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的一個秋日，中央軍委副主席葉劍英的辦公桌上，放著20多張由全國各地演員扮演毛澤東形象的彩色照片。葉劍英拿著放大鏡，凝神注目地一張又一張地審看著。坐在葉劍英身旁的耿飆微笑著，等待葉劍英的定奪。當年1月剛擔任軍委秘書長的耿飆，紅軍時代曾演過戲劇，近年又是中央政治局分管宣傳口的領導，他對遴選影視特型演員的工作自然也很關心。

3年前，偉人毛澤東溘然長逝。從此，天安門上再也不見了他那魁梧的身姿、親切的笑容。人民緬懷毛澤東，熱切地期盼著銀幕、螢屏上再現毛澤東的形象，再現他那光輝的革命業績。

1978年，國務院文化部和解放軍總政治部分別下達通知，在全國全軍範圍內挑選適合塑造無產階級革命領袖形象的特型演員。經過大海撈針般地搜尋和沙裏淘金般地挑選，20多位扮演者終於從千軍萬馬中選出來。

許久，葉劍英提起紅筆，準備在一張照片背面畫圈。如果，葉劍英就這麼圈，這位演員今後的人生軌跡必將出現新的天地……

誰知，葉劍英忽然放下筆，拿著那張“毛澤東”的照片站起身，離開辦公桌，坐到一側的沙發上，招呼道：“來，來，耿飆同志，你坐這裏，給我介紹一下這個人的來歷。”

耿飆趕忙坐過去。他從葉劍英手上接過照片，端詳了一下，說：“葉帥，此人是昆明軍區的一位文化幹部，名叫胡詩學，是總政文化部副部長胡可同志發現的。您是不是覺得他有點像主席？”

“像！很像！”葉劍英連連讚歎地點頭。

看到葉劍英饒有興趣，耿飆便將自己瞭解的情況向他作了詳細彙報。

胡詩學，也就是後來的古月。他身高1.80米，氣度不凡，五官輪廓酷似中青年時代的毛澤東，平素常有人對他指指點點，說他像偉人。事情不知怎麼傳到了北京，胡可便借到昆明軍區檢查工作之機，到他家拜訪了古月。

最後他“攤牌”了：

“今天我來，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你們夫妻商量。中央決定在全國、全軍挑選一批扮演領袖的特型演員，文化部和總政還分別下達了檔，不知小胡看到沒有？”

“看到過，看到過。”古月當時是昆明軍區的文化科長，這種事他當然知道。

胡可說：“我看小胡各方面的條件都不錯，外形也很像毛澤東，如果能在下半輩子把這個形象塑造好，對個人的前途、對黨的事業都是一件大好事。”

古月妻子桂萍挺高興：“我覺得也像。可他從來沒有演過戲呀。”她先替古月謙虛上了。

“那不要緊，那不要緊。”胡可一看挺順利，也很高興，“不會演戲可以學嘛，你就可以教他。”

古月自己也挺興奮，心想看來我還真像毛澤東，要不然蜚聲文壇的劇作家、總政文化部副部長胡可也不會專程從北京趕來，親自出面找我。但同時他又猶豫不決：扮演偉大領袖可不是一件小事，聲張出去，萬一以後自己不符合人家的要求給打回來，那豈不是半輩子的臉全丟盡啦！

部隊不像地方，首長發話了，你就只有執行的份。古月也只好按照胡可的吩咐，去拍定妝照。古月留了個心眼。雲南省話劇團的黨委書記是軍區一位副部長的愛人，古月便決定偷偷去她那兒試妝，反正化妝師等都不認識，偷偷試次妝也不會有人知道。沒想到，穿上省話劇團《西安事變》中的毛主席服裝，化妝師簡單進行了一些面部處理，效果立即就出來了，連化妝師都叫了起來：“比我們團的‘毛主席’像多了！”

古月覺得挺有意思，讓人從各種角度給拍了幾張照片，得意而歸。照片放大了一套，交胡可帶回了北京。

沒過幾天，北京打來電話，讓把底片也寄過去。桂萍在家翻了半天，找出底片寄走了。

事後才知道，胡可把古月的定妝照帶回北京，讓人看了都興奮得拍案叫絕。他把這張照片和斯諾拍的那張放在一起，還真可以以假亂真。但胡可不是最終拍板者。讓桂萍寄底片正是為了放大若干套，分送中央有關領導，請他們定奪。於是，古月和其他十幾個“毛澤東”的照片就被送到了葉劍英的辦公桌上。

葉劍英聽罷，呵呵地笑了：“部隊裏藝術人才輩出，我們有責任愛護他們啊。”接著，葉劍英又說：“蘇聯有個叫史楚金的列寧扮演者，國家為了培養他，專門給他創造了一個模擬當年列寧工作、學習和生活的環境，向他提供一切有關列寧的資料，他也享受著種種驚人的特權。這一切，就是為了讓演員拋去自我，在氣質、心理以及生活習慣上都最大限度地與所飾演的角色融為一體，達到藝術創作的最佳境地。我們對特型演員的培養如何，我不瞭解。但演毛主席，可不是鬧著玩的，演員必須多讀毛主席著作，多看有關紀錄片，廣泛收集毛主席各個時期的照片，查資料，練表演，刻苦鑽研，精益求精，才能演好領袖形象。你說是不是？”

耿飆邊點頭邊記錄葉劍英的講話要點。

終於，葉劍英又重回辦公桌前，拿起紅筆，在古月扮演的毛澤東照片背面畫了一個圈。於是，古月榮幸地於1980年1月進入了八一電影製片廠演員劇團的特型演員組。

半年後，總政領導去玉泉山看望葉劍英，順便表示：“葉帥，總政文化部的同志要我們向您表示謝意，感謝您慧眼為他們找到了‘毛主席’。”

葉劍英風趣地說：“我們家裏就有學電影導演的。要不要讓我女兒葉向真為你們找一個‘列寧’？或者再找一個‘馬克思’？”

在場的總政領導被葉劍英的幽默言語逗得笑開了懷。

葉劍英說：“不管怎麼說，我和主席在一起的時間還是比較長的，我對主席的音容笑貌是很熟悉的。所以，我的選擇，應該是不會錯的。當然，拍電影，是藝術創造，就要看那個演員的演技如何了。”

不久，古月在影片《西安事變》中首次亮相，一舉贏得觀眾認可。其後，在十幾部影視片和兩個舞臺戲中，他又成功地塑造了從1921年至1965年跨度為45年的毛澤東形象，聲名日益顯赫。

（顧育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