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張春撟就擒實錄

姚文元的供詞

1980年7月17日,姚文元在秦城監獄,面對審判員的提問,談了1976年10月6日下午去釣魚臺看望張春橋時情況和談話內容:

「我問張春橋,你在這一段時候(間)和國鋒同志相處,你覺得怎麼樣?」姚文元說。

張說:「我覺得一般還是能合作的,就是不大交心。」並且補充說:「我對國鋒同志講了,我有主意儘量向你提出來,我的主意可能是錯誤的,但我絕不會出壞主意。」

張春橋還說,他曾多次勸華主席要和江青搞好關係。

當時我(姚文元)也勸張春橋說:「對華主席還是要幫,這是大局。」

他冷冷地說了一句:「儘量幫吧。」

現在我(姚文元)認識到:我當時找張春橋是錯誤的。

「當時張春橋還講了一件事,他說:那個批鄧的小冊子,華主席壓了很長時間沒有批,是他催.了幾次才批下來,還說那幾本東西他(華國鋒)根本沒有看。張春橋講這番話是攻擊華主席批鄧不積極。這正說明了華主席對批鄧採取了抵制的態度。

另外,我們還談到江青。張春橋問我最近和江青的關係怎麼樣了?我說:還好,比較緩和了,內參的問題做了新的處理。張春橋希望我主動去看看江青,和她搞好團結。姚文元說。

審判員問:內參是怎麼回事?姚文元說毛主席逝世後,新華社有篇內參,把江青怎麼找手工藝工人做花圈(是給毛主席送的),怎麼講文冠果是「文官國」,說得比較具體。不知哪些話江青不滿意,對我發了很大的脾氣,又把新華社記者找到她家裏,要他們重新寫了才算完事。

審判員問:張春橋還說些什麼?姚文元說張春橋還談到出版毛選五卷的事,「他說:『已找李鑫談過了,我對出版毛選的具體意見給華國鋒寫了信』隨後,張春橋又攻擊葉副主席。說:『最近葉劍英接見了一個美國人,有個外事記者,你見到了嗎?』於是我就問:『是9月27曰他會見美國前國防部施萊辛格那一次嗎?』張春橋點點頭說:『他把楊成武也叫去了,講的還是過去那一套。這些人,要改變觀點也難呢?』我附和著說:『那個記錄我看過了,強調的還是海軍。』

「姚文元補充說:「葉帥過去(七三年)接見基辛格時談過海軍問題,表示願意和美國合作,為此他受到了毛主席的批評。我的意思是說葉帥太強調海軍的作用了。最後張春橋說:『我想總要開三中全會吧,但還沒有考慮好,你有什麼想法?』我說:『華國鋒當主席,應當在三中全會上正式通過,現在政治局辦事的人太少,工農都有了,能不能增加一些革命知識份子的幹部。』但我並沒有提出具體對象。現在看來,我的後一個意見是非常錯誤的,因為當時政治局首先應該增加老同志。張春橋對我提的這兩條沒有什麼反映。我當初還想談社論問題,但他總是談別的事情。後來我把那封信中的一句話告訴了張春橋,我說:『我接到一封信,裏邊說毛主席逝世後,可能立即宣佈某某某是叛徒。這種問題並不一定是真的,但應提高餐惕。』我沒有告訴他名字。他聽了後,也沒有什麼反應。這次我同張春橋的議論是『四人幫』的幫派活動,是違反組織原則的。當天晚上,華主席為首的黨中央就一舉粉碎了『四人幫』」。

「大熊」有大力

1976年10月6日,張春橋和姚文元談畢,吃過晚飯,前往懷仁堂。

張春橋和往常一樣,慢條斯理的走下車,朝懷仁堂走去。他的警衛「大熊」,緊緊跟隨在張春橋後面。

在研究抓張方案的時候,人們的注意力並不在張春橋本身,卻是在反復捉摸如何對付張春橋身邊的這只「大熊」。

「大熊」是跟隨張春橋多年的貼身警衛。此人人高馬大,腰圓臂粗,會幾套拳腳,三、五個人難以對付。另外,此人雙槍,左右開弓,槍法嫺熟,十發九中。

「大熊」對張春橋忠心耿耿。

據云:

在1967年春天,張春橋被數萬造反派圍在一幢小樓裏,兩天兩夜出不來。他聞訊帶領一班偵察兵連夜趕去,將張春橋往掖下一夾,從二層樓破窗而躍,隻身殺出重圍,救了張春橋一條性命。從此,他深得張春橋的信賴和寵愛,成為張春橋的警衛參謀,曰夜不離左右。他對張春橋也是忠心耿耿,唯命是從。

據說1970年中央在廬山開會時,有一天晚上林彪找張春橋談話,久去而不歸。他不知聽誰說林彪有暗算張春橋之心,一時性急,揮拳擊倒四、五個衛兵,硬是破門而入,沖進客廳,搞得賓主好不尷尬。張春橋嘴上雖嚴厲痛斥,心中卻大加贊許。

「十大」以後,張春橋升為政治局常委。汪東興幾次提出要給他調換兩個年輕、英俊的警衛,張春橋都堅決不同意,一直將「大熊」留在身邊。

國慶日前夕,汪東興經與華國鋒、葉劍英多次密謀,決定採用武力手段除掉”四人幫」。為保證這一計畫順利實施,汪東興主動批准「大熊」回老家探親。

不料,「大熊」才離開幾天就被張春橋秘密調回來。顯然,張春橋已經預感到某種危險,暗中加強了戒備。

這只「大熊」的意外出現,不能不引起汪東興的憂慮,如杲出手不利,被他察覺,後果不堪設想。果真,那天在抓捕張春橋的時候,差一點出了大事——危險就出在「大熊」身上!

當張春橋的轎車一到,負責抓張的『第一行動小組』,馬上開始行動。

張春橋走進懷仁堂大門,『第一行動小組」負責人紀和富就迎了上去,恭敬地朝他行個禮:「首長好﹗」

據紀和富回憶,當時張春橋上下打量著他,冷冷地問:「國鋒同志和葉帥都到了嗎?」紀和春說:「到了,正在會議室等您。請隨我來。」

這時候,「大熊」緊跟在張春橋後邊,想跟著進去,被兩名衛兵攔住了。

張春橋好象察覺有點不太對勁,兩眼盯著紀和富警覺地問:「怎麼回事?」紀和富解釋說:「首長的隨行人員都在外面大廳裏休息。」張春橋遲疑了一下,對「大熊」擺擺手:「你就在這裏等我吧。」說完,就隨紀和富朝裏走去。

這樣,終於把「大熊」甩開了。

張春橋失去了「大熊」的保護,抓他就易如反掌。

1976年10月6日

當張春橋走進懷仁堂正廳的東側門,進了小門,剛拐了兩個彎,走廊的燈便突然滅了。

在黑暗之中沖出幾個人,將他緊緊扭住。張春橋驚恐地連聲喊道:「你們要幹什麼?幹什麼?」一隻大手把他的嘴也捂住了。還沒等他明白怎麼回事,就被行動小組的紀和富等兩人把他左右雙手挽起,架到大廳裏。

張春橋眨巴眨巴眼睛。只見華國鋒和葉劍英坐在沙發上,目光威嚴地逼視著他;汪主任握著手槍站在屏風後,烏黑的槍口正對著他。張春橋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脖子一梗,惡狠狠地問:「你們憑什麼抓我?」

華國鋒起身,手圼拿著一張事先寫好的〈決定〉大聲念道:

「張春橋你聽著:最近一個時期,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趁毛主席逝世之機,相互勾結,秘密串聯,陰謀篡黨奪權,犯下了一系列反黨、反社會主義的罪行,中央決定對以上四人進行隔離審查。中共中央。1976年10月6日。」

華國鋒念完,紀和富就給張春橋戴上手銬,把他從後門押走了。

就這樣,張春橋第一個落網。他被押往中南海的一個地下室。這是臨時關押處,是汪東興想出來的主意。

汪東興對中南海瞭若指掌。他知道,在六十年代初,隨著中蘇關係的緊張,在毛澤東所住豐澤園後門,秘密地建造了一個防空洞。這樣,在面臨特殊情況之際,可以把毛澤東安全地轉移到這裏。

這是一個長期空置而又人們所知甚少的地下室。把「四人幫」臨時關押在這裏,可以說是絕好的去處。即便江青大喊大叫,外面也聽不見。何況把「四人幫」關進去之後,插翅難逃。

就在順利地解決張春橋之後,差一點出了大漏子!這漏子便出在張春橋的警衛「大熊」身上。

在抓張春橋的同時,在前大廳還發生了意外的情況。張春橋的警衛員「大熊」被攔後,有人把他領到一側耳房休息。

他進去後,見屋裏還有幾個警衛團的同志,因為彼此都是老熟人,他也沒介意,隨便打個招呼,就坐在門口的椅子上一面喝茶一面閒聊。

這個「大熊」別瞧他長得五大三粗,人還特別機警。他嘴巴哼哼哈哈應酬著,耳朵卻緊聽著外面的動靜。可能是抓張春橋時有些響動,他「呼」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在座的一位警衛團副團長見時機已到,便朝眾人使了個眼色。幾個小夥子剛要撲過去繳「大熊」的槍,沒想到這傢伙眼疾手快,搶先拔槍在手,猛轉身把槍口對準了眾人:「不許動!誰要過來我就打死誰!」

大夥一下全愣在那了,誰也不敢動。

副團長就說:「大熊,你放下武器,中央已決定要逮捕張春橋。」「大熊」說:「我只聽汪主任的,他讓我交槍我才交。」

副團長只好給汪東興打電話,把情況簡單報告了一下,然後把話筒遞給「大熊」。

只聽汪東興大聲說:「現在張春橋已被抓起來了,我命令你,立刻把槍交出來,聽候組織安排。」

「大熊」立正回答:「是!我服從命令。」

倘若當時「大熊」開了槍,槍聲馬上會警動正朝懷仁堂趕來的王洪文和姚文元,而且會驚動住在中南海的江青和毛遠新。

(劉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