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大師最大心願

年事已高,時不我待,祈盼兩岸早日統一

與星雲大師相識,起於3年前北京的一次晚宴。席間,星雲大師給大家講了許多小故事,乍一聽有趣,細一想富含人生哲理,既給人笑聲又給人啟發。我們對這位佛學大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希望能專訪他。他當即答應,並提出“此事最好能在臺灣佛光山進行”。今年7月上旬,我們有機會赴台,星雲大師聞訊後很高興,“我在佛光山等你們”。

“南台佛都”佛光山

佛光山位於高雄縣大樹鄉東北區,被稱為“南台佛都”。我們抵達高雄左營火車站後,星雲大師派來接我們的妙導法師熱情地把我們領上了車。驅車近一個小時,道路由高速公路變成了山間小路,最後在一個岔路口向右急轉,便見山坡上一座雄偉的山門,上書“佛光山”三個大字,落款正是“星雲”。

佛光山原是一座荒山。1967年,一對越南華僑夫婦借錢跟人合夥買下這片百多畝的山坡,欲建一所海事專科學校,後因雙方意見不和,計劃夭折。此處土壤貧瘠、高低不平,無人願意接手,越南華僑一家頓時陷入絕境。他們輾轉找到星雲大師,求他買下這塊地,否則他們還不了錢,只有一死了之。星雲大師慈悲為懷,伸出援手。他也考慮到在臺灣還沒有屬於自己的寺廟,“難覓容身之地”,若能在這個窮鄉僻壤建一個落腳點,也是一舉兩得。

“連鬼都不來的地方,誰會來這裏?”當星雲大師帶弟子們來到這裏察看時,無人響應他,弟子們連車都不想下。星雲大師獨自下車到山上勘察,親自動手規劃設計,最終感動了弟子們,並得到各方支持。經過16年苦心建造,1983年,佛光山大功告成。

我們沿山門而上。大雄寶殿、大悲殿、大智殿、大願殿……一座座寺院建築被蒼翠的樹木簇擁著,依山而立,錯落有致,有的氣勢雄偉,有的造型精美。

妙導法師把我們安排在半山腰的麻竹園住下,這是專門接待遊客和來訪者的地方。麻竹園東側山坡上有一片宿舍,住著星雲大師的男弟子;女弟子的宿舍則在西側較遠的地方,我們在佛光山遇到的多為女弟子。據介紹,星雲大師在這裏共有1300多名弟子。

每天練“一筆字”

第二天用完早餐,我們來到山坡高處的傳燈樓,這是星雲大師辦公的地方。走進會客廳,星雲大師早已坐在輪椅上等候我們。身邊的人告訴他,“客人來了”,他便滿臉微笑,一邊表示歡迎,一邊和我們握手。從臺北陪同我們到這裏的國際佛光會臺灣北區協會會長趙翠慧女士曾告訴我們,星雲大師因患糖尿病,眼睛已經看不清了,可他和我們握手時,依然注視著我們,眼神那麼親近、真誠。我們問他能否看清,他笑道,只能看到輪廓,加上聽聲音,能分辨男女。

星雲大師氣色很好,慈眉善目的樣子。與3年前相比,除了腿腳不便、視力不行,沒有其他變化。我們問他,看不清又寸步難行,是否很著急?他說,一點都不急,吃得香、睡得甜,心裏很踏實,“人有點病是好事,一點毛病都沒有並不好,有病也許能更好地愛惜自己”。他身邊的人插話說:“大師對任何事情都能淡然處之,心態特別好。即便看不見,還每天堅持寫書法。我們把紙鋪好,把筆墨準備好,他拿起筆在紙上寫一個字,我們就往前拉一下紙,他再接著往下寫,我們說這是大師的‘一筆字’。”

星雲大師自幼喜歡練字,書法自成一體。我們誇他寫得好,他卻擺擺手說,沒那麼玄乎,“我從來沒覺得我的字寫得有多好,也不覺得能值多少錢,只是那年參加一個活動時,有位先生請我給他寫幅字,他拿走後,給我留下60萬元新臺幣。回到會場,他對眾人說:‘這是星雲大師給我寫的。’眾人便都向我求字。他又說:‘我可是60萬元求的。’眾人個個都有錢:‘我們也可以給大師錢啊。’於是每人出60萬元,我整整寫了3天,收款1億元新臺幣。其實眾人不知道,他是用此法來報答我。此前他不知遇到了什麼難事,聽了我在弘法時說的話,有所啟發,改變了自己的心境和處境,所以一直想答謝。後來,我用這筆錢在美國洛杉磯建了個西來大學。”

星雲大師在世界各地建了280多個寺廟道場,擁有信眾200多萬,其中不乏未成年人。我們遇到了1500多名來自世界各地、身穿同色服裝的小學生和“童子軍”,他們利用夏令營的機會專程上佛光山聽星雲大師教誨。

我們問星雲大師,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弟子和信眾,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魅力?他平靜地說:“我也不知道,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誰。”倒是身邊的人插話:“大師心善,沒有自我,專門助人。尤其是他推行‘人間佛教’,把聽不懂的佛經用大眾的語言來解讀,讓每個人都聽得懂,甚至用講故事的辦法,教人如何做人,給人智慧,受眾獲益匪淺,崇拜他的人就越來越多。”星雲大師靜靜聽完,接話道:“我就是要大家都知道,釋迦牟尼佛不是神,他是人,我們每個人都能(做到)和他一樣。”

這使我們想到山上四處張貼的“做好事、說好話、存好心”和“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希望、給人方便”等標語,也讓我們想到佛光山每天接待幾萬信眾,不收門票,自助餐廳用餐自願給錢。我們問星雲大師:“這麼大的開銷,負擔是不是太重,經費又從何而來?”星雲大師笑道:“我們這是‘共產主義’。資金來自信眾捐贈,再回饋信眾,我們不需要任何錢。我身上沒一分錢,辦公桌向來沒有抽屜,也不可能存一分錢。”

和星雲大師談話時間過得很快,3個小時轉瞬即逝,他身邊的人提醒我們,大師還要去臺灣東北部的宜蘭,為2012年“佛光杯大學女子籃球邀請賽”開球,海峽兩岸各有4所大學參賽,大陸參賽的是北京大學、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南昌大學和大連理工大學。

告別前,我們提出想參觀大師的辦公室。星雲大師很高興,“你們隨便看”。我們被引進一個會議室模樣的房間,一張橢圓形會議長桌放在中間,兩邊擺著七八張椅子,四周牆上掛著字畫,長桌一頭擺著書籍和紙筆。我們還以為走錯了門,但陪同我們的慈容法師指著長桌告訴我們:“這就是大師的辦公桌。”如此簡陋。慈容法師卻說,星雲大師多年在這裏辦公、看書、寫字,心裏很寬鬆。

實際是個教育中心

星雲大師離開前,特意囑咐我們,一定要去佛陀(釋迦牟尼佛)紀念館看看。紀念館位於佛光山北側,占地100公頃,2003年動工,2011年建成。和當年佛光山的建設一樣,紀念館也是由星雲大師親自規劃設計的。據說當時星雲大師把8個礦泉水瓶子往桌上一擺,後來就建成了8座寶塔。站在紀念館門口,向西望去,8座寶塔的中間是整齊的草坪,草坪中間有一條寬闊的大道,其盡頭便是被星雲大師和信徒們稱作“本館”的紀念館主體,它的上端是釋迦牟尼佛銅像,重1780噸,連基座高達108米,是世界上最高、最大的銅鑄坐佛。夕陽西下,陽光從大佛的身後照射過來,金光萬丈,甚是壯觀。

紀念館大門內停滿了各種旅遊車。由於面積太大,我們乘電瓶車前往各個場館。開車師傅彬彬有禮,看上去已年過半百,他說自己在機關工作,今天是志願者。“我是星雲大師的信徒,心甘情願為大家服務。”“來這裏當志願者的人很多,還有的是將軍呢!”我們所到之處,碰到的許多服務人員都是志願者。

“本館”占地1.3萬多平方米,建築高50米,地上三層,頂層“藏經閣”存放著百萬份由世界各地人士抄寫的佛學典籍《心經》;地下一層,設有48個地宮,收藏各種佛教文物。我們隨著人流逐層參觀,發現這裏實際上是一個文化教育中心。一個巨大的展廳裏,展示著我國56個民族的服飾和生活用品,注明了各民族的分佈區域和生活特點,參觀者興致勃勃地指指點點,對中華民族這個大家庭有了更深的認識和瞭解;一個坐滿家長和孩子的大廳裏,有位老師拿著一幅畫正在點評,原來這裏在進行學生書畫比賽;一個門口貼滿書訊的地方,室內一排排書架上分類擺滿了各種書籍,其中包括有關鄧小平的書。

館內最大的空間是三面都設置了座位的大禮堂,能容納數千人,裏面座無虛席,正在舉行“生活有書香”讀書交流會。主席臺上4位女嘉賓講述著自己的讀書心得和寫作體會,陪我們來的趙翠慧女士正是嘉賓之一,她寫的那本《歡喜無所不在》廣受歡迎。她告訴我們,在座的都是各個讀書會的成員,定期舉行交流活動,由書結緣的朋友越來越多。“我們讀書最大的緣是星雲大師,是他的感召力和影響力讓大家自覺讀到了一起,走到了今天。”

又是大師的魅力!他是如何號召和影響大家讀書的呢?參觀完佛陀紀念館,我們想再次拜訪星雲大師。第二天,大師從宜蘭回到佛光山,不顧6小時的路途疲勞,非常樂意再和我們聊聊。

一起吃“飛機餐”

再次見面,彼此都很放鬆,談話也隨意了許多。我們從籃球賽聊起,問他為什麼大老遠的要去給孩子們開球、頒獎?他說:“我從小就喜歡打籃球,當了和尚照樣喜歡,小時候有一次偷偷溜出寺廟去打籃球,師父知道後差點把我開除了。”談到上午我們參訪的讀書交流活動,問他為什麼如此重視教育?他說:“我出生在農村,家庭貧窮,沒進過學校,甚至沒看過正規的學校,假如當年不自發讀書,現在我是什麼樣?讀書改變了我的人生。所以,只要我有能力,就去辦教育。我的弟子中只要願意求學的,都有進學校深造的機會。我希望人人都讀書,讀做一個人,讀明一點理,讀悟一點緣,讀懂一顆心。”確實,星雲大師的弟子中有相當一部分是碩士和博士。赴台前專門給我們送材料的覺舫法師就是博士生,目前正在北京大學學習。曾在博鼇亞洲論壇演講的覺培法師,是畢業于阿根廷的博士。

從體育到教育,從生活到婚姻家庭,我們談得越來越廣泛,不知不覺窗外夜幕已經落下。星雲大師執意留我們一起吃晚飯。走進餐廳,桌子上每人一份的套餐已經擺好。慈容法師告訴我們,大師稱這種飯菜叫“飛機餐”,是他從飛機上的餐飲學來的。餐盤上有6個碟子,每個碟子裏都有一份不同的菜,還有一碗麵條。星雲大師先嘗了一口菜,然後把菜放進麵條裏,攪拌攪拌就大口吃起來。他說,他吃飯從不講究,有飯吃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