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沁園春•雪》 引發的國共兩黨詩詞大戰

1936年1月,為鞏固陝甘根據地,開通抗日前進道路,毛澤東親率紅軍主力準備東渡黃河打到山西去。2月5日清晨,部隊來到陝西清澗縣袁家溝休整。飄了幾天的鵝毛大雪,雄渾壯觀的北國雪景觸發了毛澤東的詩興。2月7日,毛澤東奮筆疾書,寫下了氣吞山河的詞作——《沁園春•雪》: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贈詩「索句」:柳亞子披露《沁園春•雪》

1945年8月,毛澤東應邀飛抵重慶,與蔣介石為代表的國民黨政府進行和平談判。8月30日,居住在重慶沙坪壩津南村南開中學院內的國民黨元老、「南社」盟主、愛國詩人、民國第一任南京政府臨時大總統孫中山的秘書柳亞子,到重慶張治中的寓所桂園拜會了闊別多年的老朋友毛澤東。

在交談中,柳亞子聽了毛澤東對國內國際形勢的分析和中國共產黨在戰後重建美好家園的政治主張之後,回到家中夜不成寐,欣然命筆作詩一首以發感慨。該詩發表在9月2日的重慶《新華日報》上:

闊別羊城十九秋,重逢握手喜渝州。

彌天大勇誠能格,遍地勞民亂倘休。

霖雨蒼生新建國,雲雷青史歸同舟。

中山卡爾雙源合,一笑昆侖頂上頭。

9月6日,毛澤東偕周恩來、王若飛去南開中學回拜柳亞子。柳亞子請毛澤東校正《七律•長征》在傳抄過程中出現的錯字,並將自己8月30日所作詩贈給毛澤東。

10月7日,毛澤東抄贈《沁園春•雪》與柳亞子,並致信一封:「初到陝北看見大雪時,填過一首詞,似于先生詩格略近,錄呈審正。」

贈柳亞子的《沁園春•雪》是寫在一張「第十八集團軍重慶辦事處」的信箋上,未題上款,也未署名。後來毛澤東應柳亞子之請,又在柳的紀念冊上題了一次。上款:「亞子先生教正」。下款:「毛澤東」,並加蓋兩方印章。

柳亞子得到毛澤東的回復,欣喜萬分,深為毛詞那磅礴的氣勢、豐富的內涵、深刻的思想所折服,不禁稱讚道:「展讀之餘,以為中國有詞以來第一作手(能手),雖蘇(軾)、辛(棄疾)未能抗(相比),況餘子乎?」不久,他就作了一首題為《沁園春•次韻毛潤之初到陝北看大雪之作》的和詞:

廿載重逢,一闋新詞,意共雲飄。歎青梅酒滯,餘意惘惘;黃河流濁,舉世滔滔。鄰笛山陽,伯仁由我,拔劍難平塊壘高。傷心甚,哭無雙國士,絕代妖嬈。

才華信美多嬌,看千古詞人共折腰。算黃州太守,猶輸氣概;稼軒居士,只解牢騷。更笑胡兒,納蘭容若,豔想情著意雕。君與我,要上天下地,把握今朝。

並把這首「和詞」和毛詞一併交給《新華日報》,要求同時發表。

《新華日報》因未征得毛澤東本人意見的緣故,不便同時發表這兩首詞,只好發表了柳亞子的「和詞」。而《沁園春•雪》卻因此在報社內部披露,並被傳抄出去。

「和詞」的發表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人們很想拜讀毛澤東的「詠雪」原作。重慶《新民報晚刊》副刊編輯吳祖光幾經周折找來幾個不同的毛詞傳抄本,將之拼湊起來,得到一份完整的《沁園春•雪》。他認為:「從(該詞)風格上的涵渾奔放來看,頗近蘇辛詞派,但是找遍蘇辛詞再找不出任何一首這樣大氣磅礴的詞作。真可謂睥睨六合,氣雄萬古,一空倚傍,自鑄偉詞。」11月14日該報在副刊顯著位置以《毛詞•沁園春》為題隆重推出,並配發了熱情洋溢的「按語」——「毛潤之先生能詩詞,似鮮為人知。客有抄得其《沁園春•雪》一詞者,風調獨絕,文情並茂,而氣魄之大乃不可及。」由於毛詞系由傳抄本拼湊而成,故發表時與原作有數字之異。

11月28日,重慶《大公報》以《轉載兩首新詞》為題,在顯著版面轉載了毛的《沁園春》及柳的和詞,隨即重慶各大報紙競相轉載,《沁園春•雪》不脛而走,轟動山城。

羡慕嫉妒:蔣介石無事生非挑爭端

蔣介石讀過《沁園春•雪》先是吃了一驚。從內心講,拋開其他諸般因素,單從詩詞本身論,這確實是一首從未見過的能震憾人們心靈的「古今罕有之篇」。接著猶感芒刺在背。國共兩黨,毛澤東和蔣介石由革命的同盟軍而分道揚鑣,分成兩個對立階級、集團領袖。毛澤東敢於來重慶談判,已出乎蔣的預料,在政治上搞得蔣十分被動。現在卻公開發表這麼一首絕代風華、令人稱頌不已的詠雪詞,這不是國共兩黨、兩位領袖在戰場上較量之外,在文壇上的比拼嗎?這將置他堂堂國民政府主席于何種境地?換言之,這不是毛氏向蔣某人公開叫板「單挑」嗎?

從蔣介石內心看,多想直接上陣,也能「和」出一首且不說能勝出毛氏之詞幾分,但求不相上下平分秋色之作亦能稍緩內心糾結。

若論國學功底,蔣介石還是滿有信心。少小之時,其父蔣明火以高薪聘請寧波舉人親受四書五經、孫子兵法,也稍學辭賦藝文,且能手書一筆標準的歐體楷書而頗感自豪。

1907年蔣介石赴日本振武學校留學。他給表兄單維則寄回照片上題詩道:

騰騰殺氣滿全球,力不如人萬事休。

光我神州完我責,東來志豈在封候。

新文化運動以來,蔣介石也試寫新體詩。1926年《江西日報》創刊時,蔣介石還以北伐軍總司令身份題寫《祝誕生》的白話文詩:

「呀,好革命的怒潮呀,呀!這掀天倒海的怒潮,竟以仗著自然的力,挾著它從珠江來到長江了。……呀!好革命的怒潮啊,呀!好革命的勢力。

1927年國民政府遷都南京,蔣介石讓人在南京市東郊建「正氣亭」並題聯日:養天地正氣;法古今完入。

雖然蔣介石具有較好的國學基礎,也有些許詩詞的寫作,但是,此時面對毛澤東雄渾壯觀的《沁園春.雪》,僅憑這「三杯兩盞淡酒,怎敵它晚來風急」,顯然不是對手。無奈之中,蔣介石召來自己的「文膽」、國民黨中央執委、中央政治會議秘書長,大文豪陳佈雷。

「佈雷先生,你看毛澤東這首《沁園春•雪》詞,是他作的嗎?」

陳點頭回答:「是的。」

「你覺得此詞寫得如何?’

陳:「氣度不凡,真有氣吞山河如虎之感,應該說是當今詩詞難得的精品。」

「難道就沒有不盡入意之處?譬如在音韻方面,對歷史人物評價等方面。」

陳佈雷從詩學角度如實對蔣介石說:「嗯,我細細看了看,沒有什麼毛病。至於對歷史人物的評價,因為是詩詞,也只好這樣說了。據我所知,毛澤東對中國古代歷史是非常精通的,填詞作詩,算不得什麼難事。」

蔣憤然作色道:「我看他的詞帶有帝王思想,他想復古,想效法唐宗宋祖,稱王稱霸。

陳:「這個嗎,倒是有的。」

蔣聽到這話,感到耳順,似乎找到了討伐毛澤東的理由。臉色緩和下來:「那好,你趕緊組織一批人,寫文章以評論毛澤東詩詞的名義,批判他的‘帝王思想’。要讓全國人民知道,毛澤東來重慶不是來和談的,而是為稱帝而來的。

國民黨中宣部暗中通知各地各級黨組織,要求會吟詩作賦的國民黨黨員,每人寫一首或數道《沁園春》,並告之,中央將在寫得好的詞作中選擇幾首意境、氣勢和文筆超過毛澤東的,以國民黨主要領導人的名義發表,將毛澤東比下去。經過一幡緊鑼密鼓的準備,一批御用的各色文人紛紛登場對毛詞極盡曲解、非議、鼓噪、評論紛至遝來。中國現代文化史上國共兩黨一場奇異的《沁園春》詩詞「大賽」在山城重慶乃至全國就此展開。

針鋒相對:國共兩党筆戰《沁園春》

從1945年11月下旬起,以《中央日報》、《和平日報》(原《掃蕩報》)、《益世報》等為一方,國民黨御用文人共發表攻擊性和詞近三十首,文章十餘篇,頗有群犬吠日,鴉鳴蟬噪之勢。他們攻擊毛澤東有帝王思想,與秦皇漢武比量,其中有易君左,楊依琴、董令狐、王新命、吳誠、老酸丁等人為代表。

以《新華日報》、《客觀》雜誌、《民主星期刊》等為另一方(重慶《大公報》作為一家獨立的民營報紙,雙方都曾在該報發表作品),進步文化界及中共領導下的南方局,對國民黨及御用文人的圍攻進行了有力反擊。柳亞子、郭沫若、聶鉗弩、陳毅、鄧拓、黃齊生、崔敬伯等人針鋒相對,發表和詞,義正詞嚴駁斥國民黨。

1945年12月4日,《中央日報》副刊發表化名「東魯詞人」實為《中央日報》主筆兼副刊編輯王新命的和詞:

沁園春•次毛潤之《沁園春》詞韻

抗戰軍興,受命立功,擁纛東飄。當徘徊歧道,中夜網網;悚心怵目,舉世狂潮。寇患方深,鬩牆難再,回首中原烽火高。卻倒戈,看殺人掠地,自炫天驕。

山河美麗多嬌,笑草莽英雄亦折腰!想翼王投筆,本衿才藻;押司題壁,夙擅風騷!惜誤旁門,終虛正果,勒馬懸岩著意雕。時未晚,要屠刀放下,成佛今朝。

這位「東魯詞人」咒駡共產黨及其軍隊「卻倒戈,看殺人掠地,自炫天驕」;稱毛澤東為「草莽英雄」,須「勒馬懸岩」,「要屠刀放下,成佛今朝」。

在所有批評攻擊毛詞的作品中,易君左的詞作具有代表性。易君左早年是北京大學文學學士、日本早稻田大學碩士,家學淵源,本人文、詩、書、畫多有涉獵,被稱為「三湘才子」。1945年12月4日,易君左在《和平日報》的「和平副刊」發表了一首《沁園春》和詞。作者在序中矯「全民之命」,以盟主自命,號召「天下詞家」作出響應:

「鄉居寂寞,近始得讀《大公報》轉載毛澤東、柳亞子二詞。毛詞粗獷而氣雄,柳詞幽怨而心苦。因次成一韻,表全民心聲,非一人私見;望天下詞家,聞我興起!」其《沁園春》日:

國脈如絲,葉落花飛,梗斷蓬飄。痛紛紛萬象,徒呼負負;茫茫百感,對此滔滔。殺吏黃巢,坑兵白起,幾見降魔道愈高?明神胄,忍支離破碎,葬送妖嬈。

黃金堆貯阿嬌,任冶態妖容學細腰。看大漠孤煙,生擒頡利;美人香草,死剩離騷。一念參差,千秋功罪,青史無私細細雕。才天亮,又漫漫長夜,更待明朝。

易詞將人民武裝誣為黃巢「殺吏」,白起「坑兵」;稱《沁園春•雪》是「冶態妖容」,尤其結句與《沁園春•雪》針鋒相對,其弦外之音是:中國才迎來一線光明,由於共產黨擁兵自重,內戰將不可避免,「國脈」又將陷入黑暗,只能把幻想寄託在「明朝」了。

同時在當日的《和平日報》刊出兩封「讀者來信」,分別是董令狐的《封建餘孽的抬頭》和楊依琴的《毛詞沁園春箋注》。董令狐說道:「幾千年來的王霸思想,很容易支配人心……連延安的‘領袖’也‘欲與天公試比高’了。一闋《沁園春》,‘還看今朝’,抱負自然不平凡,卻出現了秦始皇的面目!」在這則「來信」中,董顯然是將毛詞指為「幾千年來的王霸思想」,並將毛澤東本人比成秦始皇。除了對毛詞的攻擊,董又將筆鋒指向柳亞子:「柳亞子先生《沁園春》奉和聖制,順嘴接文,誹謗古今,其實是封建殘孽又一次的抬頭而已!」將毛柳的詩詞唱和說成「奉和聖制」,將毛柳友誼說成是君臣關係,目的仍在於批評毛詞的「帝王思想」。

楊依琴則在《毛詞沁園春箋注》一文中,先說:「毛澤東氏是長沙一師的學生,國文根蒂不壞,能詩也能詞。觀其近作《沁園春》頗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氣概……口氣真是不凡。」但文章筆鋒一轉,故意將古代的帝王將相拿來比附毛澤東:「項羽的《拔山吟》,漢高祖的《大風歌》,以之相較,渺乎其小,何足道哉!在作者的意思,秦皇漢武的武功是可以了,論‘文’則還差一點;唐太宗、宋太祖‘風騷’不夠;就是武功頂呱呱的成吉思汗,也不過是一個不開化的野蠻人罷了。作者拿他們的事業私下和自己比上一比,結果覺得都不能滿意。所以,接著就說:‘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自況之余,蓋以自負也。」

上述兩篇「讀者來信」發表後,12月29日,民主人士儲安平主編的《客觀》雜誌第8期上,該刊編輯、著名詩人聶紺弩發表了一篇駁「帝王思想」的辯論文章《毛詞解》。這篇文章對董令狐和楊依琴對毛詞的詆毀與曲解進行了反駁,並按照自己的理解闡述了毛詞的思想內涵和主題。聶紺弩認為,毛詞上半闋的頭幾句是「用雪、用白色、用寒冷來象徵殘暴的統治」,「而評論家反說作者欲與天公試比高,完全胡扯」。下半闋「翻成白話,不過說:強盜們,漢奸們,封建殘餘們!你們想用武力統一中國嗎?你們自己認為可以成為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宋太祖、成吉思汗嗎?你們錯了!那不過是歷史上的一些無知識、無思想的野蠻傢伙。他們過去了,他們的時代過去了。今天,不是光靠武力、光靠蠻橫可以得到天下的。要在今天成為一個人物,必須理解的多一些,必須自己成為一個知識者乃至思想家,必須能夠代表人民的利益……試問這與封建餘孽或帝王思想有一絲一毫的相同嗎?不!剛剛相反,它是反封建的,反帝王的!」聶紺弩隨即依毛詞韻也填寫了一首《沁園春》,與易君左和詞針鋒相對:

謬種龍陽,三十年來,人海浮飄。憶問題丘九,昭昭白白;揚州閒話,江水滔滔;慣駛倒車,常騎瞎馬,論出風頭手段高。君左矣,似無鹽對鏡,自惹妖嬈。

時代不管人嬌,拋糊塗蟲於半路腰。喜流風所被,人民竟起;望塵莫及,豎子牢騷。萬姓生機,千秋大業,豈懼文工曲意雕?凝眸處,是誰家天下,宇內今朝?

郭沫若在《客觀》1945年第8期(1945年12月29日)上「步毛澤東原韻」作了一首《沁園春》,對易君左的「和韻」以及其他詞作者的觀點進行反駁。

說甚帝王,道甚英雄,皮相輕飄。看古今成敗,片言獄折;恭寬信敏,無器民滔。豈等沛風,還殊易水,氣度雍容格調高。開生面,是堂堂大雅,謝絕妖嬈。

傳聲鸚鵡翻嬌,又款擺揚州閒話腰。說紅船滿載,王師大捷;黃巾再起,蛾賊群騷。歎爾能言,不離飛鳥,朽木之材未可雕。何足道!縱漫天迷霧,無損晴朝。

很清楚,郭詞開篇幾句是針對所謂反復古、反帝王思想的文章的。餘下則針對易詞。郭頌毛詞決非「冶態妖容、美人香草」,而是「氣度雍容」、「堂堂大雅」、「謝絕妖嬈」。他斥易鸚鵡學舌,賣乖弄巧——又拿出三十年代「閒話揚州」撥弄是非的長舌婦伎倆了。下闋後幾句以反諷,末三句下麵喝斥:你們再怎麼饒舌,也「無損晴朝」,無損毛詞的光輝。

即使在國民黨內部,亦有正義人士的「斥蔣贊毛」之作。曾留學英國的著名財政專家、國民政府財政部副署長的崔敬伯先生在11月29日《新民報》的和詞是其中比較客觀的反映當時百姓心態的一首:

一夕風橫,八年浴血,萬里萍飄。看旌旗到處,惟餘榛莽;衣冠重睹,仍是滔滔。米共珠殊,薪同桂貴,欲為蟾宮試比高。抬望眼,盼山河收復,忍見嬌嬈。

名城依舊多嬌,引無數雄兒盡折腰。惜蒿裏鶉衣,無情點綴;泥犁溝壑,未解兵騷。千載良時,稍縱即逝,豈是頹梁不可雕!天碎也,看今朝如此,還看明朝!

王若飛的舅舅,著名教育家黃齊生老先生的和詞揭露蔣的黑暗統治,「羊胃羊頭,滿坑滿谷;密探密捕,橫擾橫驕。天道好還,物極必反,朽木憑他怎樣雕。」

1946年初,遠在華東戰場的陳毅,得知發生在重慶文壇上的筆戰情形時,連續填詞三首以捍衛毛澤東的詠雪詞,痛擊反動派的唱和文字(篇幅所限僅選2首):

沁園春

一九四六年二月,山東春雪壓境,讀毛主席柳亞子詠雪唱和詞有作

兩闋新詞,毛唱柳和,誦之意飄。想豪情蓋世,雄風浩浩;詩懷如海,怒浪滔滔。政暇論文,文餘問政,妙句拈來著眼高。傾心甚,看回天身手,絕代風騷。

山河齊魯多嬌,看霽雪初明泰岱腰。正遼東鶴舞,滌瑕蕩垢;江淮斤運,砌玉浮雕。池凍鋪銀,麥苗露翠,冬盡春來興倍饒。齊喜歡,待桃紅柳綠,放眼明朝。

沁園春•斥國民黨御用文人

毛柳新詞,投向吟壇,革命狂飆。看御用文人,謗言諜諜;權門食客,譫語滔滔。燕處危巢,鴻飛寥廓,方寸岑樓怎比高?歎爾輩,真根深奴性,玷辱風騷。

自來媚骨虛嬌,為五鬥紛紛競折腰。盡阿諛獨夫,頌揚暴政;流長飛短,作怪興妖。革面洗心,迷途知返,大眾仍將好意招。不如是,看所天傾覆,殉葬崇朝。

在晉察冀解放區《晉察冀日報》工作的鄧拓,也步毛澤東《沁園春•雪》原韻填了一首,充分表達了解放區廣大軍民在抗日戰爭勝利後的喜悅心情:

北斗南天,真理昭昭,大綺飄飄。喜義師到處,妖氛盡斂;戰歌匝地,眾志滔滔。故國重光,長纓在握,孰信魔高如道高?芽從頭起,果憑誰指點,這等妖嬈?

當年血雨紅嬌,笑多少忠賢已屈腰。幸紛紛羽檄,招來豪氣;聲聲捧喝,掃去驚騷。韜略無雙,匠心絕巧,欲把山河新樣雕。選今而後,看人間盛事,歲歲朝朝。

蔣氏晦氣:「這比打一個大敗仗還丟臉」

關於《沁園春》詞牌,詞學大師夏承燾曾說:「這個詞調適合於以賦體入詞,又最忌板滯,是個較難駕馭的詞調。兩宋詞人當中的許多名家,比如柳永、李清照、周邦彥、薑夔等,都不見填制。」「此調格局開張,掌握得好,卻可造成排山倒海之勢,收到良好的藝術效果。」縱觀那些「罵和」之作,或作無病呻吟狀,或弄搔頭故態姿,自供驅使,詞境孱弱,遠未得《沁園春》詞意之三昧。實際上未曾開戰,已處不勝之地。再看毛澤東《沁園春•雪》,「氣魄雄健奇偉,辭句深切精妙」出手便有「排山倒海之勢」,此詞一出,其餘《沁園春》皆失色多矣。

蔣介石本想打擊毛澤東,借機抬高自己,卻是機關算盡,反坑了自身。正因為這首詞在重慶引起的這場筆戰,使全國人民重新認識毛澤東,使全國著名的「文人墨客」另眼相看毛澤東。

《沁園春.雪》不但轟動重慶,轟動全國,還轟動了海外華人世界。菲律賓《華僑導報》在轉載毛澤東這首詞時,編者在前面加了一段前言:「這首詞的作者,難道就是那個剛剛離開重慶,喜歡穿粗布衣服的共產黨領袖嗎?是的,是他。世人從此知道了毛澤東不獨是政治家、軍事家,而且是卓越的文學家,偉大的詩人。這首詠雪的《沁園春》詞,無論置諸任何古今中外的偉大詩作之中,也都是第一流的傑作中之傑作也!」

面對國民黨營壘中30首攻擊性「和詞」,毛澤東、蔣介石分別在延安、重慶從「評委」的角度發表意見。

當陳佈雷捧著一疊徵集來的詩詞稿請蔣介石過目,蔣反復翻看後不屑一顧,隨手將其擲向書案的另一端。垂頭喪氣道:「這比打一個大敗仗還丟臉!」

毛澤東則譏諷:「鴉鳴蟬噪,可以噴飯。」

後來,毛澤東在文物出版社刻印的大字本《毛澤東詩詞十九首》的《沁園春,雪》批註中作了說明:「雪,反對封建主義,批判兩千年封建主義的一個反動側面。文采、風騷、大雕,只能如是。須知這是寫詩啊!難道可以謾駡這一些人們嗎?別的解釋是錯誤的。末三句是指無產階級。」

留下談資的是當年重慶精明的飯店老闆竟從這場《沁園春》大賽中看到「商機」。於是他們紛紛打出《沁園春》的招牌,出資聘請書法名人,把毛澤東《沁園春•雪》連同收集到的數十首《沁園春》寫就裝裱張掛在飯店裏,以此招來顧客。此招一出,果然食客雲集,生意興隆,遂成一時趣聞。

(常家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