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3日早上7點，在參展商戶一片嘈雜的交談聲裡，中國外貿商人老童拿出手機，在朋友圈內更新了一條最新狀態：「23年第二場展會，德國漢諾威Domotex地面鋪裝展。」配圖是展會現場的九宮格照片。
　　這是2023年開年以來，老童帶領國內企業參加的第二次海外展會。上一次展會就在不久前東京的國際美妝周上，有來自18個地區和國家的700家展商「同台競技」，這位湖南商人感受到久違的商業煙火氣。
　　「將中國最好的地板帶給你。」一家中國地板企業的標語牌高高懸在漢諾威這個地面鋪裝展的顯要展位前，吸引了不少參展外商的注意力，中國的匠心和美學似乎都濃縮在這塊小小的木板上。展會上，許久未露面的中國商人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熱情，很多人與客戶競相擁抱，喜極而泣，這是他們時隔三年的第一次見面。
　　「找回過去的三年。」走出去的人們心情有點複雜，又帶有些莫名的欣喜。
　　在中國沿海城市，隨著疫情政策的放開，越來越多的外貿企業主壓抑許久的商業熱情前所未有地迸發出來，企業家有的自發單獨成行，有的追隨政府官員的腳步，聲勢浩大地組團出海。從沿海到內地，地方政府鼓勵外貿企業出海的重磅政策在出臺和不斷醞釀中，人們在迫切地尋找商機。
　　三年不見，在中國商人眼裡，世界變得有些陌生了，作為全球供應製造鏈大國的主人出去後，在外商面前，似乎不復往日那般風光，很多重要的外貿單子已被印度、越南和菲律賓人取代。
　　失落是難免的，但斬不斷重新整裝待發的希望。有專家表示，從長遠角度看，中國未來的外貿發展仍然很有優勢。因為中國產業體系非常完善，世界工廠的地位暫時還沒有其他國家能替代。而儘管人口紅利不再，但中國人力資本還有諸多優勢。
　　商務部官員表示，過去三年，面對複雜嚴峻的發展環境，中國外貿經受住了重大風險考驗，展現出較強韌性和活力。

民企自主出海
　　「走出去」，是三年來縈繞在老童心頭最大的心願。
　　他所從事的美妝國際展會代理工作與外界連結度極高。「我們主要的工作模式就是將國內做美妝供應鏈的企業帶到國外去參展。」老童說，疫情沒暴發前，他的團隊每年都會帶一千多家企業到全世界各地參加展會，足跡遍佈歐洲、東南亞、南美等地的四十多個國家。「基本可以涉及到全世界大部分人口超一億的國家。」老童說，一直以來，他都和海外的客戶保持著非常密切的聯繫，這讓他能在第一時間關注到行業內部的動向，及時調整企業發展策略。
　　但他的工作被那場波及全世界的疫情徹底打亂。不同國家鬆緊口徑不一的防控政策下，有不少同行選擇了「冬眠」：切斷海外項目，關停辦公場所，遣散工作人員，試圖用最低成本扛過這沉重的三年。對於「外貿人」來說，走不出去相當於「沒有活路」。
　　2022年10月，察覺到市場在慢慢復蘇的老童終於實現了這個心願。時隔三年後，他重新踏上俄羅斯的土地。出發的時候國內疫情政策還較為嚴格，再加上外部環境的不可控，直到飛機降落的前一刻，老童的心情都還很複雜。但隨著腳步在異國土地上落定，這種糅合著期待和緊張的心緒就平復了下來。
　　在闊別了三年的會場上，他很快就找回曾經的感覺。「我的英文名字叫Tony，所以當時在會場上，會聽到很多喊Tony的聲音，這種感覺很好。」老童說，最讓他印象深刻的，還是和海外客戶的擁抱。「這是三年後久別重逢的擁抱，跟商業沒有關係。每個人都是激動的，這個世界發生了太多變化，我們都在為這次見面開心。」
　　當然，這次出行聽到的並非都是好消息。在中國商人出海不便的三年裡，也出現了不少強有力的競爭者。韓國、越南，甚至義大利，在老童所在的美妝會展行業裡，原來屬於中國人的展位前出現了其他國家的國旗。「我不知道市場有沒有被蠶食掉，但從展會面積來說，是有這個情況的。，在迪拜的展會上，老童看到了大量韓國人，在三年前，這種情況並不存在。
　　「之前我每年都會給客戶寄一本檯曆，疫情三年停掉了，2022年年底我又重新把這個檯曆印了出來，上面全都是展會的一些排程，這是很有意義的禮物。」為了讓這次的回歸更順利，老童做了不少準備。這一次，他的目標是，收復與擴張原來的版圖。
　　和老童一樣，作為浙江省國際貿易供應鏈一家企業的負責人，鄧超鋒也選擇了提前自行出海。今年是國貿供應鏈建立的第十年，自建立之初起，企業就定下了經營策略——百分百外銷。鄧超鋒一直從事出口工作，對於外貿企業的發展有很深的感悟。「像我們這種對外依賴度高的企業，外部環境直接影響銷量。」鄧說。
　　背靠義烏這個國際級外貿商城，鄧所在的公司除了自己從事國際貿易的供應鏈交付外，還搭建平臺為一些小微企業提供貿易服務。「主要市場是非洲和東南亞，但全世界七十多個國家可能零零散散都有業務。」鄧說，因為市場都在國外，以前一年12個月，他和公司業務骨幹幾乎有8個月都在國外，但這種情況在近三年被完全改變。
　　「疫情嚴重的時候走出去太難了，航班、簽證，樣樣都很難。」鄧超鋒說，一直到去年11月20日，他才如期在廣州坐上了飛往雅加達的飛機。
　　闊別三年，再次站在異國的土地時，鄧超鋒心裡有一種難言的暢快感，他知道，自己新一輪的征程將在此開始。如同鄧預料的那樣，這趟「個人先行」的出海搶單確實也給他帶來了不少成果。國外對國產新能源車的接受度如何，是否有合作洽淡的可能；RCEP覆蓋的國家對我們現在供應鏈有哪些想法，從什麼地方可以優化增加利潤……在海外，這些問題都得到了解答。
　　鄧超鋒說，除了商業資源洽談，人際的聯絡對接也是他此次出行的一項重要內容，和老朋友們的聊天讓他更加瞭解到外部形勢的變化，「我對自己要做的事更有信心了」。回國不足一月，如今的他又在籌備下一次出行，目的地是非洲的十幾個國家。他告訴自己，要努力跑出去找到更多的機會和可能。
　　對湖南商人老童來說，2019年疫情暴發前，他的最後一個參展地點在俄羅斯，而在三年疫情冰凍期過後，他出訪的第一站恰好也是俄羅斯，在他看來，這是一種特殊的緣分。他們做生意的，信奉的是冥冥之中的這些安排。

政企合力打響「第一槍」
　　以老童、鄧超鋒為代表的外貿企業率先自主「走出去」，是基於自身的生存發展需要。但在更高的維度上，政府牽頭組織企業「出海」搶訂單，已然成為一股熱潮。
　　2022年12月4日清晨，一支由浙江省商務廳等省級部門相關負責人及企業代表組成的「搶單團」驅車前往浦東機場，開始為期6天的歐洲行。這是疫情三年來，首個由省級商務部門帶隊出國的團。
　　「有媒體說是十萬浙商出海，實際上有誤，是浙江計畫在三年內推動這麼多浙商走出去。」浙江省商務廳一位官員透露，因為是疫情管控正式放開後組成的第一個出國團，各方關注度很大，幾乎所有目光都追隨浙商出海，帶隊的商務廳官員自覺壓力很大。
　　在中國32個省市區中，浙江打響「出海」搶單的「第一槍」，與其經濟結構息息相關。
　　數據顯示，浙江對外貿依賴度高達近50%。2022年前11個月，浙江進出口總值431萬億元，同比增長14.7%，其中出口3.16萬億元，增長16.1%，但進出口占全國份額的排名，已從前三季度的全國第二下降到了第三。
　　政企合力搶訂單，是外貿大省浙江積極應變的一次創新。這次「出海」，浙商兵分兩路，除了省商務廳牽頭組織的歐洲行外，同日出發的還有一條日本線，由嘉興商務局組織、96人組成的「搶單團」，從杭州包機飛赴日本，組織企業參加亞洲紡織成衣展（AFF展）。
　　嘉興市共贏進出口有限公司CEO沈偉就是嘉興「搶單團」的一員。沈偉主要做羊毛、羊絨紗線等紡織品原材料的出口，公司60%的業務來自外銷。外銷中，一小半通過自己的進出口公司直接外銷到孟加拉和越南、緬甸等，一大半通過國內其他的外貿公司，最終出口到美國、歐洲、日本、韓國等市場。
　　三年疫情，由於跟海外客戶的見面受阻，交流減少，訂單流失不少，沈偉公司的外貿「受到了史無前例的打擊」。2021年，沈偉曾嘗試線上參加大阪的一個展會，邀請當地翻譯幫忙對接客戶，「但實際效果不怎麼理想」。
　　2022年11月3日，在嘉興「搶單團」報名截止的前一天，沈偉從朋友那裡得知了這個消息，沒有絲毫猶豫，當即報名。「嘉興很早就開始醞釀這事，也頂了很多壓力。之前寧波7月也曾包機去布達佩斯，但好像不是很成功，去的人比較少，包機只有一小半人。後來疫情政策寬鬆後，大家都熱情起來了。」沈偉說。
　　嘉興團的出發時間是12月4日，但沈偉在1號提前飛去了首爾。「我到韓國後的行程排得很滿，到達那天是下午六七點，當晚就有兩場應酬。第二天，我在不同的地方見了四撥客戶。「沈偉說，闊別三年再見客戶，首要目的並不是為了拿訂單，「友誼在第一位，人和人之間需要交流來加深情感。」
　　隨後，沈偉飛往東京跟大部隊匯合。在舊本參展期間，沈偉接觸了不少新客戶。「有價值的新客戶有三十幾家，參展期間可以說挺忙的。」此次「出海」，嘉興市商務局、市外辦、市防控辦等部門抽調人馬組成了「後勤組」，沈偉說，政府的背書讓整個行程更加順利，同時官方還補貼了部分參展費用。
　　在首發的幾個團「出海」後，包括寧波、杭州、溫州、紹興在內的浙江11個市都開始行動，探索推進「包機／包艙＋參展＋商務洽談」模式，説明企業拓市場、搶訂單。
　　紹興酷高紡織品有限公司的負責人俞平，也跟隨紹興團飛往迪拜參加第十三屆中國（阿聯酋）貿易博覽會。紹興酷高主要生產窗簾、浴簾等家用紡織品，公司90%以上的產品都出口美國市場。
　　疫情發生後，俞平主要的工夫都在維護老客戶上，但2022年以來，訂單還是明顯減少。俞平不想坐以待斃，知道紹興商務局在組織出海後，她果斷報名。此次迪拜行也是俞平第一次「出海」參展搶訂單，政府在機票、酒店和攤位費上都予以了補貼。
　　初來乍到，俞平對迪拜的印象不錯，參展期間，她和同事兩個人忙得腳不沾地。「一天就收了二十幾張名片，三天總共收了六七十張。」俞平說，回國後她還給十幾家意向客戶寄了樣品，「我打算今年繼續去跟進，把迪拜市場開拓出來，這裡很有前景。」
　　據浙江省商務廳消息，去年12月，浙江共有20個經貿團組出國開拓市場，達成出口訂單超180億元人民幣。
　　浙商競相出國搶訂單的熱潮，也讓越來越多的外貿企業躍躍欲試，杭州快萃小茶智慧科技有限公司的董事長葉金章就是其中一個。葉金章一直致力於將最智慧的設備和最傳統的茶文化相結合，做中國茶的標準化，讓中國茶能在國外擁有和咖啡一樣的影響力。
　　看到浙商組團出海的新聞後，他立即聯繫濱江區商務局詢問相關政策，商務局副局長「秒回復」，並在15分鐘內拉了工作小組進行對接。葉金章從工作人員口中得知，參與出海按政策能夠提供70%的機票補貼、6個免費展位，這讓他備受鼓舞。如今葉金章已經預定了3月中旬在印尼的一場展銷會，之後包括德國、巴西、美國等10個國家的17場展會活動，都已列入他的計畫表。
　　未來，浙商組團出海或將常態化。浙江省商務廳副廳長陳志成介紹，今年，浙江將繼續為企業搭好台，組織出國（境）拓市場引項目團組超1000個、聯動企業超過1.08萬家。

出海！出海！步調一致的行動
　　除了浙江，作為長三角一體化重要區域蘇南的幾個城市也不遑多讓。2022年12月9日凌晨，江蘇省蘇州市由主管部門牽頭，面向企業組織招商隊伍，遠赴歐洲開展招商工作。而在此之前，蘇州已組織首批赴日經貿包機，有報導稱，蘇州百名招商人員及外貿企業負責人在日本開展招商引商工作，爭取了超過10億元的訂單。
　　蘇州商務局副局長張皓也參與了這次為期七天的日本之行。從前期25天的統計企業意願，辦理證件，包機流程安排，到後期除去交通時間，在6天時間內橫跨七八個城市拜訪13個客戶的經歷，給張皓帶來了太多的震撼。
　　「其實整個疫情期間，我們都非常關注企業的情況，所以説明企業出海也是很早就開始籌畫。」張皓說，2022年上半年，長三角地區的物流鏈因為疫情受到影響，但下半年七八月疫情相對平穩後，政府就與企業在出海爭取訂單這件事上達成了共識。「下半年九月，我們蘇州幾個民營企業自己出去洽談，回來之後我們把他們請到了商務局，跟他們瞭解外面的招商環境和疫情防控等情況。」
　　對於蘇州商務局和其他未走出的企業來說，這次談話像是一劑強心針。世界局勢動盪，產業鏈為他國所替代在全球範圍內也已不是難事，想要在市場上佔有一席之地，中國企業家們必須走出去不斷交流，需要更多的曝光量。
　　日本之行程式啟動後，蘇州商務局也同步籌畫了帶領企業出海歐洲的流程。消息一出，翹首以盼的各企業紛紛報名，顧麗代表的江蘇長江紙業有限公司就是其中一家。
　　她所在的江蘇長江紙業是一家做紙製品的文具公司，外銷占銷售結構的70%-80%，服務的客戶也都集中在歐美還有澳大利亞等地區。「歐洲市場對我們來說很重要，所以一定要出去跟客戶談。」顧麗坦言，疫情前兩年，因為國內管控情況好，所以在生產接單上國內企業佔據優勢，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東南亞、印度等地陸陸續續也參與生產，且對外溝通更加順暢，在市場份額的占比上不斷擴大，「22年下半年開始，我們的壓力很大，對我們這個行業來說，機會還是在外面。」顧說。
　　2022年12月9日啟程，17日返程，週六周日不少歐洲客戶不上班，路上長達24小時的行程，這趟歐洲之旅留給顧麗的時間並不多。所以在組團包機抵達法國後，顧麗和團隊成員馬不停蹄前往義大利，在短短幾天時間內，她們去了義大利、西班牙、荷蘭、德國四個國家，拜訪了6個客戶。面對三年未見的中國朋友，客戶們熱情的反應也讓顧麗一行人感動滿滿。
　　「義大利人本來是非常注重週末生活的，所以一開始我們也不好意思去打擾他們，但是沒想到三年沒見的義大利客戶會把我們的行程排在週六。」大約是開了個好頭，這次有政府「保駕護航」的歐洲行格外順利，顧麗收穫了遠超預期的訂單。「最突出的是之前歐洲人採購量少的產品，這次也接了很大量的單子。」顧麗說，出發前團隊預期是500萬美金，但實際跟客戶洽談後，訂單量金額高達1500萬美金，她再一次堅定地感受到，當下就是最好的機會。
　　而在蘇州市商務局局長孫建江看來，「走出去」是第一步，政府要做的是搭建平臺，提供常態化保障服務。除此之外，除了幫企業抓訂單，更多的還要關注外資對中國貿易發展的持續看好。「只有密切關注國際動態，才能及時研判調整企業發展策略，同時也要將注意力放到招商引資，這是一個大的話題。」孫建江表示。
　　隨著防疫全面放開，以江蘇、浙江為首，廣東、四川、山東、安徽、湖南等地都開始陸續組織經貿團出海。政府幫助企業出海，搶回失去的三年時光，找尋更多的商業機會，已然成為中國各地主政者步調一致的行動。
　　從南到北，從沿海到內陸，各地政府組團出海尋商機，進一步釋放中國外貿復蘇的積極信號。
　　作為拉動中國經濟的「三駕馬車」之一，外貿一直是中國經濟的重要支撐。2022年12月6日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要更大力度推動外貿穩規模、優結構，更大力度促進外資穩存量、擴增量，培育國際經貿合作新增長點。
　　搶時間、搶訂單、搶機遇，恰恰是中國外貿發展的內生動力所需。這股「出海」熱潮的出現，實際是受過去幾年疫情等外部環境壓抑所致，導致噴薄而出的企業爭先出海搶單的熱情，而《鳳凰週刊》記者瞭解到，各地政府給予了極大的支持和鼓勵，就在1月9日，紡織外貿出口大市浙江紹興市商務局出臺了鼓勵企業搶單拓市若干「重磅」政策。
　　紹興市新近規定，支持企業赴境外開展商務活動和參加境外展會。政策指明，對企業派遣業務人員赴境外參展及商務洽談的，給予機票費用50%補助，單次商務活動機票補助最高不超過2萬元，每家企業補助總額不超過6萬元。支援組織商務包機，相關政策另行制定。同時對企業參加年度重點境外展會，給予展位費100%補助；展會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給予60%補助，在RCEP成員國家的，給予70%補助，每家企業補助總額不超過100萬元……
　　也有的長三角城市鼓勵企業邀請外商入境開展商務洽談，邀請成功的給予每人次5000元的獎勵措施。
　　「據我所知，浙江各地市鼓勵外貿的政策都將陸續出臺。」浙江某地市商務局一位負責人言談間，語氣頗為焦灼。

世界工廠地位難以被替代
　　地方政府競相出臺優惠措施的背後，是如今中國外貿保穩提質的任務十分艱巨。中國海關總署資料顯示，去年11月出口降幅同比從10月的0.3%擴大至8.7%；進口降幅同比從10月份的0.7%擴大至10.6%。其中，出口降幅是2020年2月以來最大降幅，進口則是2020年5月以來最大降幅。
　　在過去，每年的最後兩個月，臨近年末，又逢「黑五」、聖誕等國外購物季，向來被認為是外貿「黃金期」。但對於大部分外貿企業來說，2022年，這一傳統外貿旺季似乎並沒有「旺起來」。
　　中國國際貿易學會常務理事何偉文指出，在經濟上，2022年世界經濟遭受各種疊加風險，包括俄烏衝突、能源危機、糧食安全、西方遭遇40年來最嚴重的通脹和美聯儲與多國央行的暴力加息，以及大部分發展中國家面臨的主權債務困境等。在這些風險的疊加衝擊下，世界經濟貿易增速大幅放慢，外需疲弱。
　　至於國內的深層次問題，浙江大學經濟學院宋華盛教授分析，「疫情前，由於中美經貿摩擦、國內勞動力等要素成本上升等，中國低端製造業的低成本優勢在逐漸消失，以越南、印度為代表的勞動力成本和關稅較低的東南亞國家，搶了中國很多訂單。」而疫情暴發後，隨著發達國家跨國企業主導的全球產業鏈供應鏈調整，這部分低端製造業的外遷步伐進一步加速，中國作為全球最大的製成品生產中心，是全球供應鏈的核心環節，不可避免地會受到影響。
　　但無可否認的是，儘管外貿進出口面臨困難，中國全球第一製造業大國、貨物貿易第一大國的地位，並沒有被動搖。1月13日，海關總署新聞發言人呂大良介紹，據海關統計，2022年中國貨物貿易進出口總值達42.07萬億元，首次突破40萬億元關口，比2021年增長7.7%。其電出口23.97萬億元，增長10.5%；進口18.1萬億元，增長4.3%。
　　前一天，在商務部例行記者會上，新聞發言人束玨婷表示，過去三年，面對複雜嚴峻的發展環境，中國外貿經受住了重大風險考驗，展現出較強韌性和活力。
　　宋華盛也強調了這一點。他認為，從長遠角度看，中國未來的外貿發展仍然很有優勢。「中國產業體系非常完善，產業鏈韌性強，世界工廠的地位暫時還沒有其他國家能替代。」
　　此外，儘管人口紅利不再，但在宋華盛看來，中國人力資本的紅利正當時。據統計，截至2021年底，中國技能勞動者總量超過2億人其中高技能人才超過6000萬人，而2022年中國高等院校畢業生數量已達到1076萬。「中國在傳統的低端勞動力上跟越南、印度比，可能已經失去優勢，但就高技能勞動力而言，在規模和性價比上與很多國家相比都存在一定優勢。」宋華盛說。
　　中國還有一個優勢就是數位化。據預測，到2025年，中國數位經濟規模將達到60萬億元左右。「中國的數位化轉型走在全世界前面，這個數位化轉型，不僅在企業層面，也在政府層面。」宋華盛認為，中國正在不斷發展數位貿易，提供更加便利的數位化服務以及更完善的數位化基礎設施，這能使中國在國際貿易競爭中搶佔更多的主動權。
　　此前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強調，要大力提振市場信心，突出做好穩增長、穩就業、穩物價工作，推動經濟運行整體好轉，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開好局起好步。
　　「中國要持續融入世界經濟體系，穩住貿易規模，優化市場結構和產品結構，開拓新的貿易增長點，提升貿易品質，這樣才能實現高水準的對外開放以及整體經濟的持續繁榮和高質量發展。」宋華盛說。

（肖木、星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