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4月2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宣佈徵收「對等關稅」後，外媒發現，特朗普政府計算關稅的方法存在「貓膩」，他們在計算貿易逆差時刻意忽略了美國在服務出口領域的巨大優勢。美國向世界多國出口雲計算、互聯網、諮詢、金融等服務，按照特朗普制定關稅的邏輯，如果將這些出口額計算在內，得出的稅率將大不相同。而服務貿易也被很多國家看成反制美國的「有力武器」。英國《經濟學人》直言，在特朗普的關稅政策下，提供上述服務的美國科技和金融巨頭們很可能成為其他國家反制的目標。
  美服務貿易順差達2950億美元
  《紐約時報》報導稱，特朗普對100多個國家和地區徵收關稅的依據是一個簡單公式，該公式的核心數據是2024年美國與某個國家或地區的貿易逆差。不過特朗普政府只計算了商品貿易存在的逆差，並沒有考慮服務貿易。其實，雙邊貿易既包括商品貿易，也包括服務貿易。服務貿易包括科技、媒體、金融、運輸和旅遊等領域。許多經濟學家認為，官方貿易統計數據往往會大幅低估跨境服務交易額；一些經濟學家甚至認為，目前全球服務貿易規模可能已經超過了商品貿易的規模。
  美媒稱，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服務出口國。每當外國遊客入住美國酒店時，其花費就會被計入美國服務出口的籃子。每當外國觀眾付費觀看美國製作的電影和電視節目時，他們都在增加美國服務貿易的順差。美國加征關稅的許多國家都與美國存在服務貿易逆差，包括加拿大、中國、日本、墨西哥和歐洲大部分地區。
  《經濟學人》稱，儘管2024年美國商品貿易逆差達到1.2萬億美元，但服務出口總額高達1.1萬億美元，服務貿易順差達2950億美元，接近歷史最高水準。
  9日，中國商務部有關負責人表示，美國是中國服務貿易最大逆差來源地，逆差規模總體呈現擴大趨勢，2023年為265.7億美元，占美國服務貿易順差總額的9.5%左右。綜合考慮貨物貿易、服務貿易和本國企業在對方國家分支機構的本地銷售額三項因素，中美雙方經貿往來獲益大致平衡。
  《經濟學人》認為，如果其他國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按照特朗普政府計算商品貿易逆差的方法計算本國對美國服務貿易的逆差，進而對美國徵收關稅，那麼美國服務商將面臨許多國家的極高稅率，如在中國、歐盟、沙特、委內瑞拉的稅率將達到28%、15%、41%、47%。
  早在今年1月，就有媒體關注到，在潛在的關稅戰中，美國服務貿易是其軟肋。加拿大《國家觀察者》刊文稱，美國公司在全球服務貿易領域佔據主導地位，其在科技和金融服務領域的強勢地位尤其突出。特朗普拋出的所謂美國對他國貿易逆差數據嚴重不實，而且特朗普也一直在刻意回避服務貿易。
  《經濟學人》還稱，數十年來，美國貿易談判代表都在想方設法推動他國降低針對美國服務出口的壁壘，為此美國甚至還推動世界貿易組織改革，讓世貿組織重心轉向服務貿易。如今，特朗普推出高關稅，似乎能進一步施壓他國購買更多美國服務。不過問題在於，如果美國對外國商品豎起關稅高牆，那麼美國的服務出口就會被其他國家作為反制的抓手。而提供這些服務的企業，正是穀歌、高盛等美國科技和金融界巨頭，特朗普的關稅或導致這些世界級公司成為其他國家反制的目標。
  「歐洲擁有銳利的武器」
  事實上，在特朗普宣佈關稅政策次日，歐洲方面就傳來可能針對美國服務出口進行反制的消息。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稱，歐盟手握從貿易到科技的很多張牌，所有反制手段都在考慮範圍之內。
  德國Golem新聞網報導稱，法國提議對美國數字服務提供商徵收關稅。法國政府發言人普裏馬斯強調，繼對鋼鋁關稅進行反制之後，歐盟很可能在4月底前準備好第二輪反制措施。第二輪反制措施將涵蓋所有產品，服務也將包括在內，特別是數字服務，包括GAFAM提供的數字服務。GAFAM指美國科技公司穀歌、亞馬遜、Facebook（現改名Meta）、蘋果和微軟。德國經濟部長哈貝克表示，德國可能支持該計畫。
  「歐洲擁有銳利的武器。」德國巴伐利亞廣播電臺8日報道稱，如果關稅戰持續下去，歐盟將考慮如何採取進一步措施嚴厲打擊美國，對美國服務進行限制是有可能的，例如，歐盟可能會對美國公司提供的數字服務徵稅。
  美國CNBC稱，綜合統計商品和服務貿易，美國同歐盟之間的貿易額基本是平衡的，但特朗普政府只計算商品貿易，得出美國對歐盟貿易逆差高達2356億美元的結論。德國貝倫伯格銀行首席經濟學家施密丁預測稱，歐盟可能先向美方發出威脅，如果今年年中雙方仍談不出結果，歐盟或將向美科技公司施以重錘。
  《經濟學人》稱，對服務徵稅並不像對商品徵稅那麼直接，也很難對美國公司提供的諮詢和數據管理等服務做即時統計。不過，他國政府仍然有各種辦法提高「稅率」，如對美國服務提供商展開反壟斷調查、制定數據處理法規、要求其繳納數字服務稅和許可證費等。此外，針對美國科技公司下手的具體目標有很多，應用商店、雲端服務、數據存儲等都可能被針對。
  以色列CTech網站稱，近期歐盟國家的政府和企業已經在想辦法尋求本地企業替代美國服務。據稱，歐洲雲服務供應商Exoscale和Elastx近期用戶需求飆升，許多使用美國公司雲服務的歐洲公司都打算轉用歐洲的雲服務。也有消息稱，歐盟正在考慮用歐洲自己的衛星互聯網服務取代馬斯克旗下的星鏈，並已聯繫Hispasat、Eutelsat和SES等相關歐洲企業。
  《紐約時報》認為，歐盟已擁有對美國關稅實施強力報復的政策工具，而撒手鐧或許就是歐盟於2021年推出的所謂「反脅迫工具」，可在歐盟國家「受脅迫」情況下實施各種強力反制手段。這款政策工具此前尚未在實踐中加以運用，不過一些歐盟外交官已提前預警稱，倘若貿易戰升級，歐盟完全有可能使用「反脅迫工具」。
  其實，歐盟的科技監管政策早就被美方視為「眼中釘」。2月，美國副總統萬斯在巴黎人工智慧行動峰會上，痛批歐盟對美國科技公司「監管過度」，並點名批評歐盟推出的《數字市場法》《數字服務法》和《一般數據保護條例》。一段時間以來，Meta、蘋果、穀歌、X等多家美國科技巨頭均被歐盟盯上，或遭到調查，或面臨罰款。《紐約時報》披露，歐盟或將對馬斯克旗下的X平臺處以超過10億美元的罰款。另據路透社8日報道，歐盟負責反壟斷事務的官員裏貝拉當日披露，歐盟或將在幾周內就蘋果和Meta是否違反歐盟《數字服務法》做出定論。
  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副主任宋國友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美國在服務貿易領域具有顯著優勢，其對歐盟的服務出口約為2700億美元，約占其服務出口總額的1/4。主要出口目的地包括德國、法國、義大利、荷蘭等歐盟國家，也包括英國等其他歐洲經濟體。正因如此，一旦歐洲國家決定採取貿易反制措施，服務貿易領域很可能成為它們優先選擇的打擊目標。若歐盟正式實施反制措施，美國對歐服務貿易出口將面臨顯著收縮，順差規模也將隨之縮減。這一衝擊將直接影響美國的核心服務貿易，尤其是金融、旅遊等高度依賴歐盟市場的領域。由於服務貿易各行業間存在緊密關聯，某一關鍵行業受限可能引發連鎖反應，進一步放大對美國整體服務貿易的負面影響。
  「很可能引發精准反擊」
  除歐盟外，美國其他貿易夥伴也可能在服務貿易上跟美國過招博弈。巴西國會2日通過「經濟對等法案」，規定在其他國家或經濟體單方面對巴西國際競爭力產生負面影響的情況下，巴西外貿委員會除了可以對出口到巴西的產品徵稅外，還可通過暫停商業特許權、知識產權等限制服務進口的形式進行反制。
  通信專家項立剛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表示，當前全球範圍內雖未對美國服務貿易採取實質性反制措施，但若美方持續加征關稅，很可能引發相關國家的精准反擊。美國極具優勢的金融、旅遊、教育、數字技術等服務領域都有可能成為打擊對象。互聯網服務出口是美國重要創收途徑，一旦遭遇針對性制裁將造成顯著衝擊。可以預見的是，未來的關稅戰，會逐漸升級成為「手術刀式」的精准打擊，而非大水漫灌。
  前海開源基金首席經濟學家楊德龍告訴《環球時報》記者，美國在金融服務方面保持著較大順差，這主要得益於其在金融、醫療等高端服務業的全球領先地位。美國的金融服務出口廣泛覆蓋歐洲、中國、日本等主要經濟體。然而，在當前貿易摩擦升級的背景下，這些優勢服務領域很可能成為其他國家的重點反制目標。一旦美國的高附加值服務貿易遭遇精准打擊，其科技、醫療等服務行業將受到嚴重衝擊，進而可能引發資本市場震盪，拖累相關企業的股價表現。
  而在多國對美服務出口採取反制措施之前，旅遊者已經開始用腳進行投票。加拿大《金融郵報》報導稱，加拿大市場調研公司Leger的調查顯示，有56%的加拿大人表示他們不會前往美國或已取消前往美國度假的計畫；《多倫多星報》稱，一些加拿大遊客表示，在關稅問題解決之前，他們不會前往美國。美國「商業內幕」網站則報導稱，一些加拿大人表示，即使貿易戰結束，他們仍會對前往美國持謹慎態度。瑞士Waston新聞網報導稱，美國作為歐洲人旅遊目的地的吸引力正在下降，越來越多歐洲遊客正考慮其他目的地。
  世界旅遊城市聯合會特聘專家王笑宇9日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表示，隨著關稅措施的持續升級，美國商業領域也將不可避免地受到衝擊。這種影響將直接反映在商務旅行市場——無論是赴美商務活動還是美國企業的海外差旅規模都將呈現收縮態勢，從而導致服務貿易出現萎縮。
  王笑宇稱，更為關鍵的是，關稅將推高美國酒店業、娛樂業等行業的運營及採購成本。在全球市場競爭日益透明的背景下，相關服務產品的價格競爭力將面臨嚴峻考驗。一旦美國服務業的成本進一步上漲，國際消費者完全可能轉向其他更具價格吸引力的替代選擇，進一步加劇美國服務貿易的下行壓力。
  （卓然 昭東 馬夢陽 甄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