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彩政策應提升博彩業自身多元化動力 陳觀生

澳門經歷博彩收益的高速增長、深度調整,以至最近數月的穩步回升。日前,本澳六大博企共同參與了一個非博彩論壇「促進休閒娛樂•成就經濟多元」,透露出本澳各綜合旅遊休閒企業在投資和推動非博彩項目方面不遺餘力,進行各種建設、引進國際性項目和支持本地人才培養。博企是本澳經濟的企業主體,通過業務多元化,達致博彩旅遊產業的適度多元發展,是促進本澳經濟多元化的實現的主要路徑。從資源配置的有效性分析,建基於地區比較優勢基礎上而形成的優勢產業,必然具資源配置與使用的高效率與低成本,從而為經濟體帶來更多的財富與收益,因此特區政府有必要在政策上繼續鼓勵和提升博彩業自身多元化的動力。

博企不遺餘力推動非博彩令人可喜

隨著博彩業的開放,澳門吸引了度假村項目形式的大型投資和嶄新經營模式,引進了世界級的酒店、餐飲、表演、娛樂等,逐步形成了集博彩、娛樂、休閒、美食、購物、會議等多元化的綜合旅遊休閒產業。

各綜合旅遊休閒企業代表日前在論壇上介紹了在開展非博彩事業、援助本澳社區的各種措施,摘錄如下:

新濠博亞:根據2016年特區政府公佈的「博彩中期檢討報告」,新濠博亞娛樂的非博彩建築面積比例佔93%,為六家博企之最。新濠博亞娛樂為澳門呈獻多個世界級娛樂項目,當中《水舞間》耗資超過20億港元,至今已吸引逾400萬名觀眾來澳觀賞,是全球最大型及最壯觀的水上滙演,口碑載譽並屢獲殊榮。2015年開幕的新濠影滙為澳門帶來首部荷李活電影《選角風雲》;全球最高8字形摩天輪「影滙之星」;全球首個以華納兄弟旗下之蝙蝠俠為主題的4D飛行震撼體驗「蝙蝠俠夜神飛馳」;亞洲唯一駐場世界級的魔幻滙演「魔幻間」等,將澳門的休閒娛樂提升至前所未有的新水準。

澳博:不時舉辦或贊助各項文化藝術和體育活動,包括改建金碧娛樂場為金碧文娛中心,並贊助在中心舉行的活動,宣揚愛國愛澳情懷;又支持多項澳門盛事活動如「澳門格蘭披治大賽車」、「澳門國際龍舟賽」等。澳博全力支持澳門特區政府構建「世界旅遊休閒中心」,在路氹興建「上葡京」綜合度假村,約95%的總面積將作為非博彩用途,將提供三個酒店品牌:上葡京酒店、澳門Palazzo Versace酒店及Karl Lagerfeld酒店,是全球唯一包含兩間時裝品牌酒店的度假村。其他非博彩設施包括成婚殿、主題購物中心、會展場地、多功能劇院,以及多家由米芝蓮名廚主理的高級食府等。

永利澳門:已成為全球首家及唯一一家榮獲八項《福布斯旅遊指南》五星大獎的度假酒店。永利以非博彩元素作為經營主軸,非博彩元素佔整體設施面積超過九成,足以證明永利作為本澳龍頭產業的其中一員,一直以高質旅客服務為市場定位、致力提供優越的非博彩體驗、並以培訓澳門本地的優秀人才為己任。

美高梅:過去曾舉辦多次國寶級的藝術展覽,所有展覽都是首次在澳門舉行的,藉此宣揚澳門的文化旅遊形象。美高梅銳意打造非博彩多元文化娛樂項目,2012年曾舉辦全澳首個大型蝴蝶生態展覽,至今仍讓人津津樂道,其他標誌性的活動非「美高梅獅王爭霸賽」和「美高梅德國啤酒節」莫屬,亦成為澳門的年度盛事之一。即將開業的全新綜合度假酒店美獅美高梅以至逾300件博物館級的藝術珍藏,包括清朝古董地毯、出自名家手筆的現代及當代亞洲畫作和雕塑等,推動融匯世界文化。

「澳門銀河」:標誌性項目—天浪淘園,佔地超過75,000平方米、設有全球最大規模的空中衝浪池及最長的空中激流,為澳門的渡假形式定下全新的體驗;澳門百老匯特有的「百老匯美食街」是支持本地中小企發展,「以大帶小」的典範,當中逾六成為本澳馳名中小企品牌,還設有特色街頭表演。全澳最大3D綜合影城UA銀河影院廣受歡迎,創港澳最高票房紀錄;銀娛多年冠名贊助國際馬拉松、世界女排等活動,協助打造澳門體壇兩大品牌活動以及其他文藝發展。

金沙中國:率先於澳門引進綜合度假村業務模式,為路氹金光大道的輝煌開拓基礎,提供一站式的休閒娛樂體驗,過去12年間已接待了超過3億6千3百萬名訪客。金沙中國把世界最頂尖的娛樂盛事帶來澳門,包括亞洲唯一入選Pollstar100的表演場地,共吸引超過10億名來自世界各地的觀衆。去年在金沙中國舉辦的60多個活動,均有助提升澳門的知名度、具商業價值,而且票價水準為本地居民所接受;此外,多元旅遊休閒元素還包括「體驗夢工場」、PlanetJ冒險王國、西遊記大型中國秀等,均有助推廣澳門作爲家庭度假勝地。金沙中國旗下大型購物中心擁有超過850家名店,締造了亞洲區內無與倫比的購物體驗;金沙中國先後邀請到國際巨星大衛•碧鹹和蘇菲•瑪索出任宣傳大使,其推廣活動共獲得超過77.2億廣告展示量。為促進澳門成爲亞洲首選的會展目的地,金沙中國共引進了700個會展活動,吸引了100萬名與會者,並與超過50個旅遊合作夥伴共同在亞洲各地推廣澳門。

六家綜合旅遊休閒企業高層代表均認為,各自打造的綜合旅遊休閒娛樂元素,有助推動澳門成為多元旅遊休閒中心,為旅遊提供多元化非博彩體驗。澳博常務董事梁安琪表示,非博彩元素的投資與實際取得的成本效益不能直接比較,例如有餐飲並不賺錢,但在全球範圍內廣泛認同,為澳門帶來名氣,吸引旅客來澳門。故非博彩投資的成效需由本澳及國際社會來評價。永利澳門有限公司首席營運總裁兼執行董事陳志玲表示,永利澳門去年收入中有13%來自非博彩。企業對於推動非博彩元素發展作出大量投資,當中包括人資培訓,主要目的是把澳門打造成首選的旅遊目的地。金沙中國總裁王英偉表示,加入金沙中國的十幾個月內,大部分時間都在投放非博彩元素,包括硬體、軟件及員工培訓等。海外宣傳推廣全部針對非博彩元素。金沙中國舉辦娛樂、拳擊項目,雖然「冇錢賺」,但有助吸引人流,推廣澳門多元形象。新濠博亞娛樂及項目部高級副總裁王志琪表示,綜合旅遊休閒企業的博彩與非博彩發展有聯動效應,中場發展可帶動非博彩收入。非博彩元素所帶來的收入並不會一步到位,正如拉斯維加斯要用數十年一樣,澳門未來的非博彩收入比例會逐步上升。余耀雄表示,以水舞間為例,推出至今逾六年,整體入座率保持八成以上,在澳門及國際市場取得成功,這些都是意料之外。隨著綜合旅遊休閒企業引入娛樂、表演元素來澳,相信旅客可享受到多元旅遊元素的成果。銀河娛樂集團公共關係部助理高級副總裁林志成指出,去年銀娛非博彩收入按年增長18%。他說,雖然澳門非博彩收入比例低於拉斯維加斯,但非博彩收入絕對數值已媲美拉斯維加斯。

需打破博彩帶來的「資源詛咒」

10多年來,澳門經歷博彩收益的高速增長、深度調整,以至最近數月的穩步回升。政府、產業、社會最新的共同期望把澳門的非博彩元素做大做強,吸引更多不同的旅客、提供予旅客更多不同的選擇、延長他們逗留澳門的時間和增加消費,長遠目標是增強產業的抗禦能力,即使在種種因素的影響下,通過博彩和非博彩收益的互相帶動,仍然可以保持經濟健康、可持續發展。

博彩之所以對澳門如此重要,原因之一在於特區政府的錢絕大多數取自賭場的牌桌。澳門是個低稅率城市,實行避稅港政策,稅種少,稅負輕,長期以來都是亞洲稅負最輕的地區。比如,其公司所得稅和個人所得稅均為15%,遠遠低於祖國內地的33%和45%。同時,澳門又是一座高福利城市。2007年,澳門開始推行由幼稚園到高中的15年義務教育。對合資格的澳門居民開設公積金個人帳戶,並向每個帳戶注入10000元啟動金。此外,澳門的免費醫療網路覆蓋亦達世界先進水準。自2008年起,特區政府開始向居民發放現金紅包。

為了保障快速增長的民生支出,多年來澳門的政府公共支出也以年均兩位數遞增。於是,博彩自然成了納稅大戶。目前,澳門博彩稅率高達35%,加上其他費用,每年中國內地、香港、東南亞的賭客們帶來的收益中近40%都流入特區政府的口袋。2013年,博彩業收入超過3600億澳元,博彩稅費占政府財政收入高達約80%!

不僅如此,除了源源不斷的大筆熱錢,博彩業還為澳門居民帶來了充足的就業崗位。目前直接受雇於博彩業的就有6萬人,此外,還有一部分人雖沒在賭場打工卻服務於博企,總人數超過10萬人。也就是說,這座城市有超過六分之一的人口依靠博彩業吃飯。官方資料統計,自回歸以來,澳門失業率已從6.3%降至1.7%,多年來保持充分就業。

可以說,博彩業給澳門人帶來了更多的工作機會,更好的教育、醫療和社會福利。不過,對於大多數澳門人而言,博彩卻是一個讓人既愛又恨的字眼。首先自2003年賭權開放以來,房價迎來瘋漲,地產業的持續發酵也帶動了社會整體物價的上漲。此外,如同大多數經濟高速發展的城市,空間狹小的澳門也不得不面對人口激增與基礎設施、公共服務資源供給之間的矛盾。其次,無論內地還是澳門學界的一個共識是,博彩帶來的「資源詛咒」效應確已成為澳門找尋新價值未來的絆腳石。歷史上看,澳門以賭立命的歷史雖已百年,但卻從未像今天一樣對於博彩產生絕對的依賴。尤其在賭權開放以後,賭業在區域經濟中的比重不斷升高,制衣、玩具等一些傳統製造業在博彩的擠壓下迅速萎縮。

博彩業之所以能作為澳門支柱經濟存在,是因為其資源的相對壟斷,在包括中國內地、香港以及亞洲大多數國家和地區,博彩業都不合法,如果未來出現更多有競爭力的「賭城」,澳門前景堪憂。「拿賭博做支柱產業本身就是一次賭博。」雖然中央政府對於澳門一業獨大的問題已重視多年,特區政府的兩任行政長官也均將產業適度多元化作為施政綱領,並將旅遊、會展、外貿等產業作為未來重點扶持產業。只是更多的資料和事實顯示,澳門正將「賭城」標籤愈發清晰地篆刻在自己身上。就如特區政府多次強調的莊荷政策,有學者指出,莊荷目前在澳門超過兩萬個,工作技術性較低,工資高,雖然對本地就業率是個促進,但長期來看,無論對人才儲備還是產業發展都非常不利。

多元化首先應在博彩業內部實施

鑒於澳門微型經濟的特點,對於澳門支柱產業的選擇,已經積累了相當的觀點和文獻。其中大部分的觀點認為,澳門經濟的多元化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適度」。但是如何適度,則出現了不同的看法。有的學者認為,適度多元意味著圍繞博彩旅遊業的發展,實行旅遊產業內部的多元。即從博彩業推進到綜合旅遊業、會議展覽業(MICE)、娛樂休閒,這被稱之為垂直(縱向)多元;垂直多元為大多學者所贊同。更有學者運用產業價值鏈的分析方法,去論述垂直多元的合理性。而有的學者則宣導,以垂直多元為主,水準(橫向)多元為輔。適度發展製造業,並把製造業推向高附加值和高技術產業。而在特區政府的施政報告中,對於適度多元則表述為:「配合國家提供的機遇,根據澳門發展的實際需要,透過推進綜合旅遊、優化經貿平臺、發展相關服務行業、推動傳統製造業的轉型和升級幾個層次,加大適度多元化的推進力度。」顯然,澳門特區政府的看法涵蓋了垂直與橫向多元。

回顧博彩業近年來的爆炸式增長,7成動力來自貴賓廳。大量資源向貴賓廳的集中,使得過去澳門傳統的博彩產品,例如賽馬、賽狗等活動大幅萎縮。因這類產品的收入劇減,更造成了生存空間縮小,而難以繼續立足澳門。由此可見,博彩業一業獨大不僅擠壓其他產業的發展空間,更在博彩業內部,產生幸運博彩擠壓其他博彩產品、貴賓廳業務擠壓中場業務的「獨大」趨向,使整體博彩產業發展的動力也單一化。如果說,澳門經濟近乎絕對地依賴博彩業,而博彩業又絕對地依賴於貴賓廳業務,則澳門經濟發展的單一性更呈極化趨勢,這種狀況必然隱藏極其巨大的風險。因此,多元化必須要先在博彩業內部實施。

從經濟學的角度看,博彩業是一個沒有清晰的供求平衡點、純粹的由供給創造需求型產業。缺乏需求制約與行業自製力的博彩業本身存在無限擴張的內在衝動。但是博彩業的發展需要土地、人力及各類資源,而一個經濟體的空間及其所有資源要素是有邊界的。博彩業無限擴張的內在衝動與澳門資源的有限性之間的矛盾,是近年來澳門經濟超負荷運轉的根源。這最終導致了澳門發展成本的劇增、總體經濟失衡、增長難以為繼的後果。

博彩業一業獨大的後果凸顯,已經使澳門政府與各界十分關注於多年來未能實質性推進的經濟適度多元化,社會各界也開始在如何推進適度多元化上尋求與達致共識。但是,經濟拐點的出現並不等於澳門經濟會自動且順利地實現經濟增長模式的轉換。適度多元化也並非通過博彩業的大幅下降而收斂比重,達致經濟結構的平衡。經濟適度多元化的呼聲雖然日漸高漲,但多年來實施未果的現實性凸顯了這個戰略最終落地實現的困局與艱巨性。本澳大部分博企以9成以上的空間發展非博彩,但得到的收入中只有有1成左右來自非博彩,就可見一斑。

有本澳學者認為,而在適度多元化為常態的小微經濟體中,其獲取世界競爭力的源泉,並非單一的龍頭產業,而是由支柱產業聯合而成的複合競爭力。這種複合競爭力的結構,決定了資源在幾個支柱產業中較為均衡的配置,更具經濟效率性。例如,同一酒店兼具為旅客提供觀光旅遊、會議展覽、娛樂活動、商品銷售及博彩活動所獲取的綜合效益,比單一的博彩活動,更具效益型。在此,支柱產業的協同效應為經濟體提供收益最大化,不僅體現在即期的經濟收益和財富。

既然適度多元的主要目的在於培育本土內生的經濟因素,促進這些因素與龍頭產業「協同發展」,從而形成澳門「新的複合競爭力」。重要的是本土所發生與成長的產業或行業,能夠與龍頭產業產生互動,協同發展。即新產業能夠與龍頭產業的適度發展相聯繫,達到「協同發展」也即達致「1+1〉2」的複合競爭力。澳門支柱產業能夠形成及發展的決定性因素,在於其產業能否在地區或全球市場上立足,且取得一席之位。也即產業的選擇要遵循地區的比較優勢,以及新競爭優勢的培育基礎上。鑒於澳門的情況,新產業的孕育在初期階段需要政府的大力培植,即意味著資源使用的暫時失效。但資源的扭曲配置僅是短期的,產業最終要自主地面對地區與全球的競爭。市場與競爭才是檢驗經濟體的資源使用與配置有效性的最終判斷者。

一業獨大的產生,源於大量資源向博彩業的集中。這實質是市場力量對博彩業暴利追逐的結果。在正常的競爭性市場作用下,高額利潤往往引致資本大量流入產業而加劇競爭,競爭的結果則是全部行業的利潤率均等化,從而保證資源在市場機制下的合理配置,糾正經濟失衡的發生。因此,特區政府在經濟多元化的政策,首先應該在於提升博彩業自身多元化的動力,透過行政及法律等力量,引導資源流向,以糾正經濟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