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的情治系統,主要是延續大陸撤退前的中統與軍統。中統由陳立夫主導,並有所謂的CC派,退到臺灣後,參考美國聯邦調查局組織,轉變成調查局;軍統則是由戴笠主導,來台之初稱為保密局,後又改稱情報局。
1984年“江南案”是臺灣情治界的一個分水嶺。情報局因為派臺灣黑社會幫派分子赴美,刺殺寫《蔣經國傳》的作家江南,被改制為軍情局,不再做暗殺活動,轉而專責大陸情報工作。而早期以對中共鬥爭與政治偵防為主要職責的調查局,也轉而以島內為主, 著重進行貪污、瀆職、逃漏稅等經濟犯罪偵防。
2000年政黨輪替後,調查局因兼負政治偵防與經濟犯罪,與島內政情息息相關,受到扁政府的高度重視。但時隔不久,調查局即捲入洗錢弊案風波而顏面掃盡。其“上級指導單位”“國安局”遂取而代之,坐穩臺灣情治系統的龍頭。
“國安局”成立於1954年10月,局本部設在臺北市陽明山仰德大道110號。設立之初,主要是為了配合美國中央情報局在台的活動,督導和協調軍情局、調查局以及憲兵司令部、總政治作戰部、警總等單位的情治工作。
作為臺灣最高情治機關,“國安局”名義上隸屬于“總統府國家安全會議”(簡稱“國安會”),但實際長期為軍方所控制,其預算由“國防部”參謀本部編列,人事安排也必須經參謀總長同意,而且,“國安局長”都由現役將領轉任,一般由二級上將擔任,下設3名副局長,均為中將級。
2002年3月,“國安局”曝出“國安密賬”,高達35億元新臺幣的秘密經費在島內惹起軒然大波,“國安局”兩任局長殷宗文、丁渝洲皆因“未落實秘密賬戶稽核管理機制,且對屬下管理疏忽,犯有嚴重過失”而遭彈劾:殷宗文被迫請辭“總統府”資政、丁渝洲請辭“國安會”秘書長。陳水扁旋以親信邱義仁接任“國安會”秘書長。
邱義仁是民進黨創黨十八人小組成員之一,也是陳水扁“總統”選舉的操盤手,地位舉足輕重。陳水扁讓他入主“國安會”,意在政黨輪替後插手操控政治上偏藍的情治單位,由此引發了臺灣情治系統的新一輪惡鬥。
邱義仁入主“國安會”
邱義仁操控情治單位的一個主要動作,是在“國安會”與“國安局”之間成立“606項目”。該項目啟動於2004年6月6日,因而得名,本意是整合臺灣戰略情報與情搜系統,減少兩邊的落差和情報資源的浪費。
然而,在島內藍綠相鬥的政治大背景下,該項目納入官僚系統運作之後,卻完全變調了,不但在情報運作上沒有發揮功效,反而淪為權力鬥爭的工具,成為臺灣“國安會”有意掌握“國安局”運作的權力遊戲。
“606項目”第一次開會在陽明山麓的“天籟溫泉”會館,“國安會”與“國安局”一級主管都到場,時任“國安局”局長薛石民向“國安會”秘書長邱義仁輸誠表態以保官位,意味著“安全局”這一政治屬性深藍的機構向綠營執掌的“國安會”效忠,同時也正式宣告“國安會”將指揮權力伸入到“國安局”的情報運作之中。
緊接著2004年9月1日,江澤民請辭軍委主席,這是最近十年來僅次於鄧小平去世的最重要的情報。“國安局”栽了個大跟頭,不但沒有掌握到這條大情報,而且分析錯誤,於事實已經發生一周後,竟還告訴“總統府”“江澤民明年才會交出軍權”。
曾經,臺灣是對大陸情報作戰的第一把手,是中共情報的國際權威,美國之所以與臺灣交換情報,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是,臺灣的大陸情報做得夠權威。此前關於鄧小平健康與去世的情報,美、日情治圈都要靠臺灣證實,如今“國安局”卻淪落到江澤民交卸軍委主席,不但“後知”,甚至還“誤判”。一波情治內鬥,已是風雨欲來。
“國安會”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進一步插手“國安局”。9月17日,星期五,“國安會”秘書長邱義仁召開機密會議,會議內容是針對江澤民辭去中共中央軍委主席,中國進入胡錦濤時代的情勢分析。“國安會”副秘書長王西田在會上發言剴切,直陳“這個事情很嚴重”!散會後,王西田還追著邱義仁“報告”,強調“國安局”漏失這種大情報,一定要檢討懲處。
會後,邱義仁隨即晉見陳水扁。兩人是例行會面,固定在週五傍晚5點到6點。陳水扁每週一下午與“國防部長”會面,週三是“國安局長”,週五則是“國安會”秘書長。邱義仁有沒有聽進王西田的話,建議陳水扁檢討懲處“國安局”,外人無法得知。
不過,事後來看,陳水扁並沒有公開懲處“國安局”,卻藉此事件讓邱義仁在情治系統內“遍地插旗”,深度插手偏藍的情治單位。
邱義仁伸進情報圈,其第一個“情治盟友”,“指撥帶路”的人,就是歷任軍情局處長、“國安局”主任秘書的王西田。“國安會”有近30位編制內的正、副、助理研究員。邱義仁授權副秘書長與咨詢委員,每人自行找三至四人。王西田是前“國安局”局長殷宗文的得力助手,他從“國安局”調了三個人,加上殷宗文原來的辦公室主任,這個以王西田為首的“五人小組”,就成了邱義仁瞭解“國安局”運作的“小雷達”。
起起落落王西田
王西田,彰化縣人,軍情局幹訓班十五期畢業,為情治圈極少數科班出身的本省籍人士。王西田曾任軍情局駐馬來西亞站站長,後調芝山岩軍情局本部,負責東北亞情報工作。他在情治圈被視為殷宗文人馬,在殷宗文任軍情局長時即蒙提拔,直接操作劉連昆的“少康一號專案”;1993年殷宗文由軍情局長調任“國安局長”後,仍然把王西田拉到“國安局”任二處處長,負責劉的專案。1996年台海危機前後,劉連昆的情報讓臺灣與美國情報系統刮目相看,王西田因功晉升中將。
王西田晉升中將過程,是“國安局”一大懸案。其時殷宗文轉任“國安會”秘書長,接任的“國安局長”丁渝洲在上報的該波升任名單中原有王西田,卻因“國防部”有將官員額管制,在最終階段把王西田刷掉。老長官殷宗文出面,“國安局長”丁渝洲找參謀總長湯曜明討論,最後是上大簽給李登輝核定,由李另行發文將王西田升中將,而王也由一處處長、主秘、駐美特派員一路升至“國安局”首席副局長。
事實上,王西田熟悉大陸與美、日等情報工作,是臺灣情治界中最具實務經驗者,但爭議性也最大——李登輝時代的“明德項目”,以及用金錢收買美日政客的“國安密賬”醜聞,王西田均是參與要角之一。
2004年,薛石民擔任“國安局長”,王西田被“高官送客”,請去“國安會”擔任副秘書長,二人遂結下樑子。王隨即倒向邱義仁,成為邱義仁瞭解“國安局”運作的“先頭部隊”。不過,王西田帶槍投靠行徑,也在情治圈引發議論,遭致諸多打壓。
扁政府的歷任“國安局長”,包括丁渝洲、薛石民、蔡朝明與許惠佑,都忌憚王西田,也都出手動過王。有報道說,大陸方面在破獲劉連昆案後,深知對大陸滲透最力的靈魂人物就是殷宗文與王西田,不斷放出王西田已為大陸吸收的反間情資,並透過臺灣的情報系統傳到層峰耳中。時任“國安局長”的丁渝洲針對王西田做了兩次測謊,王因心血管疾病兩次測謊都沒有通過,時任副局長的韓還一度要對王進行監控,但在“國安會”秘書長殷宗文力阻下,才沒有進一步行動。
如果此說屬實,大陸方面的反間計顯然奏效,王西田以情戰立功,此後始終無法更上一層樓,每任“國安局長”都借此進行權力鬥爭。薛石民乾脆把他逐出“國安局”;蔡朝明任局長期間,因擔心王接替他的位置,甚至還對王抄家,清查王的接觸對象、銀行賬目,並且不讓王再接觸對大陸情戰佈線的機密事務。
“國安局”內設6個處:一處負責海外,二處負責大陸,三處負責島內,四處負責戰略情報,五處負責科技情報與電訊,六處負責密碼的管理、研究。許惠佑到任局長後,不讓熟悉大陸與海外情報工作的王西田與聞機要,只讓王督導四處,負責“公開情報”工作。所謂“公開情報”,就是媒體輿論、網絡等公開信息,卻具有情報價值者。情治圈曾有人戲稱,“王西田在“國安局”只負責剪報工作”。
王西田因為是由“國安會”秘書長邱義仁指派回“國安局”任首席副局長,隨時有可能取代許惠佑出任局長。許再次翻出舊案,以“叛國罪嫌”對王西田實施情報監聽,更把王西田由“國安局”首席副局長送到“國安會”當咨詢委員。王西田曾任“國安局”主任秘書,後調升“國安會”副秘書長,再升任“國安局”副局長,如此經歷,降調“國安會”咨詢委員,震撼情治圈。儘管王西田職位起起落落,但加起來前後四任“國安局長”,硬是沒有扳倒,就是因為王西田背後有邱義仁力挺。
由於王西田等人的帶槍投靠,加上“六0六”項目的運作,讓邱義仁在“國安會”秘書長這個職位上,成為半個情報頭子。他不僅聽取情治單位特別是“國安局長”的重大情資報告,而且每半年一次,主動到“國安局”與決策情治官員開會,下達未來半年的情搜指導要項指令。換言之,“國安局”的老闆不再是“總統”,“國安局長”不再只是對“總統”一人負責,“國安會”秘書長也成了“國安局”的“上級指導員”。
歷任“總統”都是“情報頭子”
除了現任“總統”馬英九外,臺灣歷任“總統”都是握有實權的“情報頭子”,特別是兩蔣時代,更是如此。
眾所周知,蔣介石在大陸時期,最信任的情報頭子是軍統負責人戴笠。敗退到臺灣後,蔣介石仍一手掌控情治單位,但沒有再讓戴笠這種集情治大權一身的人物出現,當他退位前後,僅對情報局長葉翔之信任有加。
蔣經國接觸情治系統,始于“國安會”初創時所設立的資料室。他與蔣介石一樣重視情治,但絕不會讓戴笠或葉翔之這種獨攬情治大權的人出現,而是讓幾個情治首長維持恐怖平衡的均勢,不會有人獨大。除了沈之岳、王永澍,汪敬煦、汪希苓等都是他信任的情治首長。江南案後,大汪與小汪內鬥,蔣經國作壁上觀,這是其駕馭情治系統的經典手法。
至於李登輝,任內十餘年,只用了宋心濂、殷宗文與丁渝洲三人。李深諳情治之道,把情治當作政治工具,宋心濂倒向李,情治單位介入政爭,宋心濂也成為李登輝扳倒郝柏村、李煥、蔣緯國等非主流勢力的要角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