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領導走前會安排好兩個人，一個是秘書，一個便是司機，他們就像領導的左膀右臂一樣。”如是說法，坊間常有聽聞。

按編制，在黨政機關，司機通常屬於後勤工人，但由於貼身服務領導，他們又很容易介入官員們的私人生活。

這些領導“身邊人”，到底做些什麼？

“領導眼中的好司機，就是要技術好、聽話。”湖北省統計局副局長葉青說。

要求高、收入低

葉青十多年來一直致力於呼籲推動公車改革，他估算，中國公車司機群體約在200萬左右。

這200萬人中，部隊轉業軍人較多。查閱多則政府公車司機招聘啟事可以發現，不少單位明確表示只接受退伍軍人報名或“退伍軍人優先”。2013年10月，湖北襄陽市一政府機關招聘一名司機，就有如是明確要求。

中部省份一地級市勞動保障局局長的司機介紹，他原是部隊軍人，轉業後成為單位司機，幹了十多年了，在市勞保局給三任局長開過車。

葉青說，過去公車司機很多都是部隊轉業軍人，給領導開車後有編制有掛職。現在公車司機來源市場化，招聘的合同制員工也多了起來。

湖南省某廳機關辦公室一名工作人員曾向媒體介紹，廳機關的公車司機有的有正式編制，有的是臨時聘用。前者有編制，人數較少，一般都被安排做車隊隊長，而後者一般專事司機工作。按照服務對象不同，司機又可以分為三類，即廳領導專職司機、處長專職司機和普通機動性的專職司機。

多則機關單位招聘信息顯示，因公車司機的素質直接關係公務員安全及公務保密等，“政治素質過硬”往往是第一要求。

例如，長沙市衛生局對擬聘司機的第一要求是“具有良好的思想政治素質”。2013年1月，安徽省政府機關車隊招聘4名駕駛員，對報名者的第一要求也是“政治素質好、中共黨員”。

要求不低，但公車司機們工資收入並不算高。長沙市衛生局的招聘稱，試用期工資1265元/月，試用期滿後工資1600元/月，但有出車補助並繳納“五險一金”。2012年5月，廣州市政府機關發佈的一則招聘司機啟事稱，所聘司機3500元/月，繳納五險一金，週六日休息。

近日，有湖南媒體報道，因合法收入不高、隱形收入受公車改革和中央多項禁令的影響，湖南一些機關單位專車司機出現“辭職潮”。不久，新華社報道稱，湖南確有個別機關單位司機辭職，但“離職潮的說法有些言過其實”。

“領導不抽煙， 司機絕對不要抽煙”

對於領導的專車司機來說，工作遠不止開車這麼簡單。在一些地方官場，關於司機的說法是，官員們的專車司機身兼數職，“服務員、導遊員、代收員、情報員與保密員”。

6月19日，江西一名副廳級官員早上起晚了。他覺得，責任在自己臨時的司機身上。這名副廳級官員解釋，平時都是司機早上打電話叫自己起床，但最近幾天司機有事請假，臨時安排的司機不知道他的起居習慣，早上一直在樓下車裏等，沒給他打電話，導致他睡過頭了。

中部某省一個縣公安局的車輛管理負責人透露，他所認識的司機“有些什麼都幹，買早飯，買東西，甚至洗衣服”。

“領導隨叫隨到”，也是司機們工作的一個基本要求。一名地級市勞保局局長司機介紹，他平常倒不是很忙，但一到節假日反而特別忙，尤其是過年的時候，因為要開車陪領導走親訪友拜年，每年大年初一他都不能出去給自己的親朋好友拜年。

對領導來說，司機和秘書一樣，最重要的就是要忠誠。“在單位和領導關係最近的就是秘書和司機，是絕對的‘自己人’。”長期擔任中部某省廳級機關司機的李明（化名）說。

“領導眼中的好司機，就是要技術好、聽話。”葉青說。在公車司機圈內，流行著“一個好司機要懂得四不”的說法：不該問的不問，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傳的不傳。

由於和領導朝夕相處，一些想找領導辦事的人，會先找司機們打探下口風，瞭解領導的行蹤。原湖北鶴峰縣縣委書記楊安文曾介紹，為防止手下官員逢年過節去家裏送禮，他的家庭住址只有司機和秘書知道，“我多次叮囑司機和秘書，不能對外透露我家住在哪里”。

記者接觸過的一名官員司機稱，“領導不抽煙，司機絕對不要抽煙。領導抽煙，司機也不要在車裏抽煙。”

在和領導的相處中，司機無疑處於弱勢地位，一旦遇上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官員，司機往往很難拒絕領導的要求，有時候為了替領導辦事，甚至不惜違法違紀。

2013年，江西省紀委通報，贛州市於都縣縣委書記胡健勇授意昔日的司機派人發帖攻擊一名省委常委。通報顯示，胡健勇從贛州市興國縣縣長一職調到於都縣任職前，提拔該司機當了縣政府辦副主任以示回報。

湖北一名官場人士告訴記者，某市曾有一名區委書記駕車返回區委時撞倒兩位行人，一死一傷。事發後，該書記電話叫來了區委辦主任後離開了現場。次日，該區委書記的司機吳某表示由自己頂替擔責，得到默許後，吳到警方“投案”。因頂包遭舉報，該書記後被查 處。

司機的“貓膩”

在黨政機關，司機群體整體收入不高，但部分司機隱形收入不少。

“其實公車貴的不是車，是養司機。修理、保養車的費用，司機可以報賬，有許多虛報、多報現象，比如加200元的油就開400元的發票，換輪胎1000多元，這樣積累下來一年多報十幾萬的也有。”中部一個縣公安局車輛管理負責人透露。

司機們和領導長期相處，在生活上往往能得到一些特殊關照。“領導時不時會給司機一些小福利，如購物卡、茶葉等，司機如果碰到難事，如子女入學、家屬就醫，領導也會幫幫忙。”一個廳級機關的司機說。

上述為某地級市勞動保障局局長開車的司機稱，他女兒升初中的時候要交費。當時局長替他打了聲招呼，就免掉了2000元。

由於接近權力，司機往往也能沾一些權力的光。“農村的親戚朋友知道我給領導開車，會經常打電話來找我辦事，接得多了就有點煩。”這名司機說。

在官場，個別司機享受的待遇並不低。2013年11月，記者在山西一地級市採訪時，發現該市公安局局長的司機，有一個37平米的單獨辦公室，根據《黨政機關辦公用房建設標準》規定，正廳級幹部使用的辦公面積不得超過24平方米。山西清理騰退超標辦公室時，局長搬進了司機的辦公室。

官員司機的待遇，還體現在官員高升、退休前對司機前途的安排上。“我們以前一個廳長在退下去前，把司機安排到下屬單位擔任辦公室主任，正科級。”上述廳級機關司機說。

偶爾也有深得官員器重的司機被提拔從政。上述公安人士透露，其所在市的前任市長，在調離前安排自己的司機擔任區公安局的紀委書記，當地一度出現了區公安局紀委書記給市長開車的怪現象，持續了一個多月。

據《人民日報》報道，換屆年甚至出現司機隨官員一起調動的現象，並將這種現象稱為“小姐出閣，丫環陪嫁”。報道稱原因大致有二：一些領導幹部認為，司機跟隨自己多年，性格、習慣都彼此瞭解，自己調動和升遷後將司機帶上，是重感情的表現；一些領導幹部本身不夠廉潔，怕司機暴露自己的違紀違法行為，隨調可以降低他們對自己仕途的影響。

一些司機容易利用權力為自己謀取不法利益。湖北一名縣衛生局出納稱，單位司機公車私用和虛報發票，基本是一種潛規則，“司機來報賬，我不知道是他的意思還是局長的意思，不敢卡他”。

據媒體公開報道，2014年，安徽馬鞍山市紀委官員的司機尚某因受賄獲刑。辦案檢察官在接受媒體採訪時稱，“領導專職司機出去找人辦事時，受託者常會想：這是不是領導的意思？不敢得罪。有時司機說的一句話，比其他公職人員還管用。”

（褚朝新 胡鑫 韓雪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