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養活了全美國的野雞大學?

每年國內高考結束之後,國內各路媒體都會發佈「野雞大學」名單,提醒考生切勿上當。

所謂「野雞大學」,又稱「虛假大學」」文憑工廠」,其辦學以營利為目的,通常採用與知名大學院校容易混淆的名稱,以混淆視聽的方式招收學生,以各種手段鑽相關國家法律漏洞,濫發文憑。野雞大學所涉及的欺騙既有假學校,也有假學歷。

其實,野雞大學不止中國有,在國外同樣大量存在。據統計,目前在全世界「野雞大學」國家分佈排名中,美國高居榜首,緊隨其後的就是英國,位居第三的是加拿大。而且,中國是野雞大學最主要的市場之一。

為什麼國外的野雞大學裏都是中國學生?這些野雞大學在中國如何招生的?留學挑選學校的時候又該怎麼防止被野雞大學騙?

中國留學生塞滿美國「野雞大學」

野雞大學不只是中國才有,在其他國家同樣存在。

2010年,媒體就曝光了全球1500多所海外野雞大學。2012年8月,美國教育部、美國高等教育認證委員會(CHEA)、俄勒岡州和緬因州教育廳共同公佈了最新的全球野雞大學黑名單,共691所,一半以上的野雞大學在美國。據美國《高等教育紀事報》公佈的資料顯示,美國的野雞大學每年創造的利潤近10億美元。

美國為何盛產「野雞大學」?在美國,「註冊一所大學比開公司還容易。」開辦學校的權利來自各個州而不是聯邦政府的授予,個人或團體都可以合法的教育目的興辦任何水準的學校,只要其符合所在州規定的創辦條件,得到州政府相關部門的批准,即可招生。

在對於註冊大學管理最為寬鬆的加州和夏威夷州,合法的門檻僅僅只需要租下一個郵箱就可被視為在該州的辦學地址。這兩個州也是美國野雞大學最多的地方。

2002年,一位名叫王繼徵的中國人在夏威夷註冊過兩所野雞大學。這還是中國人去美國註冊大學,美國人自己註冊可想而知。

這些野雞大學的生源從哪里來?中國印度等發展中國家是其主要的生源來源。而中國則是這些野雞大學最重要的市場之一。2014年末,中國與全球化研究中心援引美國大學一項統計數據稱,美國「野雞大學」每年的學位證書95%都給了中國人。

那麼,在中國,拿到野雞大學文憑的都是哪些人?

中國人對假洋文憑的需求,從錢鐘書《圍城》時期就開始了。《圍城》裏的方鴻漸在歐洲留學四年換了三所大學,最後從愛爾蘭騙子手中買了子虛烏有的克萊登大學哲學博士學位,回國後在大學謀得了一份教職。

對於自己的這張假文憑,方鴻漸有著清醒的認識:「這張文憑仿佛有亞當夏娃下身那片樹葉的功用,可以遮羞包醜;小小一張方紙能把一個人的空疏愚笨寡陋都遮蓋起來。「

今天,對於假洋文憑的需求主要有三類人。

首先是那些想出國留學那洋文憑但各種條件不夠申請正規大學的學生,但他們又不想付出努力,只想不勞而獲,一些野雞大學和仲介機構正是利用這種心理,提供承諾來吸引學生。

第二類是那些不明真相者。由於資訊不對稱,許多學生在留學諮詢時無法辨別學校是否是野雞大學,從而被騙。

還有一類人,是一些提升文憑的政府官員和企業領導以及職場人士,他們普遍都知道自己拿的「洋文憑「是假的,但是,在升職、考核的時候,這些假」洋文憑「同樣能發揮作用。因此,不少人心甘情願花上一筆鉅資,不出國就能換來一張野雞大學的文憑。一位教育學者曾向南方週末提供了某野雞大學MBA班的學員名錄,其中60%以上學員為國企或國家事業單位的中高層管理人員,20%是形形色色的幹部,年齡普遍偏大。

花十幾萬元拿到美國大學博士文憑的招生宣傳,使全國各地200余名企業高管陷入一場「美國野雞大學文憑門」騙局。

為什麼他們都熱衷於野雞大學的洋文憑?

促使這股出海「鍍金」熱的,是近年來國內普遍存在的「文憑崇拜」「迷信學歷」,無論求職就業,還是晉級、升職、考核等,文憑和學歷都是必不可少的硬體。出國留學,成了一塊優質的跳板。

「在一些領域,不是海歸沒法混。這一切會讓那些沒有能力或條件獲取洋文憑的人鋌而走險,尋找可以偽造欺騙的途徑,並願意為此付出極高的代價」, 有教育專家表示。

當然,出國留學的群體中,大部分都是抱著求學的目地前往正規的大學深造。但是,正規學校的門檻在那,對一些學習成績不佳而又想留學的人來說,野雞大學為圓留學夢提供了條件。

事實證明,那些從海外鍍金回來的人,確實比在國內接受教育的同等學力的人更具有競爭力。同樣是中國金融調查2013年的資料,相比于本土研究生,海歸研究生的年收入要高出36%,小時收入高出33%。

美國野雞大學在中國如何運作?

美國《世界日報》資深記者鮑廣仁對「野雞大學」進行了長期跟蹤調查。他總結了「野雞大學」頒發假文憑、假學歷的兩種方式:一是向留學生收取昂貴學費,然後裝模作樣上點課後就頒發各種學位;二是直接賣學位,留學生連課都不用上,就可以獲得想要的學位。第二種方式即所謂的「文憑工廠」。

聯邦調查局一位探員曾在幾個月時間裏,成功地買到了10個本科學位,19個碩士學位,4個哲學博士學位,2個醫學博士學位。更離奇的事情發生在2004年,賓夕法尼亞州一位檢察官通過野雞大學為他養的貓登「科比•諾倫」拿到了MBA學位。後來,州政府據此將學校告上了法庭。

這些美國的野雞大學在中國是如何運作的呢?與國內高校合作辦學是一個很重要的途徑。

以美國西太平洋大學為例。十多年前,第一財經日報調查顯示,西太平洋大學在北京、海南和江蘇以各種方式舉辦過培訓班課程。海南大學曾在2004年公佈過一個美國西太平洋大學工商管理、公共行政管理博士研究生課程進修班的招生簡章。這種學習班的學習模式分不脫產、在職兩種方式。收費標準為兩年總學費10萬元/人,論文答辯費4500元/人。

不過這所野雞大學的面目最終在2004年5月被揭穿,美國政府問責辦公室認定西太平洋大學是一所「文憑工廠」。

野雞大學氾濫,有不少人是被學校和仲介聯合欺騙。鄭州賀明易就是其中一位。賀明易想出國鍍金,以為「大學」比「學院」層次高,誤入「野雞大學」——漢密爾頓大學。然而畢業證明卻成了他的求職魔咒,別說小型企業,即使是去速食店找一些小時工的工作也會被拒。

漢密爾頓大學是一所典型的蹭名牌大學校名,通過大學和學院不同的叫法來迷惑學生的野雞大學。正牌的漢密爾頓學院,是一所美國頂尖的私立的文理學院。

這也是許多野雞大學普遍的做法。通過玩文字遊戲,傍名校校名,人後與不法仲介合作,欺騙招生。

野雞大學氾濫,也引起中國教育主管部門的注意:2016年9月26日,教育部發佈留學預警稱:美國教育部8月25日宣佈禁止ITT技術學院(ITT Tech)招收新生,主要原因是該校經濟狀況窘迫,主要收入依靠申請聯邦政府貸款;學校教學管理混亂,無法達到認證標準。ITT技術學院是一所私立贏利性教育機構,由ITT教育服務公司(ITT Education Services,Inc。)創辦於1946年,在美國38個州設立了130個校園,可頒發副學士、學士和碩士(僅限商科)學位,部分校園可招收國際學生。

拿到野雞大學文憑的人後來怎麼樣?

野雞大學氾濫這些年,發出去不少文憑。那些拿著野雞大學文憑的人,有些在國內混得相當不錯。這似乎也是國內的很多人對海外野雞大學文憑樂此不疲的原因。

他們中最著名的代表之一,就是中國「第一職業經理人」、「打工皇帝」唐駿。

2010年7月,科普作家方舟子指出唐駿的「美國加州理工大學電腦科學博士」學位系造假。唐駿表示自己是美國西太平洋大學的博士,方舟子又指出這是一家賣文憑的野雞大學。最終,唐駿為「學歷門」事件道歉,並讓學生「不要學我」。然而,這並沒有給他的職場生涯帶來多少負面的影響。

在這之前,他的履歷同樣耀眼。 2002年,唐駿擔任微軟中國總裁;2004年,擔任盛大網路公司總裁;2008年任新華都集團總裁兼CEO,坊間傳言其年薪10億。

2011年7月,方舟子指出在《非誠勿擾》擔任嘉賓走紅的樂嘉,稱樂嘉出版的著作中所謂「獲得過美國哈姆斯頓大學工商管理碩士學位」,指阿姆斯壯大學是王姓華人于1996年在加州註冊的「野雞學校」。當然,樂嘉並不承認野雞大學這種說法。至今,他仍然活躍在公眾視野。

當然,也有反面例子,2009年落馬的深圳高官許宗衡曾就讀的「美國國際東西方大學」,同樣是一所貨真價實的「野雞大學」。

在中國,學歷造假違法成本低,從某種程度上也縱容了這種野雞大學文憑的氾濫。即便被揭穿,學歷造假,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給當事人帶來多大的損失。

不僅僅中國人對野雞大學的學歷感興趣,美國人自己也熱衷於給自己來一張假文憑。

2004年5月,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揭露,許多美國政府高官、五角大樓成員、核電廠工程師、生化武器專家和政府各個機構職員持有的是野雞大學學歷。美國調查機構在2005 年發現200 多個假文憑作坊,並發現驚人內幕:至少135名白宮工作人員曾購買野雞文憑。

當然,這都是偷偷摸摸進行的,不會像中國這樣心照不宣。

美國對待野雞大學文憑,沒有中國這麼寬容。美國十餘個州已經將拿野雞大學文憑求職列為犯罪。一旦被發現利用野雞學歷求職,其房屋貸款、信用的申請等將舉步維艱,還得承擔社會輿論的道德壓力。不像中國,被揭穿後道個歉就沒事了。

當然,值得注意的是,隨著回國的留學逐年增加,「洋學歷「的含金量也在不斷下降,特別是那些原本就沒有多少含金量的野雞大學文憑。野雞大學的」洋文憑「不再是人生履歷上的加分項。

人們越來越清楚一個事實,隨著中國海外留學人數持續增長,海外留學的門檻有所降低,有的國外學校出錢就能讀。一些未考取國內大學的高中畢業生紛紛出國留學,用巨額花費換取一張海外文憑,但實際能力卻比不上本土畢業生。

企業也不傻,隨著歸國留學生不斷增加,一些用人單位發現有些「海歸」並沒能通過海外學習掌握到更多的知識。越來越多的企業唯才是用,減少對「洋文憑」的崇拜。

所以,準備留學的中國學生在挑選學校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辨別,避免落入野雞大學的陷阱。畢竟,今天,像過去那樣,投資幾十萬去野雞大學混張「洋文憑「。回國幾年就能收回成本的如意算盤,不好打了。打鐵還需自身硬,踏踏實實提高自己的能力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