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美國大選的關鍵州在哪里

  美國政治極化與社會分裂的不斷加深,使得四年一度的大選成為決定國家發展方向的關鍵時刻。在此背景下,美國獨特的選舉制度以及兩大政黨勢均力敵、難以形成主導性國內政治聯盟的局面,導致極少數政治搖擺州的選舉結果能夠產生「四兩撥千斤」的作用,成為打破政治平衡、決定哪一方候選人能夠入主白宮的關鍵。那麼,在2024年美國大選已經揭幕之際,值得關注的關鍵州在哪里,是觀察此次大選必須瞭解的資訊。
  關鍵州之於美國大選的意義
  關鍵州對於美國大選的意義在21世紀以來變得日益重要,原因在於三個結構性因素(政黨政治的極化、鈣化和對等化)和一個制度性因素(選舉人團)疊加所產生的前所未有「共振效應」顯著放大了少數政治搖擺州的作用。
  從結構性因素看,首先,美國政黨政治極化加劇使得歷史上長期居於主流地位的政治中間主義難以續存,大幅減少了作為政治「中間地帶」的搖擺州(又稱「紫色州」,也就是相對於長期以來穩固支持民主黨的「藍色州」和穩固支持共和黨的「紅色州」,美國總統選舉中民主、共和兩黨勢均力敵的州)的數量,放大了僅存的少數搖擺州作用,使之成為關鍵州。一直以來,美國選舉政治中存在一個著名的「唐斯定律」,即候選人的政策立場越是靠近中間選民,獲勝的幾率就越大。然而政黨政治極化的發酵顛覆了這一定律,給更為激進和極端的思潮及其政策創造了登堂入室的機會,最終形成一種惡性循環。
  其次,政黨政治「鈣化」或曰「部落化」削弱了美國選舉政治中的政黨—選民聯盟發生轉換的靈活性和流動性,強化了少數關鍵搖擺州的角色。所謂「鈣化」和「部落化」主要是指近年來美國的政黨—選民聯盟正變得越來越固化,其中身份政治和文化戰爭議題的興起成為重要推手。在此背景下,陣營轉換和聯盟重組的難度不斷上升,這就使少數搖擺州成為僅存的流動性政治增量。例如,在過去的四次美國大選中,民主、共和兩黨各自都擁有多達20個左右的安全州,創下了一個多世紀以來的最高紀錄。
  再者,政黨政治力量對比的對等化態勢賦予了少量搖擺州決定選舉政治天平最終會擺向哪一方的「關鍵少數」角色,這些州的選舉動向對於大選結果的指標意義也就不言而喻。
  另一方面,從制度性因素看,美國特有的選舉人團制度使得上述結構性因素具備了發揮作用的管道,從而產生了實踐影響。眾所周知,美國大選的結果是由選舉人票而非普選票決定的。從普選票層面看,民主黨在過去的八次大選中贏了七次。因此,關鍵州之所以重要,主要在於經過選舉人團制度的過濾,兩黨才得以真正形成分庭抗禮的格局,尤其是2000年和2016年的兩次大選,均以共和黨輸掉普選票但贏得選舉人票成功入主白宮而告終,進一步表明拿下關鍵州而非普選票對於大選結果的決定性意義。總之,上述結構性因素與制度性因素的共振,日益將少數關鍵州推向美國選舉政治的前臺。
  2024年美國大選的五個關鍵州
  基於關鍵州的重要意義,對2024年美國大選中的關鍵州進行具體界定和分析,成為研判此次大選走向的重要一環。隨著大選的日益臨近,美國的政治觀察家們已經開始從不同視角對關鍵州進行追蹤探討。筆者認為,討論這一問題的邏輯起點應當是2024年美國大選關鍵州的界定標準,即以前文提到的結構性和制度性因素為背景,尋找關鍵州最為清晰的一條邏輯線索應是,拜登在2020年大選中成功翻轉了哪些特朗普曾在2016年大選中成功拿下的搖擺州。照此標準,這樣的關鍵州有五個,分佈在美國選舉地理版圖中至關重要的兩個區域:位於南方「陽光地帶」(指美國南部氣候溫暖的州)的亞利桑那州、佐治亞州,以及位於中西部「鐵銹地帶」(指工業衰退且藍領工人集中的地區)的密歇根州、賓夕法尼亞州、威斯康星州。儘管內華達州、明尼蘇達州和新罕布夏州也被共和黨視為重要選戰目標,而民主黨則對北卡羅來納州表現出高度重視,但真正決定大選結果的仍將是這五大關鍵州。目前的民調顯示,特朗普在五個州全面領先,而在賓夕法尼亞州和威斯康星州,與拜登的差距僅在1%以內。
  在以上五個州當中,拜登在2020年分別以0.4%和0.3%的極微弱優勢贏得了「陽光地帶」的亞利桑那州和佐治亞州。目前,這兩州的民調數據均顯示拜登的民意支持度明顯落後於特朗普,因此後者有較大概率出線。然而,即使特朗普能夠在這兩個州再度實現翻轉,也仍無法保證實現當選所需的270張選舉人票。基於此,按照一位美國共和黨民調專家的說法,如果無法拿下亞利桑那、佐治亞兩州,共和黨贏得2024年大選的幾率將會非常渺茫。可以說,贏得位於「陽光地帶」的兩個州對特朗普而言,僅僅是其重新入主白宮的起點而非充分條件。
  與之相對,拜登在2020年獲得較大優勢的關鍵州是位於「鐵銹地帶」的密歇根州和賓夕法尼亞州,領先對手特朗普的幅度分別為2.8%和1.2%。值得一提的是,在2022年的中期選舉中,民主黨人在這兩州也取得了較好的選舉成績。然而,如果拜登僅在這兩州中守擂成功而失去了其他三州,那麼即便他能拿下內華達州,也同樣無法達到勝選所需的270張選舉人票。
  從這個意義上講,威斯康星州將最有可能成為「關鍵州中的關鍵州」。從過往兩次大選記錄看,民主、共和兩黨在威斯康星州的選情均十分膠著。在2020年大選中,拜登以0.6%的微弱優勢擊敗了特朗普;而在2016年大選中,特朗普以0.8%這一幾乎同樣微弱的優勢擊敗了希拉裏·克林頓。此外,與密歇根州和賓夕法尼亞州在2022年中期選舉中出現的「藍色浪潮」不同,威斯康星州作為搖擺州的底色十分鮮明:一方面,民主黨籍州長托尼·埃弗斯以3%的優勢成功連任;另一方面,特朗普的堅定政治盟友、共和黨籍聯邦參議員羅恩·詹森則以1%的優勢在該州守擂成功。根據一位美國學者的計算,威斯康星州在過去兩次大選中已經發揮了「臨界點」式的決定性作用:在2016年和2020年,該州分別成為幫助特朗普和拜登跨越270張選舉人票門檻的關鍵州。因此,將威斯康星州視為「關鍵州中的關鍵州」並不為過。
  關鍵州與2024年美國大選的可能圖景
  前文結合過去兩次大選的歷史經驗對2024年美國大選中的關鍵州進行了界定和分類,進一步凸顯了它們的重要性。然而,這種分析整體上依然停留在一個相對靜態的階段。如果我們將美國政治的最新動態納入考察範圍,則有可能對此次大選呈現的圖景做出不同的預測。例如,相比威斯康星州,儘管同屬「鐵銹地帶」的密歇根州和賓夕法尼亞州自2016年起、尤其是2020年之後表現出更為明顯的親民主黨趨勢,但新一輪巴以衝突的爆發正大幅弱化這兩個州的阿拉伯裔美國人和穆斯林選民對民主黨的支持。考慮到這一群體在密歇根州的占比高於大多數美國其他州的現實,本輪巴以衝突的持續發酵很有可能對拜登在密歇根州的選情造成重大衝擊。2024年2月1日,拜登專程赴密歇根州的沃倫市、迪爾伯恩市拉票,雖然收穫了當地汽車工人聯合工會的支持,卻遭遇反戰示威者跟隨抗議。與此同時,拜登政府高級官員前往密歇根州與當地阿拉伯裔社區成員會晤做工作,遭到當地巴勒斯坦裔受邀者的抵制。
  然而在政治選舉意義上,拜登在威斯康星州遇到的挑戰恐怕依然大於「鐵銹地帶」其他兩個搖擺州,其根本原因在於,作為民主黨首要基本盤的少數族裔在該州選民中的比重遠低於其他兩州;而與此同時,作為共和黨特別是特朗普首要基本盤的未受過大學教育的白人藍領階層在該州選民中的比重則遠高於其他兩州。
  總的來看,美國政治的最新演變態勢似乎給2024年大選中的五大關鍵州蒙上了一層更加撲朔迷離的面紗:首先,拜登和民主黨自2020年起占優的「鐵銹地帶」兩州正面臨主要由巴以衝突引發的新變數,進而可能導致選舉結果逆轉;其次,威斯康星州獨特的選舉歷史記錄和選民構成仍將使之發揮無法取代的「關鍵州中的關鍵州」作用,最終投票結果依然存在高度不確定性;第三,「陽光地帶」兩州所展現出的不同於「鐵銹地帶」的選舉政治邏輯、尤其是人口結構的年輕化趨勢,也將使得特朗普在這兩州的選舉政治命運存在高度的不確定性。此外,兩位候選人各自都有著眾所周知的顯著政治弱點,這些弱點會在上述關鍵州的選舉中產生何種微妙影響,目前也難以做出準確評估。因此,2024年的美國大選依舊是一場看點頗多、結局難料的選舉,但無論如何,密切追蹤這五個關鍵州的動向就抓住了觀察這場選舉的主線。
  (王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