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玖勝

　　澳門人口老化嚴重問題的警告言猶在耳，那邊廂又迎來一記悶棍，統計暨普查局日前公佈資料顯示，2022年新生嬰兒只有4344名，按年減少682名，出生率下降至6.4‰，是1985年有紀錄以來最低位。分娩首胎母親年齡中位數為31歲，按年增長0.9歲，同時男女性初婚年齡中位數持續上升，男性增至30.9歲、女性增至29.2歲。生育是個人問題，但少子化導致人口老齡化卻是全社會的問題，特區政府宜高度重視。
　　一直以來，總和生育率（total fertility rate，TFR）都是探討一個國家經濟發展水準重要的依據，它代表著社會福利制度、稅收、教育基礎等條件，也同時牽涉到人口老化、高齡化等國家組成結構，一個國家生育率過高未必是件好事，但若生育率的水準低到已開發國家的標準值以下，未嘗不也是個嚴重危機。
　　根據美國（USA）中央情報局（CIA）的《世界概況》（The World Factbook）統計，一般已開發國家的生育率，至少須達到約2.00，才能維繫出生和死亡的水準，在世代交替的輪迴下，維繫國家正常的發展與運作。美國中情局曾發表一份全球總和生育率預測報告。該報告評估並比較2021年全球各國家和地區每名女性在孕齡期間生育子女的平均數字，報告顯示澳門2021年預測生育率為1.21，在全世界227個國家和地區中排名倒數第四（在2018年澳門的總生育率更是在224個地區中排行尾二）。這說明澳門已長期處於低生育率水準。
　　那麼，低生育率對於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發展又將產生哪些影響呢?較為直觀的影響就是：勞動力萎縮，老齡化加速，人口即將見頂，競爭力下降，社會撫養比率上升等社會問題，對社會的人口結構、經濟發展等造成負面影響。
　　日本的「失落三十年」便是一個很好的反面例子。雖然關於日本「失落的三十年」原因，廣場協議是被提到頻次最多的一個詞，但實際上主要還是日本無「人」為力了。由於製造業所需的年輕勞動力補給不足，日本勞動力中從事工藝的比例從1993年的34.3%下降到2009年的27%，從事中工業的勞動力人口作為從2200萬下降到1700萬，並且結構呈現老齡化，出口佔全球的9.9%，下降到4.8%。而造成年輕勞動力補給不足的原因，則是因為彼時的日本民眾失去了激情和進取心，年輕人既不搞對象，也不生孩子。而日本政府也是有計無力，印了一堆錢、發行一堆國債來增加福利措施，結果超發出來的貨幣全堆在銀行倉庫，日本年輕人依然還是即不消費，也不生孩子。
　　從亞洲的日本、韓國、菲律賓，到歐洲的法國、德國，再到北美，面對低生育率，多國政府出奇招「催生」，皆離不開「銀彈攻勢」，但始終收效甚微。回看本澳，為了鼓勵生育，特區政府多年來也多次推出鼓勵生育優惠措施，如免費產檢，免費分娩，延長產假，制定男士侍產假，提升生育津貼，提供十五年免費教育、書簿津貼、大學免息貸款、學生免費醫療，增加托兒額，甚至是結婚補助等措施，但總體效果仍然未如理想，澳門生育率仍然持續下降。
　　那麼影響現代年輕人結婚和生育的因素到底是什麼？經總結或許可歸納為以下幾點：其一是現代社會養兒防老觀念淡薄，父母傾向依靠個人儲蓄，來應付退休後的生活開支。受個人主義影響，年輕人亦已改變，普遍追求生活品質，加上嚮往獨立、自由、享受，認為人生在世，活得開心平安快樂即可，不願延續上一輩傳宗接代的舊思想。更重要的是，生活成本上升：澳門房屋、教育（多指學校以外培養費用）和醫療費用相對鄰近地區都高，尤其是房屋價格，不少年輕人在適婚年齡仍無法購買適宜的樓宇，而政府推出的經濟房屋大多因申請條件所限等原因，長期處於陪跑狀態，缺乏安穩的居住條件，對年輕人組建和養育家庭造成負擔。還要考慮家庭照顧問題，家庭友善政策未完善、社區支援不足等。不安因素之多，導致居民寧願養狗養貓都不養孩子。
　　其二，延遲結婚：近年來，愈來愈多澳門年輕人選擇延遲結婚，專注於事業發展，有團體去年曾開展婦女生育意願調查，受訪的「九○後」即廿三至卅二歲婦女生育意願最低，這源於她們剛步入職場，處於事業衝刺期。特別是不少女性在社會和工作中擔任重要職位，而生育及撫養過程往往令她們擔心事業受到影響而停滯或被逼轉職，從而降低她們的生育意願。這種趨勢也導致初婚年齡提高，生育孩子的時間視窗期變得更短。
　　其三，社會價值觀改變：過去的生育觀隨著社會發展而改變，尤其在澳門，隨著社會發展加速，更強調個人發展等因素，導致對生育的渴望和需求降低。特區政府按照城市總體規劃稱，澳門人口在2024年將容納80萬人。面對澳門生育率已經低於替代水準多年，意味著每對夫婦之生育不到兩個孩子，對澳門經濟和社會長遠發展造成負面的影響。若不出臺針對性措施，則難以提升生育率，達至既定的發展目標。
　　誠然，生育是個人問題，但少子化導致人口老齡化卻是全社會的問題。因為出生率的高低變化，足以影響個人、家庭、社會經濟、環境、文化與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環環相扣。近年新冠疫情來襲，疊加經濟環境轉差，失業率攀升，即使已達適齡生育階段，新一代多持觀望態度，人之常情。為了阻止人口結構失衡，實現長期均衡發展，優化政策提升居民生育意願是特區政府「勢在必行，行在當下」之舉。
　　事實上，在全面二孩政策不及預期、三孩政策效果尚未顯現等因素影響下，2022年中國總人口開始負增長的情況下，國家已出臺積極催生政策。先是，2021年5月3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指出「進一步優化生育政策，實施一對夫妻可以生育三個子女政策及配套措施」；二十大報告強調，「優化人口發展戰略，降低生育、養育、教育成本」、「實施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國家戰略」。
　　再到如今的，各地政府積極響應，不斷出臺鼓勵生育政策。如浙江省杭州市將向生育多孩家庭發放育兒補助，其中，杭州今年將首次向同一對夫妻生育二孩、三孩，且新出生子女戶籍登記在杭州的家庭發放育兒補助，擬向二孩家庭一次性發放補助5000元，向三孩家庭一次性發放補助20000元。
　　2月27日，溫州里安市住建局透露，即日起至今年12月31日，符合國家二孩及三孩生育政策且戶籍地為里安市的家庭，可享受相應購房補助。
　　義烏房產新政指出，三孩家庭購買首套自住住房且首次申請住房公積金貸款的，在規定的最高限額標準內，可貸額度可上浮20%確定，並優先予以發放。
　　四川衞健委早前發文稱，取消了對登記對象是否結婚的限制條件，取消了生育數量的限制，簡化了生育登記的要求等。此外，近期以來各地也陸續出臺政策鼓勵生育。如安徽、廣東等地的生育登記實施意見或管理辦法中，目前已不再將「是否已婚」作為進行生育登記的前提條件。這可謂當下熱度最高的生育政策，它取消了是否結婚的限制、取消了生育數量的限制、簡化了生育登記、增加了資訊共用的要求，從多個方面簡化生育流程，盡最大的可能達到催生效果。
　　不僅如此，有些政策還直接從輔助生殖項目開啟。2022年2月，北京市醫保局出臺政策將16項輔助生殖技術項目納入醫保甲類報銷範圍；同年11月，杭州市和荊門市都出臺了輔助生殖有關項目的專項補貼或項目報銷政策，降低患者接受輔助生殖服務的費用壓力，以促進家庭和諧幸福和地區人口長期均衡發展。
　　可以說，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催生大作戰」。催生，勢在必行，行在當下。而綜觀特區本年度財政施政報告，針對本澳生育率問題，文本指「積極支援婦女和兒童事務發展，推動落實家庭友善政策，支持開展家庭生活教育，促進托兒服務發展」；但未見詳列具體相關政策。對此，有團體就建議，政府可參考國家去年於《關於進一步完善和落實積極生育支持措施的指導意見》中提出的二十點具體措施，由婦女兒童事務委員會牽頭，結合本澳人口政策研擬長期鼓勵生育政策，分別在住房、教育、勞動權益以及家庭照顧等多個領域，推出更為有力政策組合及計劃，將生育友善的概念融入政策制訂考量當中，全面提升生育鼓勵措施的質與量。
　　首先是產假方面，適當增加女性產假及男士侍產假，夫婦同時休假，將可增加對產婦的支援，減低產後抑鬱症的風險，還可以建立可靠的親子關係，對孩子未來成長起著關鍵作用。首階段可積極與大型博企和公共專營機構推行，並落實相關家庭友善政策，以樹立榜樣、培養「育兒友善型」社會風氣，支持並鼓勵生育。特區政府應推出產假報酬補貼恆常化，並透過補貼、稅收優惠等措施，減輕企業的顧慮，同時，適當引入社會力量，拓寬生育保障形式，探索構建生育成本分擔機制。
　　經濟支援方面，應繼續優化相關措施，包括逐步提升出生津貼金額，並應參考國內、外經驗，如針對三歲以下兒童每月向其父母派發育兒補貼，以加強對新手父母經濟負擔的支援力度。醫療方面，當局應提供全面的早、中、晚期孕婦保健、產前檢查、產前常規檢查和唐氏綜合症篩查等服務，為全澳新生兒提供先天性疾病篩查、聽力檢測及定期體檢和保健等服務，肯定全方位的支援措施，有效減低新手夫婦憂慮。
　　托育工作亦尤其重要。幼兒時期是最需要照顧的時期，由於本澳大多數家庭為雙職工家庭，幼兒托育工作十分重要，國家衛生健康委人口家庭司已就《家庭托育點管理辦法（試行）（徵求意見稿）》公開徵求意見。其中提到，家庭托育點是指利用住宅，為3歲以下嬰幼兒提供全日托、半日托、計時托、臨時托等托育服務的場所，且收托人數不應超過5人。舉辦家庭托育點，應符合地方政府關於住宅登記為經營場所的有關規定，並向所在地市場監管部門依法申請註冊登記。特區政府應盡快落實《托兒服務規劃方案》文本的發展目標，為完善普惠托育服務體系打好基礎。當然，當局還應適度放寬家傭來澳工作的各種限制，規範家傭質素，讓雙職家庭無後顧之憂，提升生育意願。
　　總之，逐步完善家庭照顧及友善政策，提供合適的誘因，以「家庭友善」為基礎，落實到「生育友善」，形成育兒友好型的社會環境，提高家庭生育意願和養育子女的能力，小城生育率自然會得到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