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火葬到永久保存 毛澤東遺體保護工作揭秘

1976年9月9日,毛澤東主席逝世。當晚,政治局召開緊急會議,確定要保護主席遺體,讓各界人士弔唁、瞻仰,時間初步定為15天。

毛澤東生前號召火葬,是政治局裏第一個在文告上簽字逝世後遺體火化的領導人。所以,最初決定的遺體保護只是為了15天內各界人士的追悼活動,遺體保護的醫務人員只做了一般性處理,往遺體裏注射了一些甘油、酒精、福馬林等,以防止腐爛。

然而,就在追悼活動進行期間,也就是9月10日,以華國鋒為首的中共中央又決定進行永久的遺體保護,並建立毛主席紀念堂,以供永久性的瞻仰。

這可給醫務人員們出了一個大難題。一般來講,遺體保護在死後2小時就要進行解剖,取走內臟,用沖洗液把全身血管,包括最細微的毛細血管沖淨,然後注入福馬林、凝固劑等。但因為最開始只是做一般性處理,遺體的血液沒有及時放掉,再要按部就班地去做已經不可能了。

醫務人員面臨一個重大的難題。遺體保護科研領導小組由劉湘屏、黃樹則、吳階平、林鈞才、徐靜、李志綏組成。和吳階平以前執行過的許多工一樣,這首先是一項政治任務,只是需要由醫務人員去完成。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後來,吳階平在回憶文章《毛主席遺體保護工作的回顧》中寫下了自己的感受:

9月11日,我得到通知要負責毛主席遺體的保護工作。那時我才知道毛主席的遺體要長期保護,要建造紀念堂,供群眾瞻仰。顯然這個決定剛作出不久,很可能就是當天的決定。我雖然承擔過多次重大醫療任務,但對這次的任務卻不可能像以往那樣充滿自信了。保護屍體並不難,所要求的只是長期不腐爛,已有成熟的科學方法。保護遺體達到瞻仰的目的則完全不同,要面部顏色、容貌、神態合乎要求,還要能接受光的照射和溫度、濕度的影響。作為一個臨床醫生,這方面的知識當然不多,實際上還沒有成熟的科學方法。而且又必須及時採取保護遺體的措施,不能喪失時機,以免出現不能彌補的損失。對這樣重大的政治任務,雖然困難很多,卻不能不承擔下來,因此心情是很複雜的。

9月18日追悼會結束後,中央要將遺體轉移到一個代號叫「769」的地方。

遺體轉移後,具體的保護工作應該怎樣去做?這件事的責任實在太大,誰也說不好到底應該用哪一種辦法。

在北京,各方面的專家成立了」遺體保護組」,以中央的名義請來了北京、上海、天津、廣州等各地的科學家一起開會研究了許多次。

人民大會堂裏,通宵達旦的討論進行得十分艱難,因為遺體保護是以北京的專家為主,先由北京方面提出一個個具體的操作方案。

首先是液態保存。這是當今世界上最普通、最常用的保存方法,醫學院校大量的屍體、標本都是採取液態保存的方法。「就是把遺體浸泡在高濃度的防腐液中,再加上必不可少的周圍環境條件。」在今天的技術條件下這是最可靠、最穩妥的方法,但不能說它是最高水準的。

果然,上海方面的專家首先對這項方案提出了異議:毛主席遺容是供廣大人民群眾瞻仰的,而這種方法會使人覺得像浸泡在水中的標本,群眾在心理上是很難接受的。

其次是氣態保存。氣態條件下保存遺體給人們的感覺自然,栩栩如生。但氣態保存中存在最大的問題是怎樣防幹保水,遺體會變幹、變形、變色,造成難以挽回的損害。

觀點一個個被提出,又一個個被否決。每一個保存方法都有自己的優點,又不可避免地存在許多短處,而每一個短處稍不注意,就可能造成遺體保護工作在根本上的失敗。難怪科學家們在選擇時頗費躊躇,拿起、放下,又拿起,又放下。

最終決定按照北京專家的建議,暫採取液態和氣態相結合的原則。

所謂液態和氣態相結合的原則,是指皮膚需要暴露在外的部分,主要是頭部和兩隻手在氣態中,隱蔽的部分,即身體是在液態中;平時在氣態中,一年一度的大保護時在液態中。但無論是氣態還是液態,都只屬於遺體保護的措施之一,即化學保護。此外還需採取物理的、光學的等綜合保護措施,使整個遺體保護工作變得千頭萬緒、紛繁複雜。

9月20日凌晨3時50分,一列車隊穿過了靜靜的長安街,駛向毛家灣。

早在1969年珍寶島戰役打響後,毛澤東就向全國發出”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的號召,各地都挖了大大小小的防空洞。就在北京城下也有一條溝通天安門、人民大會堂、中南海一直到西山的秘密通道,四通八達,林彪生前居住的毛家灣也有一個入口。載著毛澤東遺體的車隊徐徐前行,華國鋒、汪東興、劉湘屏、黃樹則,以及遺體保護小組的醫務人員吳階平、林均才、徐靜等也隨車隊駛入了這個地下世界。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荷槍實彈的解放軍戰士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地站立在大鐵門旁。汽車在大門口停下了,人們都下了車。步行進入隧道後,吳階平才發現,這裏面十分寬闊,足以使4輛汽車並排通過,大家聞到了一股很重的黴味,顯然這樣長的隧道,通風條件不很理想。又走了100多米,方來到了這個頗為神秘的遺體保護室。

從1976年9月到1977年8月,吳階平他們將在地下度過整整一年的時間,執行這代號為「一號任務」的特殊使命。而地上發生了翻天覆地、震驚中外的變化,也都是在這一年中。

這個代號為「769」的遺體保護室原來是某醫院的地下手術室,設施完善,條件齊全。按照遺體保護的要求又對每個房間進行了改造,使其成為一個密封、隔氧、低溫的環境。在保護室的中央是一個巨大的、盛放遺體的鈦金屬容器。容器裏盛滿了藥液,遺體就浸泡在藥液中。

遺體保護小組進行了嚴格的分工,黃樹則、吳階平、林均才3人帶班,每人24小時,要交班以後才能離開。

遺體保護面臨著方方面面的問題,最重要的當然還是防腐。不僅僅要遺體不腐壞,還要注意遺容的顏色、神態。要長期保存,遺容就不能進行化妝,任何化妝品對遺體都是一種損害,只能將柔和的、略帶紅色的光照射到面部,效果上能夠更接近真實。

遺體需要長期保存,但實際上肯定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變化,科學家們要做的工作就是將這種變化減到最小、最慢。這樣每天的監測、記錄就不能有絲毫的馬虎,許多監測的方法也稱得上是絞盡腦汁。比如,面部皮膚的高低,有時很難用科學的尺度來衡量,大家就想了一個辦法,借鑒軍事上繪製地形圖的等高線的原理。當然面積小多了,精度卻大大增加。膚色呢,怎麼標明是深了?還是淺了?深了多少?淺了多少?經過反復研究並查閱了相關資料,最終決定採用”郵票法”。專家們找到了符合”郵票法”標準的大本子,上面有各種各樣的顏色,每一種顏色都由淺到深,逐漸遞進,差別很細微。工作人員每天都拿著這個本子進行核對,現在是和這個顏色近似,過了一個月,看看有什麼變化,三個月以後又有什麼變化,依此類推。儘管這是一個很原始的辦法,需要由肉眼來判斷,但經過專家們的討論,並參閱了各種資料,沒有比這更行之有效的方法了。大家都同意姑且先用這個方法,以後有了更好的辦法再改進。

這天,專家們要討論為遺體隔氧後要注入什麼樣的惰性氣體的問題,一開始大家提到氮氣。從氮氣的活躍程度和各方面的相關指標來看都是理想的,可這時一位專家又提出了一種比氮氣惰性更強的氣體–氦。這當然是更好了,可是造價卻高得驚人,在一般情況下是無人敢問津的,而這時既然有人提出來了,就沒人再能堅持用氮氣了。因為在遺體保護這個問題上,錢不能作為考慮的因素,一切都要最好,認為這是對毛主席無比忠誠的表現。

接下來討論的是照射到遺容上的光的色彩問題,有的專家主張顏色鮮豔一些,顯得毛主席十分健康。可有的專家提出異議,主席已經故去了,弄得這麼紅和事實不符麼。就這樣一個問題也反復討論了許多次,才定下一種各方面都比較滿意的顏色。

1976年10月6日清晨,吳階平像往常一樣來到毛家灣的遺體保護駐地。剛剛過了第二道崗進入洞口,他就覺得今天的氣氛和以往的不一樣。

這裏是一個100多米的大斜坡,以前是沒有崗的,可今天設置了一個大障礙物,進出的人要從旁邊才能進去。也增加了好幾道崗,所有的伸縮鐵門都拉上了,只留下夠一兩個人通過的空隙。士兵們一個個都站得筆直,表情肅穆,對平時都熟悉的人這時又嚴格查起證件了。吳階平帶著一串問號走到下面,原來一直輪流值班的警衛局毛維忠、張耀祠都不在。10月6日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吳階平是在以後才慢慢知道的,以華國鋒為首的中共中央正式逮捕了「四人幫」,同時摧毀其整個陣營。

與此同時,中共中央、全國人大常委會、國務院、中央軍委公佈關於建立毛主席紀念堂的決定。即:(一)在首都北京建立偉大領袖和導師毛澤東主席紀念堂。(二)在紀念堂建成以後,即將安放毛澤東主席遺體的水晶棺移入堂內,讓廣大人民群眾瞻仰遺容。

決定的公佈給承擔紀念堂建設和遺體保護工作的人員加了很大的壓力。經過一年日夜奮戰,克服了無數難題,1977年8月20日凌晨運載遺體的車輛從「769」出發,按照事先制定的方案駛向了毛主席紀念堂,經過短暫的適應性處理後,於當天上午遺體移入水晶棺內。

遺體保護最終按照原定的氣態、液態相結合的原則,配合這套原則,紀念堂建立了一套安全可靠的升降系統。當紀念堂開放接待群眾瞻仰時,毛主席的遺體處在水晶棺中可瞻仰的位置,但不能給水分,因為水晶棺裏溫度很低,一給水分就會結霧,只能採取幹濕結合的辦法,在遺體的衣服裏都包著水,也就是不裸露在外的地方實際上是處於液態環境,只有面部是處於氣態環境。瞻仰結束後遺體降到地下保護間一個特殊密閉的容器裏,在這裏給遺體更多的水分。每年毛澤東的生日之後,也就是12月26日後,都要停止瞻仰一段時間,把遺體完全泡在液體裏補給充足的水分。

毛澤東主席遺體進入紀念堂後,遺體保護工作又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遺體保護的具體技術逐漸規範化。科研基地的工作繼續進行,並在年終舉行學術討論。至此,負責前一階段遺體保護的專家們勝利完成了他們的使命。此後的工作,遺體保護專家還在堅持不懈地進行著。關於遺體保護工作,各方面都認為已盡了最大努力。

(鄧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