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威爾為現任美聯儲理事，是一位立場溫和的共和黨人，與華爾街大佬和華盛頓政客的關係都不錯，被視為是美聯儲主席「最安全」的人選。

美國總統特朗普11月3日正式提名傑羅姆‧鮑威爾擔任下屆美聯儲主席，接任即將在2018年2月任期屆滿的耶倫。

鮑威爾為現任美聯儲理事，是一位立場溫和的共和黨人，與華爾街大佬和華盛頓政客的關係都不錯，被視為是美聯儲主席「最安全」的人選。

特朗普此次提名打破了近40年來美聯儲主席能幹滿兩個任期的慣例，再次彰顯其與眾不同的執政理念。鮑威爾上任後將基本保持美聯儲在貨幣政策上的延續性，但其應對突發情況的能力有待觀察。

低調、講政治

鮑威爾與特朗普有很多共同之處，例如同樣出生於二戰後的「嬰兒潮」，同樣家境富裕、衣食無憂，同樣視雷根為政治偶像。外界認為，這些共同點是特朗普最終選擇鮑威爾的主要原因。

鮑威爾現年64歲，出生於美國首都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其父帕德里克•鮑威爾是一名成功的私人律師，祖父曾擔任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院長。家庭薰陶讓鮑威爾養成了謹慎、細緻、低調的做事風格，也提前為他規劃好職業路徑。

鮑威爾先後畢業於普林斯頓大學和喬治敦大學，獲得法律博士學位。畢業後，鮑威爾赴紐約發展，先後在聯邦第二巡迴法院和兩家律所執業，並在上世紀80年代在一家名為迪龍‧裏德的投行工作，該投行的創始人是甘迺迪時期的美國財長迪龍。鮑威爾業績斐然，在6年內從普通合夥人升為該公司副總裁。

老布希總統任內，鮑威爾跟隨上司輾轉到美國財政部工作。在財政部，鮑威爾曾參與對傳奇投行「所羅門兄弟」的調查，該調查成為該投行由盛轉衰的一個拐點。克林頓上臺後，鮑威爾又回到了華爾街，出任數家投行和基金公司的高管，直至2011年被提名為美聯儲理事，邁向擔任美聯儲主席的關鍵一步。

鮑威爾黨派立場明確，但深諳政治，在兩黨中均很有人緣。奧巴馬任命其擔任理事打破了1988年以來總統不任命不屬同一政黨人員擔任理事的慣例，該任命也意外地在極為對立的國會獲得高票通過。

進入美聯儲後，鮑威爾也是低調做事、默默無聞。據統計，鮑威爾在美聯儲內部決策投票中從未與主席耶倫唱反調，遠沒有其他幾位理事知名度高。

工作之外，鮑威爾被認為是個模範丈夫、模範父親，為人謙和，是個狂熱的自行車愛好者。前同事稱，鮑威爾沒有架子，也沒有身為富二代的優越感，喜歡聽取不同意見，喜歡向專業人士諮詢，不倉促做出決定。

鮑威爾也將成為有史以來最富有的美聯儲主席，據統計，其家庭資產達到1.12億美元。

近40年慣例被打破

在正式提名前，特朗普曾中意三個人選。

其一是繼續留任耶倫，保持政策的延續性；其二是提名斯坦福大學經濟學教授泰勒，執行更為鷹派的貨幣政策；最後的選擇是鮑威爾，一個成熟、老練、更可控的選擇。

最後階段，特朗普是在聽取財長姆努欽的建議後才做出了選擇。

表面看來，提名與耶倫政策立場基本一致的鮑威爾形式大於實質。但是，這一提名體現出特朗普意圖改變美聯儲的「非政治」「中立」角色，增加政府和政黨在這一機構中的影響力。

美聯儲是一個極為特殊的機構。從職能上看，美聯儲與各國央行的職責相近，是美國貨幣政策的決策機構，還肩負部分金融市場監管職責。從機構屬性看，美聯儲與其他央行相距甚遠。美聯儲的股東是全美3000多家會員銀行，不接受國會撥款，因此不受選舉和黨派更替的影響。但美國又規定，美聯儲的委員會由總統提名，受到國會監督，應與政府協調金融政策，甚至將大部分利潤上交給財政部。

這種看似矛盾的屬性設置使美聯儲經常在「政治化」和「中立」之間搖擺。美國各任總統都希望美聯儲能夠為其所用，但是如果對美聯儲施加過大影響，又會遭到國會和商界的反彈。而且，一旦美聯儲的貨幣政策發生失誤，政府也將因此承擔政治責任。這也讓政府在打破美聯儲的「中立」上做法謹慎。

上世紀80年代以來，美聯儲主席的任命保持著高度的延續性。除了耶倫以外，每一任主席都幹滿了兩個任期，最長的格林斯潘曾掌舵長達20年。即便這段時間美國先後經歷了「87股災」、「互聯網泡沫」、「金融危機」，卻沒有一任美聯儲主席因此下臺，這充分表明了美聯儲在美國社會中的威望和信譽。這種好評建立在美聯儲的「中立」之上。但如今，情況顯然發生了變化。

特朗普不續聘耶倫，打破了長達近40年的慣例，其背後的原因是美聯儲自身和國際大環境發生了深遠變化。

其一，美聯儲已經成為美國經濟的決定性力量。金融危機後，美聯儲不僅大幅降低利率，採取超寬鬆貨幣政策，甚至史無前例地開啟「量化寬鬆」，向市場注入流動性。在實施四輪「量化寬鬆」政策後，美聯儲的資產負債表規模從金融危機前的不足1萬億美元擴張到4.5萬億美元以上，接近美國GDP的四分之一。

這意味著美聯儲的一舉一動不僅會引導金融市場的走勢，也會直接影響到實體經濟。這種情況下，總統當然希望讓美聯儲的政策符合其整體內外戰略。

其二，特朗普對耶倫的政治忠誠仍有疑問。美聯儲主席多是政治色彩較淡、偏向於無黨派的專業人士，耶倫卻是一個例外。耶倫師從凱恩斯學派大師托賓和斯蒂格利茨，支持運用貨幣政策平穩經濟週期，這些理念帶有鮮明的民主黨色彩。

因此，有分析人士認為，即便耶倫沒有在其他場合明確反對特朗普，她也很難得到特朗普完全的信任。與其等到兩者公然翻臉時「炒掉」耶倫，不如趁這個機會消除這種潛在衝突。競選期間，特朗普曾公開表示美聯儲有意通過寬鬆貨幣政策為民主黨「助選」。如今，他同樣擔心美聯儲是否會在其連任時「突發冷箭」。

其三，特朗普有意借此加速美聯儲重組。美聯儲採取民主投票方式決策重大事項，除主席外，其他投票的理事任期長達14年，不受政黨輪替影響。結束耶倫任期後，特朗普可加速重組理事會成員，加入一些與其理念更為接近的人選。

美聯儲副主席費希爾已提前辭職，特朗普認為耶倫在卸下主席職位後也不會在理事會久留，再加上可能被排擠出門的民主黨代言人布雷納德和剛剛宣佈退休的杜德利，美聯儲理事會將空缺出多名人選。這給特朗普和共和黨未來相當長時間內左右美聯儲帶來天賜良機。

對華隱含兩重風險

從以往經歷看，鮑威爾基本上將延續耶倫既定的政策路線。作為華爾街和華盛頓的老將，鮑威爾也精通傳播技巧，不大會製造意外。

另一方面，鮑威爾也可能會對特朗普的任命「投桃報李」，推動放鬆對金融市場的監管。在不改變相關法律的情況下，美聯儲可能對一些銀行重啟金融危機後被禁止的商業模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長期看，鮑威爾治下的美聯儲可能將更吻合特朗普的政策基調，即「松監管」、「削權力」、「美國優先」。美聯儲可能適度加快縮表步伐，逐步降低對實體經濟的干預程度，並且採取更單邊、更不配合的方式調整其宏觀調控政策。

對中國而言，美聯儲的此次權力交接短期內不會造成太大影響。美聯儲漸進加息和相對平穩的縮表步伐已經基本被市場消化，不會造成人民幣貶值和資本外流的壓力。但從中長期來說，鮑威爾上任將隱含兩重風險，需加以警惕。

第一，鮑威爾治下的美聯儲應對重大危機的能力可能存在不足。有觀察人士認為，鮑威爾是自1978年米勒以來又一位沒有經濟學背景的美聯儲主席，後者上任一年後即因政策失誤辭職。鮑威爾雖然善於吸收專業意見，但在瞬息萬變的危機情況下，他可能會缺乏拿出決斷的經濟學本能。這意味著一旦西方世界出現類似於金融危機的災難，難以指望美聯儲能夠擋在前面。

第二，美債持有者受損的幾率可能上升。在特朗普看來，美國沒有什麼籌碼是不可以用的，美元也不例外。之前，美聯儲引導美元匯率的意願和能力都不強，這讓美元資產尤其是美債的價值也長期保持相對穩定。鮑威爾治下的美聯儲可能加大美元固定收益資產的波動程度，這也許會讓美債持有者很受傷。

（李崢／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