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事務確是比外交事務更複雜更需小心周到

由王文杉社長率領的台灣《聯合報》訪問團,應北京《人民日報》邀請,到北京、上海訪問。這幾天,全國政協主席賈慶林、國務委員唐家璇、《人民日報》社長王晨等,先後接見了訪問團一行,其中唐家璇還詳盡地回答了訪問團一行提出的問題。這是唐家璇升任國務委員及加入中共中央對台工作領導小組、參與對台決策工作以來,首次最完整陳述對台政策。

北京涉台領導層利用會見《聯合報》訪問團的機會闡述對台政策的最新發展,似是已經成為一種「傳統習慣」。這極有可能不但是由於《聯合報》堅持「一個中國」及「反獨促統」立場,在報導和評論兩岸關係事務時較為嚴肅、認真、公正、客觀,由其報導對台政策新發展的公信力較高也比較「可靠」,而且也由於《聯合報》在台灣地區本身就是一張歷史悠久的老牌大報,讀者較多,影響力也較大,而且口碑也較好,由它來傳遞北京對台政策最新進展的訊息,可能會收到「事半功倍」的正面效果。

實際上,近年來不少對台政策進展的訊息,都是涉台事務領導層利用會見《聯合報》訪問團時發表,或是有關部門向《聯合報》特派北京記者「吹風」透露的。比如,有關對「一個中國」涵義的「新三段論」,及對兩岸「直航」談判可不涉「一個中國」的政治涵義,並由公司對公司、行業對行業、團體對團體進行談判等最新訊息,就都是由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的錢其琛向《聯合報》訪問團宣達的。這些重大訊息,在台灣地區引起了極大的反響,也受到各界人士的歡迎,並直接促成台灣當局在修訂「兩岸關係條例」時,增設了「複委托」機制,使到民間團體可在「陸委會」授權之下,與大陸地區的對口團體進行包括「直航」在內的事務性談判。為在目前台灣當局拒絕承認「一個中國」原則的政治背景下,也能夠繼續推動兩岸經貿交流;並能避開台灣海基會,以免造成「無須承認一中原則兩岸關係也能良好發展」的錯覺,而提供了可行的途徑。

當然,利用《聯合報》訪問團「放話」,也有「出狀況」的時候。李瑞環在出任全國政協主席後不久就會見《聯合報》訪問團時,曾發表過「不放棄對台用武」的談話。由於這是北京領導層首次明確地表達這一立場,而《聯合報》又是獨家獲得訊息,故《聯合報》是以頭版頭條方式刊出。這就惹起了「對號入座」的民進黨的極端不滿,辱罵《聯合報》為「台灣《人民日報》」,還在報社門前放置「詐彈」,並發動「退報運動」,呼籲其黨員及支持者退訂《聯合報》。而由此一事件肇始,「退報運動」就成了「獨派」人士杯葛《聯合報》的「慣用武器」。包括李登輝、謝長廷、羅文嘉等人,都曾分別以其個人名義或是藉憑其身後的政黨組織,呼籲其支持者「退訂《聯合報》」。不過,其誘因均並非是《聯合報》又報導了北京涉台領導層的什麼談話內容,而是關乎台灣島內的政治問題。但「退報運動」的濫觴,確是因《聯合報》刊登了北京涉台領導層有關兩岸事務的談話而起。

回頭說到唐家璇前日在會見《聯合報》訪問團時的談話內容,其中結尾部分頗有意思。《聯合報》訪問團問:「唐先生過去主管外交事務,現在主管兩岸事務,心情上有沒有什麼變化﹖」唐家璇則答曰:「我感覺處理外交和兩岸沒有太大的不一樣,只是處理兩岸要更小心、更周到。兩岸問題比外交問題更複雜,我還在跟周主任〔指著一旁的國台辦副表任周明偉〕他們學習」。

《聯合報》訪問團有此一問,當然是「事出有因」,更是「有備而來」。這是因為,在台灣地區,即使是自認為屬於「統派」的人士,都對大陸方面涉台工作人員的「出身背景」,十分敏感在意。並普遍認為,凡是來自外交系統者,由於長期受到「外交幹部是不穿軍裝的解放軍」、「外交無小事」、「外事工作,授權有限」工作紀律的約束,作風較為保守、強硬;而且由於在長期的對外事務工作中,必須堅持「一個中國」原則的「對外內涵」,亦即是「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是中國的唯一合法代表」,從而形成了「慣性思維」,在調到涉台部門後,仍難以「轉彎」,無法按照「一中原則」的「對內內涵」亦即「兩岸同屬一個中國」的思維發言或處事,就往往會有「突槌」表現。因此,台灣政界和媒體對北京一些來自外交系統的涉台官員,印像並不佳。不過,民進黨卻倒是「歡迎」北京將外交系統官員安排到涉台部門工作,因為他們認為這些人的「強硬言論」,可以被其利用來挑動民粹,為自己的選情「加分」。

比如,就以唐家璇本人而言,他前年十月在上海「APEC」上打斷台灣「經濟部長」林信義講話的表現,就不但被民進黨及陳水扁立即抓住來作在高雄市舉行的「立委」選舉首場造勢活動的中心議題,煽起了台灣南、中部民進黨傳統支持者的「保衛本土」狂熱,從而預先破解了「藍軍」原本准備打出的「兩岸牌」,故民進黨曾開玩笑曰要向他頒授「最佳助選員榮譽稱號」;而且也因他說「中共已是歷史名詞」,而「啟發」民進黨中央下達文件,指令全黨在表述大陸地區時棄用台灣當局依其「一中內涵」傳統使用的「中共」一詞,而正式使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或「中國」,使陳水扁後來泡制「一邊一國論」又增添一個「背景理由」。

正因為如此,去年夏秋之間,由「新潮流系」掌控的民進黨中央政策會在研擬中共「十六大」對台政策及機構預測評估報告時,就得出如是由唐家璇接替錢其琛主管涉台事務,就符合台灣當局、民進黨及「新潮流系」最大利益的結論。

也可能是正因為如此,當新的中央對台工作領導小組開始運作,唐家璇也走馬上任之後,也已感覺到「兩岸問題比外交問題更複雜」,從而虛心向「老台辦」們學習,並以「更小心、更周到」的手法來操作處理。比如,近幾個月北京並未因陳水扁拋出各種選舉語言而上當受騙及跟隨其調子起舞,堅決不當其「最佳助選員」,就証明了唐家璇已經吸取了教訓。實際上,前日他回答《聯合報》訪問團的那番話,已說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