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首批臺灣籍空乘長

葉宇晴 黃佳瑩:在大陸追逐「空姐夢」

2018年5月30日,葉宇晴整理了一下束裝,紅黃綠三色系「雲」型絲巾如一朵浮雲圍在脖頸上,距離春秋航空9C8947航班(從上海飛西安)起飛還剩下最後的幾分鐘,她清了清嗓音,對著前艙的播音器開始廣播,「請旅客朋友們再次確認一下手中的登記牌,以免誤乘飛機」。這是她首次以春秋航空乘務長的身份在A320飛機上發佈口令——這是乘務長的專職權力。同一天,她的同事黃佳瑩執飛上海至石家莊的航班,也開始履行乘務長的職責。

作為大陸首批臺灣籍乘務長,葉宇晴和黃佳瑩這條路走了3年多時間,空中飛行2500個小時、英語中級資質、廣播員資質、乘務員機組隨機測評、無領導小組討論等等,兩個人一路闖關,終於獲得春秋航空公司的認可,率先打破臺灣籍空乘員在大陸發展的職業「天花板」。

「百步」登天

前幾年《非誠勿擾》《戀愛潛規則》和《浪漫天降》等以「空姐」為原型的電影大熱,人們對「空姐」加持的光環越來越多,無論是「空姐」本身——姣好的面容、優雅的氣質和迷人的微笑還是「空姐」工作本身——輕鬆的工作、高額的薪酬。「空姐」成為很多女孩子心中嚮往的職業。

對於黃佳瑩來說,「空姐夢」是從小就埋在心裏的夢想,這個出生於1992年的臺灣姑娘打小學習的是舞蹈,從臺灣輔仁大學舞蹈專業畢業後,她成了一名舞蹈老師,但她從來沒有放棄過心底的執念。為了圓「空姐」夢,她從大學三年級開始,就不斷地投簡歷、面試,她先後嘗試過臺灣、阿聯酋、日本、新加坡等地不同的幾十家航空公司,但夢想就像天空中的飛機和地面那8000千米的距離,從未被縮短。

相比較于黃佳瑩的孜孜以求,按照葉宇晴的說法,好像是「空姐夢」撞到了自己。從臺灣長庚科技大學幼稚教育專業畢業後,她成為了一名幼兒教師,當時有一位同事在關注航空公司方而的工作機會,一有資訊,同事便拉著她一塊去面試。

積攢的夢想終於找到了生根的土地。2014年,上海春秋航空公司成為大陸第一家赴臺灣招收空服人員的航空公司,招聘資訊一經發佈,就引起了臺灣年輕人的關注。報名人數達到了兩三千人。春秋航空從中選出合格的1000多份簡歷,然後再選出500人參加初試,而後選出50多人參加體檢,最終剩下27人進入培訓程式,葉宇晴和黃佳瑩就在最後的名單之內。

「春秋航空?我當時疑慮,是不是對應的還有一個『戰國航空』呢?」初次接觸春秋航空,黃佳瑩發出了這樣的疑慮。面試過程中,面試官還讓她展示才藝,身著緊身短裙的她現場表演了一段舞蹈,以「劈叉」的姿態結束時,她心裏一陣驚呼,「好險,好險……」

空乘員培訓的課程五花八門,持續了3個多月時間。從露齒微笑的酒窩到雙腿走路的姿勢,幾乎要將每個人身體習慣糾正一遍。學習的課程從禮儀學到心理學,總共20多門課程。最後結業考試的時候,要求每門課成績不能低於80分,否則就會被退訓。結果首批臺灣籍空乘員數量從27名降到了24名,有3名學員因為成績不達標而遭到退訓。

真的要去上海了,黃佳瑩的父母有點猶豫。黃佳瑩說:「他們擔心我去了那邊(上海),工作壓力大,不能適應,怕累壞了。」從臺灣到上海,不僅預示著一份新工作的開始,更可能是人生新的故事展開。

空中的生活尚未展開,黃佳瑩和葉宇晴就需要先適應地面上的新生活,生活的座標從101大廈轉變為了東方明珠。微信、QQ、LINE代替了熟悉的INS、FACEBOOK,口中的「勒色桶」(音譯)變成了「垃圾桶」,就聯手型「6」的含義變成了「7」,上海的小火鍋逐漸成為兩個人的口味最愛,南京路和城隍廟逐漸成為她們生活的新座標。

培訓期結束後,黃佳瑩和葉宇晴與同一批來的臺灣籍空乘員一起在上海租了一個大房子,兩個人住一間,月租2000多元,成為了眾多「瀘漂」之一,她們正在全方位融人到大陸的生活節奏。

「飛天」生活

2015年5月,葉宇晴和黃佳瑩正式執飛春秋航空航班,對子葉宇晴和黃佳瑩來說,天上的生活「哪有那麼多光鮮亮麗,有時候也很累,很無聊,跟其他工作一樣。」

這是一份很少會拒絕別人要求的I:作。自從2015年5月入職春秋航空擔任一名普通的乘務員開始,黃佳瑩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好的,請稍等」,旅客點水、點飲料、要毛毯,旅客重複要水、要飲料、要毛毯……黃佳瑩都會說:「好的,請稍等。」

輕鬆工作的背後是大量的枯燥的重複。春秋航空的通用機型是180座,共4位元空乘服務人員,分1號、2號、3號、4號乘務員。平均毎位元「空姐」服務40多位元旅客,「空姐」踅複奔波在寬度僅為40多釐米機艙通道上。黃佳瑩做過一個統計,在登機和飛機起飛之前的40分鐘裏,她僅僅為乘客倒水就達70多杯。就算在飛機平穩,乘客休息之後,空乘員也需要每隔20分鐘巡艙一次,他們手頭上永遠有處理不完的審情。

當然,空姐也得做好應急狀況的準備,有時候,這種狀況來得猝不及防,飛機上的生活有時候比陸地上的生活來得還要意想不到。

2016年,葉宇晴有一次執飛從上海到長白山航班,此時她已經執行了700多小時,剛剛達到晉升春秋航空乘務長飛行小時數的三分之一。有一次,距離飛機降落還有20分鐘,她想,又是一個完美的4個小時。坐在1號位上的她開始準備返程飛機的「點客」事宜——核對登機旅客資訊。突然一名女性旅客跌跌撞摣闖入前艙,右手卡著脖子,似乎被什麼食物卡住了。葉宇晴以為旅客想要嘔吐,但她很快發現,事情要比自己想像中的嚴重。旅客似乎很難呼吸,她馬上報告了乘務長和機長。

原來這名旅客因為食道息肉導致呼吸困難,葉宇晴馬上拿氧氣瓶給旅客呼吸,搶救過程中,旅客一度臉色發黑。「當時看到她臉色發黑,我臉都嚇綠了。」乘務長和機長馬上聯繫地而救護人員,飛機提前降落,旅客得以及時搶救過來。

天上的生活偶爾也會充滿驚喜和感動。碰到臺灣的旅客,黃哇瑩都會和對方用閩南話多聊幾句,這是飛機上少有的「驚喜」。葉宇晴有一次手掌不小心劃傷了,一位旅客拿出自己準備的「OK棒」(創可貼)給她貼上,讓她感覺很溫暖。但有時候也少不了尷尬,鬧出笑話。有一次,一位旅客專門在紙上寫了聯繫方式給葉宇晴,讓她隨後聯繫。「碰到這種狀況(要聯繫方式),我們都會拒絕。」結果有一次在航班上,葉宇晴再次碰到這名旅客,對方問她怎麼沒有聯繫他,當場讓她覺得尷尬不已。

飛機延誤和備降是每個出行者的噩夢,對於乘務員來說,同樣是頭疼的時刻。遇到飛機延誤,叮咚響不停的鈴聲就像警報聲,此起彼伏。乘務員此時所能做的就是做好疏導工作。剛剛執飛那會兒,有一次,黃佳瑩執飛烏魯木齊返回上海的航班,臨到上海虹橋機場,卻因為天氣原因要備降浦東機場,然後呼喚鈴就開始叮咚作響,「有的甚至讓空乘員把機長叫出來解釋。」那時候,還是「菜鳥」的黃佳瑩比較害怕面對乘客,她一一熄滅呼喚鈴,一一對乘客做出解釋。後來,時間久了,黃佳瑩明白了「有時候,乘客僅僅就是想抱怨一下,發洩一些情緒」。

天上的生活逐漸成為兩個人生活的一部分,塑造著兩個人的生活習慣。黃佳瑩和葉宇晴的生活作息不分「白黑」和「早晚」,春秋航空最早的航班是曼谷飛上海的航班,他們需要在凌晨1點30分(曼谷時間)簽到。每次碰到自己上機執飛,兩個人往往提前1個小時起床,開始梳妝打扮。

黃佳瑩和葉宇晴的作息時間隨著航班的時間走,平均一個月下來,兩個人有將近80小時是在天空中飄著。家人們也逐漸習慣了打她們電話打不通的情況,「飛機延誤的時候,時間根本說不準」。

兩個人當乘務員那會兒,春秋航空規定,臺灣籍的乘務員可以每6個星期回一次家,但為了工作,兩個人往往三四個月才回家一次。終於在2018年5月,兩人飛行時數率先達到2500個小時,這是春秋航空晉升乘務長的重要指標之一。

突破「天花板」

2009年,曾怡綸入職深圳航空,成為大陸首位臺灣籍空乘員,大陸航空服務業向臺灣籍居民開放大門。如今,將近10年時間過去,黃佳瑩和葉宇晴成為大陸首批乘務長,打破了臺灣緖乘務員在大陸.職業發展的「天花板」。

5月30日晉升當晚,同一批來的同事為兩人做了簡單的慶祝,大家圍在一起吃著火鍋,喝希啤酒,做著臺灣流行的「switch」遊戲。黃佳瑩和葉宇晴分別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了遠在臺灣的家人,結果兩人父母的反應都出奇的一致,「哎呀,聘上啦,他們擔心會不會很累,會不會壓力大等等」。葉宇晴說。

晉升為乘務長相較於應聘為空乘員,來得更為不易,條件也更為苛刻。除了滿足飛行時間達到2500小時的硬性指標外,還必須通過英語資質、播音員資質等科目的理論考試。作為乘務長,最重要的能力是管理和協調團隊,無領導小組討論、360測評、機上實操考核等就成為檢驗乘務員團隊管理能力的試金石。

同黃佳瑩和葉宇晴參與晉升考核還有7位元同事,他們需要而對3大難關——

「公司要為7個人漲工資,每個人的入職時間、工作任務、脾氣秉性都不同,如何為每個人定制不同工資晉升標準?」這是無領導小組討論的題目,參與競聘的乘務員需要在5分鐘閱完題目,然後按照順序冋答,幸運的是,黃佳瑩和葉宇晴分到了3號和4號,「當時我覺得題目都沒有讀完,腦袋一片空白」。

「360測評就是隨機選定一個航班,然而讓其他乘務員打測評分數,你耍愧得怎麼去和其他同事打成一片。」

「選定4個航班,去當實習乘務長,然後形成實際操作的考核報告,只有通過了才能成為真正的乘務長。」

晉升為乘務長之後,葉宇晴習慣將自己第二天將要預備的東西和注意事項寫在袖珍筆記本上。黃佳瑩一碰到自己執飛,前一天晚上還會失眠,「整個人的腦袋裝的都是該準備什麼,不能遺漏什麼」。

機場簽到登機之後,黃佳瑩和葉宇咕的工作是從一遍遍檢查安全應急設備開始的,從應急通道到氧氣瓶、面罩、降落傘等,凡逛涉及到「安全」的地方,每一次登機工作,這都是兩個人率先檢查的亊項,對於兩個人來說,「安全」始終是兩個人最關心的物件。

黃佳瑩和葉宇晴在飛機上僅靠麵包充饑。「尤其是當了乘務長之後,責任和壓力更大了,操心的地方更多了。」春秋航空時間最長的航班是上海飛新加坡。僅僅往返飛行的時間就超過了10個小時,往往都是下午1點出發,第二天的凌晨4點才能回到家。

晉升乘務長對於黃佳瑩和葉宇晴來說,不僅是對她們工作的認可,更是融入大陸生活的重要標誌,「兩岸從來都是一家人,只要努力,大陸的公司就會認可你,而不會因為你是臺灣人而另眼看待,雙重標淮。」黃佳瑩說。

同一批應聘而來的臺灣緖「空姐」數貸從24個變成了18個,大部分是因為在大陸找到了另一半,因為顧及家庭所以轉到了航空地面工作或者從事其他工作。對於未來,除了拼事業,兩個人都希望可以在大陸找到自己的人生伴侶,畢竟,上海對於她們而言,不僅是工作的地方,同樣也是未來長久生活的地方。

(閆俊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