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點”本身當然有意思,不過更有意思的,是政治家們如何主動找到“笑點”,直面某些敏感的內政話題,並將它們一一化解。
這些往往需要直面敏感的高層人事,或者與“不受歡迎的人”保持溝通。
“美女,你好。”
“下次不要用手機,要用相機拍。”
習近平在7月底的湖北調研中,再次與民眾近距離互動—武漢市民郭婷婷得到中共中央總書記半開玩笑的讚美,而那些紛紛拿出手機來拍照留念的民眾,也收到了這條來自最高層的詼諧建議。
同樣是在最近,美國人也發現中共高層似乎越來越會“開玩笑”。
“中美似夫妻,就像默多克和鄧文迪,最好不要離婚,離婚代價太大……”
生意歸生意,政治歸政治,就好像我是共產黨員,但回家以後和你們一樣,都要聽老婆的話,按老婆的指示辦事……”
說這些話的是汪洋,國務院新任副總理,歷來以談吐諧趣著稱。趁著他赴美參加中美戰略對話會議的時機,美國媒體留心觀察,認真總結道:中國新一代領導人,正在變得越來越“幽默”,而且自今年3月以來,“這種‘不一樣’不僅僅體現在汪洋一個人身上”。
其實,這不是一種新變化。
早些的時候,2009年開始舉辦第一屆中美戰略對話之後,兩任帶隊參會的中國國務院副總理—吳儀與王岐山,都能迅速將國會山感染出圓形劇場的氛圍。
吳儀是“冷笑話”高手,王岐山能將演講說成“單口相聲”,而國務委員戴秉國,更是在展望中美關係走向時,拎出奧巴馬的“包袱”:“Yes,wecan!”
在更早的時候,longlongago,朱鎔基和江澤民等中共高層,其實都是如此—主動尋找“笑點”—“笑點”本身當然有意思,不過更有意思的,是他們如何主動找到“笑點”,直面某些敏感的內政話題,並將它們一一化解。
這些往往需要直面敏感的高層人事,或者與“不受歡迎的人”保持溝通。
自身仕途、健康狀況,都有“笑點”
李肇星在夢裏向馬凱建議:首都市民多騎自行車。“……你個人即使不會騎車,也沒關係,別勉強。
聽說你出席十七大遇到堵車,怕遲到,跳出車,跑到會場,途中摔了一跤,傷著沒有?”
中國政壇的高層人事細節,向來因少有披露而顯得敏感。不過,也有個性官員偶爾用開玩笑的方式去撩開一角。談笑風生地聊聊敏感話題,確實比繃著臉更讓人覺得真實。
這種玩笑也分兩種。
比如換屆年的全國“兩會”上,外媒記者總是喜歡紮堆詢問某些明星官員的仕途走向。近年來,記者獲得的回應,語態越來越輕鬆—雖然這些玩笑大多可歸類為有趣的“外交辭令”。
《羊城晚報》報導說,2007年,時任重慶市委書記的汪洋被問到是否會調職,汪洋開玩笑:“要找中組部部長賀國強問一問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幾年之後的2012年全國兩會,已經是中央政治局委員的汪洋又被外媒記者問到如何在十八大上“推介自己”,幾次交鋒後,汪洋笑著說:“我是本著友好的態度利用人代會的時間回答你關於黨代會的問題。”
另一種有關高層人事的玩笑,則或多或少帶有信息披露的意味。
比如,中國高層領導人的健康狀況,就可以笑著談,很直接。
“你估計自己還能活幾年?”1987年,李先念曾對陳雲開玩笑說。
陳雲的回答是:“我想兩年應該沒問題,但要保證不摔跤,不在外面吃東西,回自己家吃。”
原中央政策研究室主任滕文生,甚至給原外交部副部長李肇星講過一個吃安眠藥吃出“事故”的玩笑。
李肇星在著作《生命無序》中寫道,有一次滕文生加班到深夜,為了在天亮前睡幾個小時,在辦公桌前吃了一片藍色速效安眠藥—李肇星生病住院時,也吃過這種安眠藥。當時護士向李肇星半開玩笑地交待,這藥要躺在床上才能吃,否則不等上床就可能睡倒在地板上。
結果滕文生在辦公桌前就吃了。
第二天他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地板上。“差點兒沒凍出感冒來”。
原國家發改委主任馬凱的另一樁“事故”,也被李肇星以開玩笑的方式“抖”了出來。
《生命無序》中披露,北京奧運會前夕,李肇星曾做過一個夢,夢到外媒議論北京空氣質量太差,自行車項目沒法舉辦—而這恰恰是馬凱當時分管的領域。
李肇星在夢裡向馬凱建議:首都市民多騎自行車,減少空氣污染。“馬凱同志,對不起,耽誤你休息了……你個人即使不會騎車,也沒關係,別勉強。聽說你出席十七大遇到堵車,怕遲到,跳出車,跑到會場,途中摔了一跤,傷著沒有?”
1993年,海外輿論對時任國務院總理李鵬的健康狀況過於熱心,作為李鵬的副手,副總理朱鎔基訪問加拿大時,難免不被問到這個話題。於是,就出現了副總理客串總理“新聞發言人”的特殊場面。
“李鵬總理的身體實際上已經好了。只是醫生要他多醫一段時間”,朱鎔基在當地的記者招待會上說,“中國的人事不會因此而引起任何變化。”
緊接著,朱鎔基開了句玩笑:“我希望李鵬出來工作後,醫生也讓我多醫一段時間。”
大家哄堂大笑。
事實上,此前的1990年李鵬訪問印度尼西亞時,因為看起來太年輕,還鬧過“笑話”。他在《外事日記》中寫道,“不知怎麼搞的,那相片(街道上到處懸掛著李鵬夫婦的畫像—編者註)給我加上了一點不明顯的小鬍子。有人解釋說,我顯得太年輕了,似乎不合乎一個大國總理的形象,故加了一點小鬍子。”
再回到朱鎔基這裡—眾人笑過之後,以為他的回答已經完畢,沒想到朱鎔基意猶未盡,接著說道:“我很喜歡開玩笑,但常有人不理解我的幽默。比如前不久在北京開人大會議時,我對湖南代表團講,不要再挪用農業資金,誰再這樣幹,我就砍誰的頭。我不過是開玩笑,結果《農民日報》卻當真報導出來。”
朱鎔基後來在記者會上澄清說:“這些報紙是不是缺乏一點幽默感?”
上下級“緊張”關係,也能笑談
朱鎔基說:“所有陪同我訪問的部長都坐在這裡了,我相信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喜歡我,但我也相信有一小部分人對我對他的批評很不滿意,等我下臺以後可能要對我進行’報復’。”
再後來,朱鎔基接班出任總理,在一次國際會議上,又用一句玩笑,勾畫出了自己與某些部長的“緊張”關係。
“您非常富於幽默感……”,“據我所知,中國人是沒有幽默感的……”時任愛爾蘭總統麥卡利斯用抱怨的姿態,稱讚朱鎔基。
“你說中國人沒有幽默感,但兩千多年前,西漢時期司馬遷寫的《史記》裡面就有《滑稽列傳》了。滑稽者,中國之幽默也。中國人怎麼沒有幽默感呢?兩千多年前就在幽默了。”
這是2001年朱鎔基出訪愛爾蘭時的內心思緒。最終讓麥卡利斯大為驚奇的,是朱鎔基開的一個玩笑—為了讓麥卡利斯相信達賴是在抹黑中國,他拿自己的部長說事兒,尺度挺大。
他說,讓任何人都喜歡中國,是不可能的。“我們這個代表團裏面,所有陪同我訪問的部長都坐在這裏了,我相信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喜歡我,但我也相信有一小部分人對我對他的批評很不滿意,等我下臺以後可能要對我進行‘報復’。”
雖然絕對是說給外人聽的玩笑話,但在公開場合,歷來中國官方談及人事關係,都以擰不出水來的“乾貨”語言為主。
而朱鎔基不單這次“一笑而過”。
兩年後,他在向美國人介紹時任國務委員吳儀時,開了一個尺度更大的玩笑—朱鎔基說,這位與美國進行WTO談判的專家,地位“相當於副總理”。而且,“在這次談判中,她是總理,我是副總理。”
這與其說是玩笑,不如說是一種政治肯定。
兩岸之間的政治“玩笑”
丁關根開玩笑說,在臺灣如能看到李登輝,請代為贈送一本《毛選》。
談起對台事務,大陸領導人也常常以玩笑建立氛圍,融洽兩岸關係。
當然,過去玩笑開得少,而且相當“小心翼翼”。
1990年,時任國台辦主任丁關根通過中間人,開過李登輝一次玩笑。
人民日報社主管的《大地》雜誌刊登《直面李登輝》一文,披露了這段幽默往事—“一番客套後,我說我是剛從北京來的,在北京我曾見到國務院台灣事務辦公室主任丁關根先生,丁先生曾開玩笑地對我說,我到台灣後如能見到李登輝先生真想託我帶一件特別的禮物送給你。”
作者趙浩生寫到,“我的話引起了他的興趣,他問我是什麼特殊的禮物,我說丁先生想送他一套《毛澤東選集》。’為什麼要送我一套《毛澤東選集》? ‘他大惑不解地問,我說:’丁先生因為看到你在就任總統時的演講中,談到兩岸關係是基於目前的情勢,倘若你手頭有一套《毛選》,可以提醒你國共合作有著長遠的歷史,過去有過多次合作,今天仍舊可以合作。”
李登輝聽後笑了笑說,他對兩岸關係的看法,完全是基於中華民族這個觀點。
到陳水扁執政時期,大陸領導人的對台玩笑,又頗為“一語雙關”。
時任國家宗教事務局局長葉小文,曾在公開演講中披露了李瑞環送給星雲法師的一幅字—“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李瑞環將這幅字半開玩笑地解釋為:陳水扁快要山窮水盡了,星雲大師快起來說話,做事了。
後來台灣發起“入聯公投”還剩一年半的時候,陳水扁密集發表“台獨”言論,星雲法師真的出來說話做事了。按照葉小文演講的描述,為了請到葉小文赴台“做工作”,星雲法師幫著跑赴台手續的時候很費勁,他“跑到陸委會拍桌子、打板凳,他們就同意了……”
而現在,兩岸溝通渠道通暢許多,開的“玩笑”,也更接近玩笑。
最新的例子,是全國政協主席俞正聲與國民黨榮譽主席吳伯雄,6月在北京的見面—場面話與普通人家的酒桌寒暄,沒什麼兩樣。
見面時,吳伯雄告訴俞正聲,自己對各種大陸代表團的訪台活動都很感興趣,俞正聲說:“我怕他們去的太多,給你們添麻煩。”
吳伯雄說:“不會、不會,我體力還夠!”
俞正聲追問:“酒力也夠是嗎?”
吳伯雄回應:“酒力不行,甘拜下風!”
全場笑成一團。
被玩笑“推進”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