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已有11個省級政府設立了特邀咨詢、政府顧問、特邀顧問、資政等職務，這些榮譽性職務全都“實職化”了。

“這都是地方政府為規避職數限制而擅自設立的。”一位原中組部領導對南方週末記者說。

2013年夏天，貴州又遇旱災。8月7日，61歲的祿智明帶領貴州省相關部門下去考察旱情。祿智明在貴州當了10年副省長，這次他有了新的身份。2013年1月到齡卸任副省長後，他被聘為貴州省政府“特邀咨詢”。

地方政府邀請專業人士或經濟界人士擔任本地咨詢、顧問並不鮮見，但祿智明的“特邀咨詢”職位有所不同，這是一個“實職”——他仍是省政府領導成員，並分管烤煙、捲煙、水庫建設等相關部門。

和祿智明同齡、同時卸任貴州副省長的黃康生，也被聘為省政府“特邀咨詢”，分管金融工作，並身兼貴州省委金融工委書記職務。

祿智明、黃康生並不是個例。本輪地方換屆完成後，除了“特邀咨詢”的職位外，浙江還設置了“政府顧問”，寧夏設置了“特邀顧問”，雲南、陝西還設置了“省政府資政”一職。在這些省份，這幾個看起來是榮譽職務的職位，全都“實職化”了。

據南方週末記者統計，目前至少有11個省級政府做了此類安排，都是一些快到60歲退休節點的副省長免職後，又被聘任擔任這些職務。他們繼續手握實權，分管政府部門，大多還繼續擔任黨組成員，但又不占政府領導職數。

不需人大任命

今年初，浙江有兩位副省長即將到達副部級幹部的退休年齡，一位是60歲的陳加元，一位是59歲的王建滿。他們都沒有從領導崗位上直接退休。

陳加元轉任省政協副主席，比他年輕一歲的王建滿免去副省長職務，但繼續留在省政府工作，改任省政府顧問。雖然是副部級幹部，顧問由省政府聘任，不需人大任命。

11個省份中，有15名副部級幹部被聘為省級政府顧問、咨詢、資政，他們的平均年齡是61歲。這11個省份中，雲南、陝西、寧夏等6省份，今年初才設立此類職務，而湖北、江西去年就設立了這類職務。

山東最早在上世紀90年代就設過此類職務。2004年，原青島市委書記張惠來60歲卸任市委書記後，擔任過省政府特邀顧問，現在的省政府則聘任了兩位特邀咨詢。從較早設此類職務的山東看，擔任此類職務者，一般都是工作三四年之後再退休。本月剛被免去特邀咨詢職務的閻啟俊，生於1950年，2010年臨退休時又受聘工作了三年。

和常見的“顧問”、“咨詢”職務相比，“資政”在國內政府機構中較少出現。政府系統中，較早聘任官員擔任“資政”並將其實職化的是四川。2011年，時年61歲的張作哈卸任四川副省長後，被聘為省政府資政，受省長委託負責專項工作，協助分管縣域經濟、擴權強縣工作；協助分管省檔案局、省政府參事室（省文史館）工作。

2012年，湖北步四川之後，聘任了卸任的副省長段輪一為省政府資政。2013年2月，雲南的劉平被聘為資政。2013年4月，陝西的鄭小明被聘為資政。

地位類似副省長

儘管各地稱謂不一，資政也好，咨詢也罷，受聘擔任此類職務的官員地位不低，無論是權力還是待遇，都和副省長相似。

他們對外都能代表當地政府。今年7月初，四川省政府資政張作哈率團赴重慶參加“中國-中東歐地方領導人會議”。7月18日，國家工商總局與陝西省簽署推進陝西廣告業發展戰略合作協議，代表陝西省政府簽署協議的，就是省政府資政鄭小明。

能體現這些資政們地位的一個重要標誌是，除貴州、湖南、陝西、湖北外，其他省份擔任此類職務者，都是政府的黨組成員。其中浙江省政府顧問王建滿、河北省政府特邀咨詢張和、寧夏回族自治區政府特邀顧問郝林海，還是所在省份政府的黨組副書記。

在領導排名上，不是黨組副書記的資政和咨詢、顧問們，一般都排在副省長之後、省長助理之前。貴州的祿智明和黃康生雖然不是黨組成員，但排名在常務副省長之後、其他副省長之前。

因為有這樣的身份，資政、顧問們參加活動時，規格也是照舊。

“資政們”所考察的內容，也與所分管的工作一致。他們的分工，在地方都是有明文規定的，每個地方都會在省領導分工中，確定這些人員的分工。2013年2月7日，雲南省下發的省政府領導分工中，明確寫明省政府資政劉平的分工是分管省旅遊局，抓好昆明滇池國際會展中心、十大旅遊文化項目建設。

浙江省政府顧問王建滿的分工是分管建設廳、交通廳、民防局等，這些部門一般都被認為是“重點部門”，他同時還負責聯繫工、青、婦，以及民航、海事、郵政、鐵路等駐浙部門。

前後對照可以看出，這些官員當了資政、咨詢、顧問以後，分管的工作和之前擔任副省長時大體一致，但分管的領域少了一些。如孫士彬擔任河北省副省長時，分管文化、衛生、體育、廣電、新聞出版、民族宗教等事務；轉任特邀咨詢後，他只分管文物和中醫藥兩項工作。貴州的黃康生以前分管公安、司法、審計、旅遊、金融等十多項工作，現在只分管金融一項。

職務設置無法律依據

資政們分管的領域變小是必然的，因為副省長沒有減少。這些官員從副省長位置上退出後，一般省裏會立即任命新的副省長。這些前副省長成為資政、顧問、咨詢後，又要參與“省領導分工”，只能是分管的事項減少。

一位原中組部領導告訴南方週末記者，這實際上是在變相增加領導職數，因為“資政”等職務，以及省政府黨組成員，都不佔用政府副職領導職數。地方為安排一些副職官員，就增加此類職務。

過去，不少擔任黨政副職的領導，快退休時都會去人大、政協幹幾年再退休。但最近幾屆，從中央到地方，人大和政協的領導職數都在削減，而政府職數也一直受到控制。1998年以來，國務院領導成員一直維持“一正，四副，四名國務委員”的格局，地方省級政府領導到目前都沒有突破這個範圍，一般都是“一正八副”或“一正七副”。

南方週末記者發現，設置了“資政”等職務的地方政府，都是省政府副職領導達到7位或8位之後才設，這樣就能保證不超過國務院的副職職數。如貴州有8名副省長、1名省長助理、1名未擔任其他職務的黨組成員、兩名特邀咨詢；四川是8名副省長、2名資政；河北是7名副省長、2名省長助理、2名特邀資政。

在11個設置“資政（咨詢、顧問）”的省份裏，有7個設置了省長助理。其實早在2009年，中央已規定省級政府原則上不再設助理，但幾年來，省長助理沒有消化掉，又多出了資政。

南方週末記者看到，已設“資政（咨詢、顧問）”的省份，都已在當地可控範圍內，將這些職務“合法化”。山東、寧夏、貴州、四川等省份都在制定的“省（自治區）政府工作規則”中，明確“資政”是省、自治區政府的組成人員，是政府全體會議和常務會議的組成人員。

每個政府工作規則都在開頭注明，制定的法律依據是憲法、地方各級人民代表大會和地方各級政府組織法。但在上述法律中，規定的政府組成人員都沒有“資政”、“特邀咨詢”、“特邀顧問”、“政府顧問”這些職務。

“這都是地方政府為規避職數限制而擅自設立的。”一位原中組部領導對南方週末記者說，現在就怕效仿者越來越多，難以收拾。8月21日，中央相關主管部門人士告訴南方週末記者，他們“正在關注這個現象”。

效仿者已經出現了。成都已經學習四川省政府，設置了兩名市政府資政。在較早設置省政府“特邀咨詢”職務的山東，已有半數以上的市通過制定市政府工作規則，確認“特邀咨詢”為政府組成人員，出席全體會議、常務會議和市長辦公會。目前青島、濟南、東營、日照、臨沂、菏澤等地已經設置政府“特邀咨詢”職務，不少縣（市），如汶上、泗水、青州、博興等，也設置了政府“特邀咨詢”職務。與省政府一樣，這些市、縣的特邀咨詢都以“政府領導”的身份分管政府部門，大多是黨組成員。

（钱昊平 賀佳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