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出版的《聯合晚報》有一則消息，頗有意思。這則消息是，走馬上任不到一年的中國鋼鐵公司董事長郭炎土，雖然在他的努力之下，使「中鋼」的利潤翻了一番，但陳水扁和謝長廷在高雄市長選後仍以「年輕化」為由決定撤換他。其原因是，「中鋼」的三萬多名工人，在高雄市長選舉中，並未將手中選票投給謝長廷，民進黨中央指責郭炎土「輔選不力」〔「國營企業」向來是中國國民黨的「票倉」，陳水扁上台後雖然對「國營企業」進行「綠化」工作，其中一項措施就是委派了親近李登輝的郭炎土去高雄接管「中鋼」，但「中鋼」工人的頭腦仍未能「染綠」〕。面對被撤換危機的郭炎土，一方面公開聲稱「堅守工作崗位到最後一刻」，另一方面則四出求援，透過台聯黨「立委」羅志明、黃宗源等人向行政部門打聽他將被撤換的原委，並於周日與李登輝會面，希望李登輝能出面代為說明。但李登輝卻聲稱，他過去曾推荐一些人，但並沒有任何決定權，故對該項「中鋼」人事案，他是愛莫能助。李登輝還特別強調，他與陳水扁也是很久沒有聯絡了。

李登輝的這一句「我與陳水扁也是很久沒有聯絡了」，似是「畫龍點睛」地點出了目前李登輝與陳水扁之間的尷尬關係。如果李登輝與陳水扁之間的「結」未能解開，將會對二零零四年「總統」大選產生什麼樣的影響？確是值得各方人士觀察。

實際上，在二零零零年「總統」大選後，陳水扁雖然「水鬼升城隍」，得意忘形了一番，但他又不乏清醒：他之所以能比預期之中提前四年當選，並非是民進黨的力量「強大」，而是得利於國民黨的分裂，這與他於一九九四年得以當選台北市長的情況一樣。因此，他與民進黨的策士們就一路採取了各種措施，挑撥離間連戰與宋楚瑜的關係，希望在二零零四年的「總統」選舉中，仍然呈現「連宋相爭，阿扁得利」的態勢。而其中的「扁宋會」，就是他「使間」的厲害一招。在台聯黨成立、被國民黨開除黨籍的李登輝成了台聯黨的精神領袖之後，陳水扁感到將能贏得二零零四年「總統」大選又多了一份希望：民進黨憑藉著三成左右的「基本盤」，加上李登輝所能影響的原國民黨內「本土」選票，以及國民黨外的「急獨」選票，他手中便將掌握過半選票，屆時也就不用擔心連戰是否會與宋楚瑜整合參選的了。

然而，台聯黨在去年底的「立委」選舉中，初試啼聲就獲得十三個議席，使李登輝對「襄助陳水扁」有意識地留了一手。一方面，在「立法院」內審議攸關「泛綠軍」政治版圖的議案時，台聯黨即向民進黨施以援手，呈現合作態勢；另一方面，當民進黨當局實施的政策有違李登輝「戒急用忍」的既定政見時，台聯黨卻又向民進黨展開鬥爭，如萬人遊行反對八吋晶圓赴大陸投資等。也就是說，李、扁關係是既聯合又鬥爭，彼此互不信任，卻又必須彼此依賴的關係。台聯黨十三個「立委」議席好比是李登輝打政治籌碼時的「羅宋牌」，有助於陳水扁「政府」不會成為「立法院」的少數；而李登輝批評陳水扁「只會選舉，不會治國」，則是打到陳水扁的「七吋」罩門，不滿陳水扁並有意牽制之的內心暴露無遺。

這種李、扁關係既聯合又鬥爭的態勢，成了陳水扁的心中夢魘：倘若到二零零四年「總統」選舉時，李登輝如不滿他的「新中間路線」及挑戰其「戒急用忍」的做法，是否會策動台聯黨也自行提名代表參選「總統」，而造成瓜分民進黨的「台獨基本教義派」傳統支持選民的選票？倘是這樣，屆時陳水扁可能就會連三成左右的「基本盤」也保不住。在自己施政失誤，導致經濟低迷，民眾頗多怨言的懂況下，如再加上國親兩黨整合成功，只是共同推出一個人參選，陳水扁就得乖乖地下台。

然而，越是到選戰的關鍵時刻，扁、李不和的苗頭就越是明顯。在這次北、高二市選舉前夕，一宗「農漁會信用部改革」事件和一個檢調機關偵訊劉泰英的行動，使李扁之間的互動關係受到嚴重損害。再加上民進黨內的「紅衛兵造反派」──「新潮流系」，頻頻炮打李登輝，並向陳水扁施加了強大的壓力，使到扁李關係由「父子關係」快速地翻轉成「陌路人」。尤其是台灣全島各地紛紛成立了「李登輝之友會」，而這些「李友會」實質上就是台聯黨的地方黨部，這就造成台聯黨的地方勢力一直在澎脹，使到陳水扁警覺到台聯黨將會慢慢吃掉民進黨的「基本盤」。但在這個嚴重危機面前，陳水扁又不便公開與李登輝撕破臉皮，只好藉著「新瑞都案」、偵訊劉泰英，來搜集李登輝的小辮子。也正因為是劉泰英供出了許多「獻金」的內幕，使到李登輝感到事態嚴重，有可能會牽扯到他，才又見風轉舵，放低身段，南北奔波為李應元、謝長廷站台輔選，以表示對陳水扁親善。不過，陳水扁顯然是不賣李登輝的賬，從他本人到民進黨高層，從沒說過事前敦請李登輝來站台助選、很感謝李登輝站台幫助的話，只是講了一些客套話。

不過，由於陳水扁與李登輝在基本正治立場上是一對「共生體」，故估計陳水扁不可能會下決心偵辦李登輝本人，而將會在藉偵辦「新瑞都案」時，務求徹底清除李登輝的力量的同時，會以劉泰英的供詞來要挾李登輝，要他答應停止擴充台聯黨和「李友會」。如果李登輝「識做」，「新瑞都案」也許只是查到劉泰英為止；但如李登輝不識相，陳水扁也就很可能會繼續查下去，牽制李登輝未來的種種政治動作，並遏止李登輝有可能的在二零零四年支持台聯黨在「總統」選舉上也插上一腳的圖謀。如此，李扁關係就將會形成一種「恐怖平衡」的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