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企業家之死

國美集團主席黃光裕、紙老虎文化集團董事長胡忠、紅塔集團掌門人褚時健、伊利集團董事長鄭俊懷、東陽富姐吳英、百信鞋業李忠文……回首那些曾經叱吒風雲的名字,刹那間灰飛煙滅。他們曾經屢建奇功;他們率領的企業曾問及頂峰,興盛一方;但他們卻最終難逃悲劇命運,或敗走麥城或晚節不保或死於非命……

這裏的“悲劇”飽含了我們對於企業家曾經做出卓越貢獻的敬重,也包含了我們對企業家最終命運的悲憐。正是在這樣的矛盾心態中,我們總結了企業家不盡相同的悲劇模式,並希望藉此來表達我們對於企業家和企業健康發展的迫切心態。

死於非命

2010年7月29日,身家上億的企業家、紙老虎文化集團董事長胡忠在地下車庫被刺身亡。這起惡性殺人事件發生在北京世紀金源時代購物中心的地下車庫,被害人胡忠被四名男子盯上,心臟中5刀後經搶救無效死亡。

而2009年度最為倒黴的企業家,非吉林通鋼集團通化鋼鐵股份公司原總經理陳國軍莫屬。2009年7 月24日,因職工不滿企業重組,集會舉行抗議,一度造成工廠內7個高爐停產。陳國軍在做職工工作時,成為職工洩憤對象,被挾持為人質,遭到圍毆,最終陳國軍因搶救無效死亡。

縱觀上述事件可以發現:一方面,企業家致富有方,當他們家財萬貫的時候,不少眼紅的人早已盯上了他們;而另一方面,企業家本身財大氣粗,往往很容易被外界理解為“為富不仁”。種種因素主導之下,富有的企業家們,不小心得罪了什麼人,便招來飛來橫禍。

自殺

2010年4月24日,安徽省十大民營企業家、合肥森淼集團董事長侯業富喝農藥自殺身亡,原因是精神壓力過大,思想負擔太重。再之前的2008年4月29日,曾經叱吒中國資本市場的湧金系掌門人魏東在北京家中高樓一躍而下。

來自北京心理危機研究與干預中心的數據表明,最近20年我國至少已有1200多名企業家因種種心理障礙走上了自殺之路。與常人相比,企業家往往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據心理學家分析,工作過於繁忙,心理壓力過重,心力疲憊不堪,時常煩躁易怒,當負面情緒,如心情沮喪、疑慮重重、挫折感強、悲觀失望達到極限時,便容易萌生自殺之念。而更大的經濟環境是,企業家身系企業的存亡,面臨越來越激烈的競爭和挑戰,在外人面前光鮮的背後,企業家其實還無法享用常人都有的快樂。

貪污

褚時健不會想到,他最終在歷史上被反復提及總是在這樣的場合。褚時健使紅塔山成為中國名牌,1994年被評為全國“十大改革風雲人物”。但是貪污葬送了他輝煌的成就。

由於體制原因,他對企業的巨大貢獻並沒有在個人所得上得到體現,18年來他的總收入不過百萬,個人收入的巨大落差使他心理嚴重不平衡。因為貪污174萬美元,1999年,他被判無期徒刑。隨後,他的女兒在獄中自殺身亡,自己又身陷囹圄,這對於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來說,不可謂不是他這一生中摔得最痛跌得最慘的一跤。

貪,是人類原始而又惡劣的本性,萬惡,由貪而起。在金錢誘惑面前,優秀的企業家們,也不免紛紛落馬。

非法挪用資金或公款

十多年前,成龍和張藝謀曾經為他所用,那句“愛多VCD 我們一直在努力”的廣告詞曾在傍晚時分從中國每個家庭的窗戶裏傳出。胡志標,愛多VCD創始人,1997年以2.1億元天價成為中央電視臺廣告“標王”。2004年,廣東省高院以挪用資金罪等判處胡志標有期徒刑8年,並處罰金25萬元。2006年1 月20日,胡志標得以假釋。

鄭俊懷,伊利集團原董事長,有中國“乳業教父”之稱,2004年12月因被控動用公司資金進行MBO落馬,2005年12 月被判有期徒刑6年,經兩次減刑,2008年9月刑滿釋放。

內蒙古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副院長梁國裕在談到鄭俊懷的犯罪時說:“作為一名國家公務人員,作為一名公眾企業的法人代表,你私下註冊一家為個別人牟取私利的公司,又未經伊利集團董事會研究,就把企業的貸款挪作私用,這就觸犯了法律。”

而鄭俊懷本人當時仍不明白其行為已經觸犯法律。他在開庭之初辯稱,之所以成立華世公司,一是為了抵制某些莊家對伊利社會法人股的惡意收購,二是為了解決管理層持股的來源問題。“其實,華世商貿公司的股東如果是伊利整個管理層,如果他們挪用的這兩筆資金經過伊利董事會的集體批准,那就沒有問題了。”包頭市中級人民法院副院長李光不無惋惜地說:“可惜,他們沒有這樣做。”

非法集資詐騙

至今,昔日的東陽富姐吳英仍在獄中面對著未知的二審結果和不可知的命運。2009年12月18日,浙江省金華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吳英非法集資案依法作出一審判決,以集資詐騙罪,判處被告人吳英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處沒收其個人全部財產。經法院審理查明,從2005年5 月至2007年2月,被告人吳英以高額利息為誘餌,以投資、借款、資金周轉等為名,非法集資人民幣7億多元,用於償還本金、支付高額利息、購買房產、汽車及個人揮霍等。

當他們白手起家、短暫功夫成為身價數億乃至數十億元的富豪的時候,被稱為“空手套白狼”的高手,迎接他們的有鮮花;當他們動輒將數億、數十億的資金玩轉在股掌之間的時候,被稱為“資本運營”的專家,迎接他們的有掌聲;然而,當他們落馬入獄的時候,伴隨著他們的,往往是曾經信任他們的合作夥伴或者提供資金給他們的企業家的“淚飛頓作傾盆雨”,或者是欲哭無淚的憤怒。這是許多“空手套白狼高手”或者“資本玩家”的共同命運。

盲目擴張企業虧損

1983年11 月16日,《人民日報》在顯著位置刊登了新華社播發的一則1700字的消息,這篇題為《一個有獨創精神的廠長—步鑫生》的專題報道,詳細報道了浙江省海鹽縣襯衫總廠廠長步鑫生解放思想,大膽改革,努力創新的事蹟,當時為這則消息配發“編者按”的人是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

在最高傳媒的推動下“,步鑫生神話”轟動全國。1984年前後,西裝開始成為一種時髦的服裝。步鑫生想先向外國引進一條生產線,也就18萬美元的投資。哪知道報告到省裏,他們認為步鑫生是全國模範,要做就做最大的。於是,18萬美元的投資變成了80萬美元。到1985年,海鹽廠的西裝流水線建設成功,但這個時候全國的西裝熱已經過去了,西裝滯銷,新買來的生產流水線只得停產。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一年國家財政出現比較大的赤字,銀行開始收縮貸款,這使得完全依靠貸款支撐的西裝項目幾度停工。

1988年1 月16日,步鑫生的名字又出現在《人民日報》的頭版上,報道的標題是《粗暴專橫諱疾忌醫步鑫生被免職,債臺高築的海鹽襯衫總廠正招聘經營者》。

亞細亞商場總裁王遂舟,先後開出了15家大型連鎖百貨分店,從第一個連鎖店開出,他的企業就沒有盈利過。遭遇連連虧損的企業,不到10年的時間,亞細亞各連鎖店便紛紛關門停業。這對他來說何嘗不是一個打擊?最終以辭職告終。

用人不當企業破產

中國企業家調查系統第十屆企業家成長與發展調查,對3539位企業經營者問卷調查結果表明:“企業經營者最容易出現的問題”中,“用人不當”僅次於排在第一位的“決策失誤”。用人不當已經成為制約企業發展的重要因素。

美籍華人王安,白手起家,創立了全世界文字處理系統最大的供應商,而家族觀念根深蒂固的王安,任命36歲的兒子王列為公司的總裁後,在1989年後的4年內共虧損16億多美元,在尋求集資和其他挽救方法無效後,王安公司不得不於1992年申請破產。王安公司,這個家族企業,昔日的風光,如今已被人淡忘。

輝煌一時的百信鞋業,5年間曾在全國發展了100多家連鎖百信鞋城,號稱擁有30多億資產。如今僅存幾家門店,也已經賣給了別人,但仍然難抵“巨額債務”。據瞭解百信內幕的經理人介紹,“嚴重的家族管理”是導致百信倒閉的重要原因。“創始人李忠文幾乎把所有核心和重要部門的權力都交給了他的親戚朋友,但相互又無制衡。”例如,百信配貨中心由幾位“親戚”負責,有人大吃回扣。李忠文失敗了,但他的許多親戚朋友卻成了百萬富翁。

這些企業家們所犯的錯誤,並沒有與他們敗落的事業一起埋葬。貪欲、野心、無知、膨脹,是幾代企業家中表演折戟沉沙者的聯合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