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毛澤東的表哥在國慶觀禮臺上為何大發飆?

在有著幾千年皇權歷史的中華大地,有句口頭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到處流行,在亂世之中,甚至軍閥們紛紛喊出“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的“理想”。上下3000年,帝王思想在中國人心中根深蒂固。而毛澤東歷經“五四”反帝反封建風暴洗滌,是徹底的“反封建”、“反皇帝”的人。在奪取革命勝利後,他不當皇帝,不願住中南海,也不寫自己萬歲。然而,中國終究是從皇帝社會過來的,廢除帝制也不過區區二三十年,“皇帝臣民”意識在一些人心中要徹底消去,並非一件輕鬆的事兒。所謂“毛主席萬歲”口號,在後人看來,多多少少帶有一些“封建意識”的影子,但毛澤東時代多數人可能沒有意識到。這也怪不得他們,人的思想的進化本來就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西方的資本主義從封建主義脫胎換骨,經歷了至少上百年乃至幾百年的時間,中國從一個半封建半殖民社會過渡到社會主義,人們意識的轉化自然也沒後人想像的那麼快。

因此,在20世紀50年代初就一定要讓中國人根除“皇帝情結”和臣民思想,完全是一種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在不開化的僻遠鄉村更難。

在1951年國慶節,毛澤東又遇到“皇帝”的事兒。

為此,他不得不請了幾人陪同一位“大客人”到家吃飯,化解他的“帝王思想”。這位客人也與國慶觀禮大有關係。不過,他既不是女英雄,也不是勞動模範,而是毛澤東的一位窮親戚——他七舅家的表兄——文梅清。

夏收之後,毛澤東小時玩伴、舅家表兄文澗泉、文運昌雙雙來到了北京城探親,看望毛澤東。在晚間一次談話中,毛澤東問他們道:“十七哥怎麼沒來北京?”

“十七哥”是毛澤東七舅的次子文梅清。毛澤東小時在外婆家時常和他一起玩耍。文澗泉直言地說:“這次你又沒請他來,他如何好意思來?”

他的話提醒了毛澤東。

毛澤東舅舅文家有表兄五人,其中兩人已經謝世,文澗泉、文運昌兄弟來北京後,只剩下文梅清一人還從沒來過北京。毛澤東決定屆時邀請他來北京看看,見見世面,並敘敍舊情。

9月中旬,離國慶節還有半個月,毛澤東就致電給在湖南工作的老同學周世釗,請他並托他邀表兄文梅清一起赴京參加國慶。國慶前夕,周世釗偕同文梅清、毛宇居和毛澤東少時好友張有成,一起乘坐火車來到了北京,被安排住在中央辦公廳招待所。

文梅清比毛澤東大6歲,一直在湘鄉老家務農,不過在大革命時參加過湘潭農民運動,但大革命失敗後,為了躲避敵人迫害和生計所迫,不得不四處流浪。因長期在山溝裏生活,他思想不那麼開化,甚至遠落後於這個時代。來到北京後,他說得最多的話就是:“啊呀,北京好大喲!”“啊呀,北京好大喲!”

這一次,他作為毛澤東的客人參加國慶觀禮,心情格外激動,與此同時,一種莫名的高傲情緒也隨之在心底油然而生,有時還忍不住對毛宇居、張有成說:“石伢子有出息啦!當主席和古代的皇帝差不多啦!”自以“古代”的皇親國戚相比。

10月1日國慶節,天安門舉行盛大的慶祝活動。上午9時,中央辦公廳的同志派車將周世釗和文梅清等人一起接到了天安門,安排他們坐在在廣場左側第一觀禮台,作為嘉賓參加國慶觀禮。

慶祝活動開始後,毛澤東、朱德等黨和國家領導人出現在掛滿大紅燈籠的天安門城樓上,彙集在廣場上的數十萬群眾,激動地舉手高呼:“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萬歲!”

誰知這時候,和周世釗、毛宇居等人坐在一起的文梅清忿然起身,找到中央辦公廳一位工作人員說:“我要回招待所去,請你們馬上派車送我。”

工作人員不知他為何突然要回招待所去,忙問原因,文梅清氣呼呼地說:“你們不要問原因,我要回招待所去!我就要回招待所去!”

周世釗也覺得很莫名其妙,好幾次拉扯他的衣服,想讓他坐下,他還是我行我素地執意要回招待所去。無奈,周世釗只好依了他,對辦公廳工作人員說:“同志,他堅持要回去,就請你們派個車子送一下吧!”

工作人員只好臨時叫上一輛吉普車,把氣呼呼的文梅清送回了招待所。

周世釗、毛宇居等人參加完國慶觀禮活動後,興致勃勃地回到了招待所,見著文梅清笑著說:“你今天是怎麼啦?觀禮大會才開始,你就要返回招待所!今年的觀禮大會開得很熱鬧哩!有很多好看的東西,你沒看到,實在太可惜啊!”

這下文梅清終於倒豆子,開始一吐為快了:“潤之明明請我們三人來北京參加觀禮活動,他們把我們安排在坪裏的矮臺上,我們三人是不是應該安排在城樓上?我一到那裏,心裏就不舒服,心裏就有氣。後來我想你是個校長(指周世釗),也是一個官,和我一樣坐在那坪裏的矮臺上,我也就算了,也就沒啥意見了。最氣人的是到了開大會的時候,潤之從裏面出來,坪裏那些開會的人,都舉手高喊‘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萬歲’。我心裏一慪氣,火就上來了。你知道的,我是潤之的表兄,十七哥啊!為什麼只喊‘毛主席萬歲’,把我涼在一邊,至少也要喊千歲吧,你說我能不生氣嗎?!”

這下眾人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了。毛宇居說:“原來你是見潤之的怪啊!”

“是呀,你說是不是起碼要喊我千歲才行?這些人太不懂禮節了。”文梅清說,“我能不生氣嗎?一生氣,就坐不住,所以要回招待所,不在那個矮臺子上坐了,瞧不起人嘛。”

周世釗、毛宇居等人笑完之後,向他解釋現在是新社會,皇帝早就廢除了,不講舊社會那一套,人人平等……觀禮坐下臺上臺下完全是有關部門按照嘉賓身份確定的。可他們怎麼說怎麼勸,在沒什麼文化且長期生活在鄉村的前,也解釋不清。文梅清還是滿腦子舊思想,堅持自己是國舅,待遇沒跟上來。這個頗有點搞笑的事情反映了此時相當部分人的思想水平。

但周世釗、毛宇居是見過世面,懂得新政府的人,見做不通文梅清的工作,只好寫信託人帶給中南海的毛澤東,彙報了表兄對毛澤東“大生意見”的事情。

毛澤東接到信後,覺得表兄的思想有些糊塗,並且認為若讓他帶著這種思想回老家去則不利處理與當地群眾和政府的關係,便決定邀約周世釗、文梅清、毛宇居等人一起到中南海來,當面對他進行教育。

幾天之後,周世釗等人應邀來到毛澤東家裏。眾人坐定後,毛澤東笑著說:“這次我請你們來北京。你們到了火車站,我沒有去接,好多事情都是由工作人員安排,要請你們多包涵!”

“你事情多,忙。有人接待我們,就已經很不錯啦!”毛宇居老先生說。

毛宇居雖當年帶頭保護過毛家祖墳,也是毛澤東的親戚,但新中國成立後毛澤東沒給封他官,只是隔一段時間請他到北京來做做客,走走親戚敘敍舊,沒給他安排過什麼官職。毛宇居對此也很坦然,一沒啥意見,二沒啥要求。

這時周世釗告訴毛澤東說:“梅清老兄原來有點意見,生了氣。我們不知如何做他的工作,所以給你寫信。不過第二日,他氣就消下來了,我們給他解釋,現在也沒意見了。”

“那十七哥你就要感謝惇元(周世釗字)兄對你的幫助。”毛澤東說,“這也不能怪你,主要是我工作沒做好。你是舊社會過來的人,對新社會不太瞭解,我沒先向你講清楚。”

文梅清不過是急脾氣,舊腦子而已,現在思想同了,急忙接上話說:“潤之,你快莫這樣講了。這不能怪你,主要是我思想落後,對新社會不瞭解。我用老思想、老眼光來看你們的新社會,這是我的問題,你莫見怪!”

“按照封建王朝的規矩,喊你千歲也未嘗不可。”毛澤東笑著說,“不過,現在我們是新中國,人民當家作主,封建社會那一套早就廢除了。我們的國家是人民大眾的,人民當家做主。因此,不論是誰,種田,做工,當幹部,都是為人民服務,幹部都是人民勤務員。當然,你就不是千歲了!”

“韶山有一些人有意見,說你當了這麼大的官,一不撥款,二不給幫忙,三不帶人出來當幹部!”文梅清實話實說,“我們勸他們嘛,還這樣說。”

“我這個當主席的,也是人民的勤務員,我也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如果我搞特權,人民就會唾棄我。韶山這麼多人,我幫了這個,那個沒幫,那個有意見。幫了湘潭的,湘鄉人有意見,瀏陽人意見。”毛澤東解釋說,“這樣呢,我還帶頭破壞了黨內的制度!”

“嗯。”文梅清說。

毛澤東又說:“就拿這次國慶活動來說吧,哪些人上天安門城樓,哪些人不上;上城樓的人,哪些人在第一排,哪些人在第二排;哪些人在左邊,哪些人在右邊,都要經過籌備辦公室研究決定。請什麼人來參加國慶觀禮活動,也是要經過他們開會討論決定。來參加觀禮的,都是全國各地工農業生產和各條戰線上的勞動模範、先進人物,解放軍的戰鬥英雄,各少數民族中的模範人物以及各民主黨派、工商聯、無黨派愛國人士中的代表,港、澳、僑胞中的代表和有關人士。我請你們來參加國慶觀禮,也是經過籌備辦公室會議通過的,你們就算有關人士。把你們安排在左邊第一看臺,這是工作人員對你們的關照。這樣做,我看沒違反原則。因為你們都是上了年紀的人,這點照顧我看是可以的。這就叫原則性和靈活性相結合。要是把你們安排在二、三、四、五看臺,我看也是可以的。既然安排第一排了,我看十七哥就要感謝工作人員的關照才對!”

文梅清心中的疙瘩完全解開了,不住點頭說:“對,對,潤之你講得對!我確實有點不諳事理,有些糊塗了。”

晚上,毛澤東留文梅清等人一起吃飯。飯前,他把孩子和工作人員喊攏過來,向他們一一介紹說:“這是我的宇居大哥、我的十七哥,我小時候的好友張有成!”

孩子們禮貌地稱呼了長輩。然後,一起入席聚餐。

一席談話,有情有義有原則。毛澤東成功地化解了表兄的“國舅”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