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要的「髮型政治學」

  「敲打半頭,可聽出因循古習之音;敲打全頭,可聽出王政復古之音;敲打短髮頭,可聽出文明開化之音。」

美國民主黨前參議員約翰•愛德華茲如今官司纏身、淡出政壇,而這個面容俊朗的政客曾以風中飄舞的整齊分頭迷倒萬千選民,是現任總統貝拉克•奧巴馬的重要黨內競爭對手之一。

愛德華茲恰恰倒在完美髮型上。媒體曝料,他曾經兩次尋求洛杉磯貝芙麗山莊大牌髮型師幫助,每次都花400多美元做頭髮。這種奢侈行為與愛德華茲提出的削減貧困政綱格格不入,也導致他最終黯然退出總統候選人競爭。

髮型這點事,永遠都不只是時尚這麼簡單,政客們從來都沒有停止在這上面下功夫。愛德華茲敗了,而有些人則成了。

男性保守很安全

從政治傳播的角度看,真正讓髮型等外形因素受到媒體聚光燈「直射」的契機,是美國1960年總統大選。當時,年輕的約翰•甘迺迪和政治經驗老到的理查•尼克森進行第一次全美總統競選電視辯論。

電視讓政客走進民眾家中的螢屏,第一次把外形提到影響競選勝負的地位。儘管通過收音機聽辯論的民眾大多認為尼克森更勝一籌,但占全國人口2/3的電視觀眾卻一邊倒地為甘迺迪的魅力傾倒,最終助甘迺迪順利當選總統。甘迺迪整齊的髮型和帥氣的面孔也因此成為美國總統選舉的「教科書式」案例。

一些美國政治學者分析,在電視時代之前,髮型不修邊幅的政客還是有可能取得政治成功的。例如,美國「國父」喬治•華盛頓兩側翹起的白髮看上去似乎有些老土,而英國前首相溫斯頓•邱吉爾的髮型就更失敗。類似糟糕髮型在當代政壇似乎很難有出頭的機會。

近幾十年間,男性政客的髮型一直謹慎地與大眾審美保持一致,不敢過於展示個性。在英美,這種被認為「保守」的髮型多是偏分,並用發膠讓頭髮顯得服帖,用梳子梳得整齊有型。這種髮型上的「安全牌」被認為是避免選民過分關注政客外表而不關心政綱。但也有人認為,這是男性政客希望向選民展示持重的形象。

當然,例外還是存在。例如英國倫敦市長伯里斯‧詹森那一頭金髮就被認為是全英國的「最差髮型」。實在找不到辭彙來形容首都市長髮型的英國媒體只能說,詹森的髮型體現了「隨機與相互競爭的自然力量」。

事實上,在現代政治舞臺上長柚善舞的詹森又何嘗不知道髮型的重要性,自己那一頭散亂的金髮更像是一著吸引關注、製造話題的「險棋」,當人們都在困惑「為什麼男性政客髮型都差不多」的時候,詹森自然就成了被關注的焦點。

女性要出奇制勝

電影《公主日記》中,如何讓問題女孩米婭公主變身女王范兒,是歐洲小國「基諾維亞」老女王最擔心的事。不過,大腹便便的禿頭髮型師用誇張的技法讓米婭公主在麻雀與鳳凰之間切換自如,充分體現了髮型在公眾人物身上能夠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

現實中,不少女性政客也是在髮型上博得眾人喝彩,成為全世界關注焦點的。

例如,德國總理安吉拉•默克爾的從政之路就可以看成是一段髮型變遷的故事。曾經有人說,「歐洲媽媽」那看上去幹練可靠的短髮是歐洲政壇為數不多的幾樣恒久不變的東西,殊不知,默克爾的髮型在當選總理之前曾經被媒體稱為災難。

上世紀90年代,從政時間不長的默克爾完全是一副不修邊幅的理科女形象,短髮散亂地貼在頭上,髮型主要取決於當天風向。隨後,她的平劉海和短髮組成的「蘑菇頭」看上去毫無設計感,加上她強硬的性格,看上去更像是男人婆,被政治對手諷刺為「足不出戶的農婦」。那時的默克爾,倔強地堅持自己隨性的髮型,她說:「政治歸政治,我不會為了政治而改變容貌。」

不過,她還是做出了改變。2005年選舉前,默克爾在髮型師的幫助下改頭換面,劉海顯得更有層次,頭髮整體更加蓬鬆並且露出了耳朵,顯得更時尚,更有女人味。之前還嘲笑她古板、跟不上時代的媒體集體轉向,說她身上「由內而外散發光芒」。

「農婦」變身魅力女性,默克爾在2005年選舉中順利獲勝,連自己都質疑為什麼不早換髮型。照默克爾髮型師的話說,要是她早換髮型,「至少可以提前一屆做德國總理」。

與默克爾類似的還有烏克蘭前總理季莫申科。她標誌性的金髮長辮子曾經是全世界政壇最亮麗的風景,是她個人影響力的重要組成部分。

擔任烏克蘭總理期間,季莫申科於2007年散開金髮出現在公眾面前。這在烏克蘭國內引發熱議,不少「盤辮迷」大呼失望。最終,這次風波以季莫申科承諾不再以同樣髮型出現告終。兩年後,季莫申科又改變髮型出現在政府工作會議上,並在個人網頁上展示自己嘗試不同髮型的照片。這一舉動成了當時烏克蘭官方通訊社的重大新聞報導題材。

除了默克爾和季莫申科,不少女性政客都因為髮型獲得更多媒體關注。如阿根廷總統克莉絲蒂娜和泰國前總理英拉儀態款款的偏分長髮,「鐵娘子」瑪格麗特•柴契爾的頭盔式髮型,澳大利亞前總理朱莉亞•吉拉德的動感波波短髮等。

當政客遇到時尚

不少現代的髮型趨勢都可以從古代政客身上找到蛛絲馬跡。

例如,不少時尚女孩喜歡的「大波浪」就來自埃及豔後克裏奧派特拉。當年,美豔無雙的克裏奧派特拉在頭髮上抹上稀泥,卷在棍子上晾乾,彈去泥殼就完成了較原始的「燙髮」工序。更不用說歐洲十六、十七世紀普遍流行的假髮了,至今在反映舊時代的電影中還可以看到國王、大臣、律師佩戴假髮套的形象。

當政客遇到時尚,髮型的含義就超越了習俗和審美。風流美麗是克里奧派特拉一生追求的政治武器;假髮則是歐洲政客用來掩蓋生理缺陷、反映身份地位的重要象徵。

日本明治時期,天皇開始推行西方生活習慣,要求日本人改變傳統蓄發的習慣。在電影《最後的武士》中,就有年輕武士因天皇下令剃發而哭泣的場景。當時流傳下來的一首民謠也明確體現出天皇對改變髮型的態度:「敲打半發頭,可聽出因循古習之音;敲打全發頭,可聽出王政復古之音;敲打短髮頭,可聽出文明開化之音。」

半發頭,指的是日本武士常使用的「月代頭」,即把頭頂中前部的頭髮剃除,便於作戰時不遮擋視線;全發頭,指的是更為古老的「唐輪頭」,即把頭髮紮在頭頂後部,形成「兵髮髻」。

明治天皇認定,髮型是轉變國家方向、學習西方工業文明的象徵。天皇帶頭把髮型換成了西方的分頭,並要求全國效仿。那時的日本,剪短髮、吃牛肉、坐人力車成了西化的標誌。為了推行學習西方的國策,明治天皇甚至推出針對理髮館減稅、結髮館增稅的經濟政策,推動全國髮型的轉變,把髮型作為明治維新的「標誌性政策」。

在中國,髮型同樣是辛亥革命時期的焦點,剪掉長辮子成為一種政治宣示方式。從清朝的「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開始,到太平天國恢復明制髮型,再到清末剪辮潮,中國人也因為這些經歷體會了政治大潮中的髮型演變。魯迅曾經在短篇小說《頭髮的故事》中假主人公N先生之口說:「老兄,你可知道頭髮是我們中國人的寶貝和冤家,古今來多少人在這上頭吃些毫無價值的苦呵!」

事實上,髮型的政治內涵從來就沒有淡漠。解放後,新中國不燙髮、不染發的髮型潮流體現了工人階級的樸實特色;而改革開放後人們則用多樣「頭上風情」宣佈新時代的到來。

(宿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