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獨秀孫女陳長璞 上書鄧小平重修爺爺之墓

陳獨秀,被人稱為「終身的反對派」。但反對「威權」的後果很嚴重,環顧他的一生,他創建「中國共產黨」卻被開除黨籍,創刊《新青年》卻被誣為「漢奸」,發起新文化卻不得最終之「覺悟」,提倡新道德卻因私生活被詬病,擔當五四「總司令」卻在淒苦中客死異鄉。就連最後對其墓碑的修茸,都是其後代努力爭取的結果。那麼,這樣一個帶有歷史悲劇色彩的人物在逝世後又遭遇到了什麼?

「你爺爺的事,你別插手」

安慶,陳獨秀出生之地。與安徽南部其他城市不同的是,這座城市被人稱為「十年沒有變化」。這座安徽省的前省城、開風氣之先的沿江重鎮,如今隻能作為一座三線城市,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同樣淡出視野的還有陳獨秀。長期處於被貶斥地位的陳獨秀,其當年生活的陳家老屋被拆毀也在預料之中。無論是在北洋軍閥時期還是在中華民國期間,哪個時代都沒能讓這座偏僻的陳家老屋安寧過。

陳家老屋旁殘留有當年陳延年、陳喬年的讀書室,當年的氣度只剩下破落的氣象。陳獨秀孫女陳長璞回憶說,當年老屋是安慶有名的陳家大洋房子,有3個天井,宅前宅後都有花園,大門樓有一丈多寬,氣度非凡。

陳長璞是陳松年的女兒,陳松年是陳獨秀的三子,陳獨秀晚年,陳松年一直陪伴在父親身邊。從安徽大學化學系肄業的他,1950年去窯廠做工人。1979年後,陳松年先後被安排為安慶市和安徽省文史館館員。

1990年,沉寂一生的陳松年去世。其子陳長椅、也是陳獨秀的長孫,後為合肥工業大學機械學院院長。女兒陳長璞曾任安慶文物管理局副局長、安慶僑聯副主席等職,是家族中最瞭解爺爺陳獨秀的人。陳長璞還有兩個姐姐,分別為陳長瑋、陳長珣。

陳長璞自從知道爺爺是陳獨秀後,就有意捜集關於陳獨秀的資料。「文革」初期,當陳松年得知女兒捜集陳獨秀資料時,便暗中告誡女兒說:「你爺爺的事,是國家大事,自有國家來搞,你別插手!」但陳長璞並沒有聽父親的,她把收集到的資料藏在單位。

陳松年為陳獨秀遷墓

1938年7月2曰,陳獨秀乘民權輪入川抵達重慶,來接的人很多,有高語罕、張恨水等人。10余天之前,陳松年已經先期抵達重慶,先住在重慶上石板街,北大同學會委託羅漢照顧陳獨秀。8月初,應同鄉及日本留學時同窗好友鄧仲純之邀至江津,1939年1月遷居鄧仲純開設的醫院;翌年遷居江津縣偏僻的山崗鶴山坪石牆院。

有材料顯示:1942年5月12曰中午約12時,陳獨秀又像往常一樣,用水泡制蠶豆花茶水,飲用半小杯後腹脹。蠶豆花泡茶水偏方是醫生介紹的,據稱喝了可治高血壓。但陳獨秀所用蠶豆花中,有部分已經發了黴,用開水泡過後,汁水成黑色,味道也不正。原來蠶豆花採摘時曾遇雨,晾曬了好幾天才幹,因此中毒。第二天清晨,陳獨秀抱病寫下「最後的政治意見」的最後一篇文稿《被壓迫民族之前途》。同曰,有朋友來訪,午餐食用四季豆燒肉過量,夜不成寐,至午夜嘔吐,吐後梢緩。至17日,頭暈目眩、多次昏厥。第二天,陳獨秀派人去找何之瑜和鄧初,他們兩人以及陳松年趕來探視。如此挨到23日,有江津的兩位西醫前來出診,「施行灌腸,大便得通,然病情仍未少減」。至此,陳獨秀自知來日無多,至25日,他交代遺囑。1942年5月27日中午,陳獨秀陷入昏睡,強心針和平血壓針均無效,至晚上9時40分,陳獨秀逝世,終年64歲。潘蘭珍、陳松年夫婦、孫女長瑋和長瑪、侄孫長文、何之瑜、包惠僧都圍在了陳獨秀的身旁。彌留之際,陳獨秀囑咐潘蘭珍「今後一切自主,務求自立」。

陳長璞說:「對於這些詳細的過程,我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1942年5月27日晚9時40分,爺爺病逝。」

陳松年曾回憶說:「潘蘭珍待我父親很好,在父親的晚年全靠她料麵艮侍。她平時在家很少言語,做事勤快俐落,不愧是個工人出身。我們家人對她也很尊重,我們尊之為母,我兒輩呼她二奶奶,我祖母稱她二娘子。」

朱蘊山的《關於陳獨秀的幾點回憶》中提道:1939年上半年,周恩來曾派我去四川江津看望陳獨秀,勸他到延安定居。陳獨秀悵然道:中共的黨中央裏沒有他可靠的人了,大釗死了,延年死了,「他們開會,我怎麼辦呢?」還說,他不願被人牽著鼻子走,不願喪失自己獨立的政治立場和言論自由。

6月1日,陳獨秀的靈柩從距江津縣三四十裏外的鶴山坪,一直抬到縣城大西門的夕蔔鼎山山麓桃花林鄧氏康莊,最後被安葬在康莊。墓地及安葬均由江津名紳鄧蟾秋叔侄贊助,碑文:「獨秀陳先生之墓’碑文系先祖親戚葛康俞書。

陳家祖籍系安慶市懷甯縣白澤湖鄉沈家店陳家剖屋,陳獨秀出生在安慶市城北後營。遵陳獨秀遺囑,陳松年於1947年5月,將先袓靈柩啟運至家鄉,也於同年6月1日下葬,與原配夫人高曉嵐合塚。碑文「先考陳公仲甫之墓」。

陳松年在回憶當年的情形時說:「1947年2月(指農曆二月),我到江津辦理運先父的靈柩,先雇了一隻小木船,把靈柩運到重慶,再托重慶浙江會館遷運。我在會館辦完了手續,最後要在靈柩上刻上先父的名字和接收人的姓名。我不敢在靈柩上刻‘陳獨秀’3個字,怕在遷運途中引起麻煩,只好刻上先父科考的名字‘陳乾生’。先父靈柩運抵安慶後,我根據生母臨終時的囑咐,將先父、生母合塚於北郊葉家沖,也沒有舉行什麼儀式,只是立了個碑,刻上‘陳乾生’的名字。」

每年清明節,陳松年都帶著兒女去掃墓、祭祀。

後代上書鄧小平

第三次修墓是在1979年,這年10月7日是陳獨秀誕辰100周年。安徽省委宣傳部主要負責人批示:陳獨秀墓可以家屬的名義修一修,立塊碑。

1980年,由安慶市文化局出資200元,對陳獨秀的墓簡單地進行了修葺,請幾位農民挑些土將墳抬高一些。在原碑不存的狀況下重立了碑,碑文:「陳公仲甫字獨秀,母高太夫人合葬之墓」,並以先祖的4個兒子名字而立。碑文為安徽省書畫院葛介屏書。

帥文潔在《百年潮》撰文:1980年冬,安慶市文化局副局長張君等人與陳松年談及陳獨秀墓之事,相約一同到山上去尋看墓地。墓地經過多年的雨水沖刷,已成平地,前前後後杉木成林,無標記可尋,怎麼也找不著。後來,在當年為陳獨秀抬棺的一位叫朱雅盛的老農幫助下,他們找到地點並認出陳獨秀的楠木棺材,才確認了墓地。老農還說,原來有塊石碑,1958年被人挖去鋪路了。

這就是相隔33年後,陳獨秀墓的第三次修建。

在十一屆三中全會後,鄧小平在《對起草〈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的意見》中指出:「過去常說十次路線鬥爭,現在應該怎麼看?彭德懷同志那一次不能算了,劉少奇同志這一次也不能算了。這就減去了兩次。林彪、江青是反革命集團。陳獨秀,還有瞿秋白同志、李立三同志這3人,不是搞陰謀詭計的……」

第四次大修是由於陳家後代給鄧小平寫了封信,其中一點就是關於墓地之事。鄧小平親自批示:對陳獨秀墓可作為歷史文物加以保護,請安徽省考慮,可否從地方財政中撥款重修,並望報中央。

此後,安慶市政府先後撥款2萬元進行了修葺。碑文只有「陳獨秀之墓」這5個字,由安徽省書畫院張建生書。陳獨秀墓園得到了重修和擴建,也豎立了「安慶市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標誌。

這一次,墓身砌上水泥,但墳頂卻未封,依舊黃土朝天,寓意蓋棺而論未定。

1994年,又經國家文物局審定為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並擬報國務院核定公佈。

第五次修墓,也是因為陳家後代及葉尚志先生先後上書中央。1998年,曾慶紅、李鐵映對此做出批示。同年11月,中央辦公廳督查局正局級督察員劉國能、羿福珍到安慶就批示辦理情況進行專項督察。安徽省政府於1998年批准陳獨秀墓為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經過努力,到1999年底,國家文物局及安慶市政府共計撥款130萬元,進行了較大規模的修葺。由占地200平方米,擴大至1058平方米的二層墓台的墓地。碑文是集的唐代文學家、書法家歐陽詢的字。

2005年至2007年,在安慶市委、市政府主要負責人直接關注下,宣導市、縣各級部門及黨員捐助1000餘萬元,擴建了目前較為有規模的墓園,並豎立了先祖的銅像。

除第一次、第二次外,以後4次修建,陳長璞因為工作關係,都全程參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