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一日台灣第五屆「立法院」正副院長選舉的過程及結果，已被台灣媒體歸納為「兩個『總統』打不過兩個黨主席」，並因此而預估，在今年底的台北、高雄市市長選舉，以至後年三月第十一任「總統」選舉中，吃到「甜頭」的中國國民黨、親民黨將會繼續維持今次「立法院」龍頭選舉的合作模式。或許，屆時「泛藍」、「泛綠」兩大陣營仍將會像今次那樣鬥得難解難分，但只要「泛藍軍」能團結一致，並放棄私心，再加上戰略戰朮運用得宜，是並非沒有機會扳倒陳水扁的。

今次由「國親合」推荐的「立法院」副院長人選江丙坤之所以能在驚濤駭浪中險勝，固然是與陳水扁投「驕兵輕敵」，估錯形勢，以為民進黨成為「國會第一大黨」之後，外又有「台聯」奧援，及李登輝隨時可「策反」國民黨內「本土派立委」「帶槍投靠」，「大局已定」。為了追求所謂的政局和諧，以便抓緊兩年時間集中精力「拼經濟」，為兩年後的「總統」選舉增加「籌碼」，因此鬆了「國安聯盟」的籌組工作，而且在「內閣」改組中，重用「國王的人馬」，壓抑民進黨內非「正義連線」及非「台北市府團隊」的同志，甚至還以毫無禮貌的方式趕走一年多前「三顧茅廬」地誠邀「入閣」的國民黨專家學者陳博志、陳希煌等人，這就埋下了重重危機。但陳水扁仍是「自我感覺良好」，在擅於權謀的宋楚瑜提出「國國配」，以本來也曾是李登輝的愛將，及本來也曾被陳水扁詢邀出任「行政院」副院長的江丙坤作國、親兩黨聯合推荐的「立法院」副院長人選時，陳水扁才慌了手腳，但仍以為「李登輝牌」會起作用，能從國民黨中「挖」出二十餘票。結果，雖然李登輝也曾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但形勢比人強，到當日第一輪投票無法開出民進黨預期的「洪奇昌過半」票，相反還小輸江丙坤三票時，陳水扁才知「大勢」已去了。這是陳水扁自上台後，又一次在「立法院」前栽了個大跟斗。

這一事件，帶給了人們許多遐思啟發：其一、陳水扁想做李登輝式的「國王」，誰知他所穿上的「龍袍」竟是「皇帝的新衣」，虛幻無力。正如前述，陳水扁在去年底「立委」選舉後，自以為羽翼已硬，就一心想學李登輝當年排斥「非主流派」的架勢，在「內閣」改組中排斥民進黨內的「非嫡系」，扶持自己的嫡系部隊──「正義連線」和「台北市府團隊」，藉以形成民進黨內的「主流派」。於是，不但是紀律嚴明、戰鬥力較強，但又不大聽話，對他的管治權威形成威脅的「新潮流系」，被他逐出「內閣」，就連組織形態鬆散、處事溫和的「福利國連線」成員，也因他懷疑其「龍頭」謝長廷懷有要以「民主機制」為藉口，與他爭奪下任「總統」的民進黨提名人，而也被他逐一「請」離「行政院」，連為他賣盡力氣的張俊雄也不例外。這一做法，就像當年李登輝排斥國民黨內「非主流派」人物，大力扶持「主流派」人馬的做法一樣。

然而，陳水扁似是忘記了一點，就是民進黨的派系文化與國民黨有很大的不同。民進黨作為一個黨內成員來源較為複雜，向來重視「民主機制」的草根性政黨，從來不容得「一派獨大」，而努力追求「派系共治」、「平衡包容」。在過去，「泛新潮流系」與「泛美麗島系」對峙平衡，是如此；在「泛美麗島系」分解後，黨內的非「新」派系擔心「新潮流系」會「一派獨大」，缺乏制衡力量，自發地組織「主流聯盟」，以與「新系」抗衡，也是如此。因此，在這次「立法院」副院長的選舉過程中，也就可以看到黨內各派系對陳水扁「一人獨大」的作風多所反彈：在黨內假投票中，陳水扁為了「平衡」「行政院」改組「嫡系部隊」紛紛「入閣」的情況，發話應由「新潮流系」的洪奇昌代表「出線」。結果，由陳水扁授意出線的洪奇昌僅拿下三十七票，只比蔡同榮的三十六票多出一票。點算之下，扣除了「新潮流系立委」的十八票，「正義連線」三十三名「立委」中，投給洪奇昌的只有十九票，有十四名「阿扁子弟兵」並不聽陳水扁的指揮。連陳水扁的「嫡系部隊」都「不聽話」了，更遑論其他「非嫡系」了。雖然在正式的選舉中，在「槍口對外」的考量之下，民進黨籍「立委」也確有團結一致、齊齊支持洪奇昌，但「非嫡系立委」的心裡仍是並不痛快，許榮淑就曾斥責陳水扁的介入是「派系分贓」。在「副院長」選舉結束當晚進行的民進黨黨團「三長」選舉中，這股不滿情緒就更是直接發泄出來，陳水扁所屬意的「扁系大將」陳其邁竟然意外落馬，僅得十六票。而屬於勢單力薄、只有四名「立委」的「新動力」的許榮淑，在假投票中輸給洪奇昌的「福利國立委」蔡同榮的大力輔選之下，以二十五票拔得頭籌。另外，也曾有意參選「副院長」的「福利國立委」柯建銘也獲得二十二票，並不是陳水扁「意中人」的「正義連線立委」王拓則也拿下了十八票出線。這也就難怪，民進黨黨團現任的幹事長蔡煌瑯〔正義連線秘書長〕前日會在一個研討會上表示，「黨內對陳水扁確實有反彈的聲音，陳其邁角逐黨團三長失利就是清楚的指標」。而政治評論家胡忠信亦指出，選舉結果是「新國會」與民進黨內部對「扁意獨大」的自然反制，也顯示了「國會」自主權對於行政權膨脹甚至干涉立法權的反彈。更值得注意的是，許榮淑目前正聯絡黨內其他小派系，准備成立一個新派系，估計會有二十五席「立委」以上的實力。這對意圖一統黨內派系天下的陳水扁來說，不啻是當頭棒喝。〔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