒有任何機密,是空對空作戰,所以叫你去協助,一點不稀奇,算你走了好,不然就麻煩了。

我提這些,主要說明一個問題,康生是一個兩面派,不要只看見他凶惡的那部分,他內心是清清楚楚的:他只有保持極“左”的、打擊一切的姿態,才能上升。但在背後,他也希望弄清楚一些事。向他如實反映一些東西的人;並不會把你怎麼樣。所以他跟張聞天比起來,正好相反。張聞天是帶點書呆子味道,是一個真正的正人君子。康生沒有書呆子味道,他的中國文化修養,高於張聞天,但一輩子深藏不露,絕不表現,一輩子不做一首詩,一幅畫。為什麼,黨內淮敢表現?

康生這個人,多才多藝,幾乎到了難以想像的程度,為了政冶上的地位,他迫害人,道德墮落到了極端。另外,他又是兩面派,對上一套,對下一套,有些實際情況跟他講,他心裏知道。康生在中國共產党的歷史上是個很特殊的人物。文學藝術方面知道得這麼多,但是他知道的,跟他表現的剛好相反,知道文學藝術的人,一般都比較文雅,人格比較高尚。偏偏他的精神非常惡濁,非常暴虐。

康生這個人,頭腦清楚得很,一九六幾年他曾經是中央理論小組的組長。理論小組,就是意識形態,包括唱戲,決定權在他手裏。這時候,他有點像日丹諾夫了,不過實際上還是比不上。康生就是人格太差,為了保持自己地位,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不惜迫害人,一點人格都沒有,什麼革命人、共產黨人,一點都談不上。任何人都要以他為鑒,任何一個有本事的人,都不要學他,不要把本事用到歪道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