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戰術到戰略都是得不償失的九月政爭

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政治鬥爭。在有數千名民眾到機場迎接王金平返台,向馬英九展現「反撲實力」之下,馬英九已經沒有退路,因而必須堅持向王金平「開鍘」。從昨日馬英九搶在國民黨考紀會開會之前一個小時召開的記者會中,充滿著仇恨的表情,聲稱必須給予王金平「撤銷黨籍以上的職務」,隨後又親自在考紀會現場進行「監督」,都展示了馬英九必須將王金平趕下臺的決心。

盡管王金平仍可找尋救濟渠道,實際上昨日已經委託具有民進黨籍的律師邱太三向法院提出假處分聲請,但法院可能會考慮到國民黨早已訂立了「許舒博條款」,而且國民黨中央也已經「以快打慢」,搶前將撤銷王金平黨籍的決定書送交「中選會」,假處分已經沒有實質法益,因而作出對王金平不利的判決;也盡管王金平可能會請求「大法官會議」進行「釋憲」,主張國民黨只可以撤銷他的黨籍而導致他失去「不分區立委」資格,但由於他的「立法院長」是全體「立委」一人一票選出來的,國民黨一黨的處分決定管不著「立法院長」的去留;但王金平失去「立法院長」的職位已經成為既要的事實,即使他的官司贏了,也於事無補,無法再複任,只能是起到「出一口烏氣」的作用而已。

表面上看,是馬英九贏了。但此案的後續影響,則極有可能會與其預期背道而馳。馬英九不但是達不到戰術目的,更將達不到戰略目標,實質上是兩敗俱傷。而且,就個人而言,由於程序正義明顯缺失,也由於王金平遊走於藍綠,沒有在政壇上結怨,並在民間的威望也遠高於馬英九(即使是在「關說案」發前,馬英九的民望為百分之十三,王金平則為百分之六十一),此案的後續效應發酵之後,將使馬英九陷於更為不利的困境,使得馬英九最為在意的「歷史定位」評價上,不但是得不償失,而且還是英名盡失。實際上,政壇上將此事件形容為「九月政爭」,就明顯地是將他與發動「二月政爭」的李登輝相提併論。

在戰術目的上,馬英九之所以會要籍著「關說」案向王金平「開鍘」,是要為「立法院」盡早通過《兩岸服務貿易協議》和「核四公投案」掃清障礙,希望在「立法院沒有王金平」之後,能快刀斬亂麻,強闖關山。但在沒有「院長」後,「立法院」的運作將立即停擺。儘管可以補選「院長」以主持院務及院會,但在進行補選「院長」時,必然會遭到民進黨、台聯黨和親民黨的「立委」以拒絕出席方式進行杯葛,而部份親王的國民黨「立委」也將會以「技術性抵制」的方式,在簽到之後找個理由悄悄離場,而致無法湊足過半數表決,使得「院長」選舉「流選」。即使是能夠補選出「院長」,「立法院」也已經到了審議明年度「中央政府」總預算案之時,兩相比較,當然是總預算案的時效性更強,否則明年度政府各部門就將無法運轉。如此下去,不但是《兩岸服務貿易協議》無法趕及在協議生效的明年元旦之前完成審議,成為一張廢紙,而且「核四公投案」也將被拖到明年下半年,被民進黨「反將一軍」,提出為了避免浪費社會資源,與「七合一」選舉合併進行,這正是國民黨所忌諱的,因而可能就是李慶華提出撤回「核四公投案」的重要原因之一。在此情況下,兩個法案即使能拿上桌面,已經沒有意義。另一方面,由於民進黨團早就對「小辣椒」洪秀柱頗為不滿,在發生「倒王事件」之後,由於她就是「倒王案」的直接得益者,民進黨更將會以「恨屋及烏」的心理,對她的任何院務主持工作予以抵制,「立法院」的效率可能就將會比王金平時代更低,馬政府更將是「政令出不了總統府」。

在戰略目標上,馬英九要趕走黨內政敵的目標確是已經達到,但卻將會釀成國民黨分裂的重大政治危機,甚至將會危及國民黨爭取長期執政的願景。這是因為,即使王金平不會另立新黨,也不會加入民進黨,更不會成為民進黨「總統」候選人的副手搭檔,但國民黨內的不滿情緒,及社會上的反感態度,已經形成並進而集結,對國民黨的團結及發展形成極大的威脅。而且,沒有王金平在南台灣發揮影響力及進行動員,國民黨的票源將會大幅流失,今後南台灣是民進黨根據地的態勢將進一步鞏固。中台灣也將會失守,民進黨不但將跨越濁水溪,還將直逼向北部,對臺北市、新北市、基隆市形成「兵臨城下」的態勢。國民黨內的本省籍元老和中生代,將會離心離德,「二七一四」、「二零一六」兩場對國民黨能否實現長期執政願景起到重要作用的選舉,國民黨將會遭受重創。如果民進黨能稍有起色,提出讓選民們感動的競選綱領,國民黨必將失去江山,對兩岸關係和平發展造成重大障礙。馬英九個人的評價,將會從十多年前的如日中天,跌到深淵。

本來,馬英九要「拉下」王金平,確是有其正當性。自二零零五年的國民黨主席選舉之後,「馬王心結」從來就沒有解開過。而王金平為了討好民進黨「立委」,不配合行政系統的立法計劃,並任由民進黨「立委」霸佔主席臺,阻擾議事進度,卻又不願行使「院長」的警察權,從政黨政治的角度看,王金平確已是不適任。但是,馬英九在操作過程中,卻顯得躁進輕率,而且也忽略了程序正義。從特偵組到其官邸匯報,打破了他就職時「停止監聽」及「行政不幹預司法」的形象,到趁著王金平到交通不便的馬來西亞小島為女兒主持婚禮的人生大事的時候出手,既有違於人性,令到王金平的家庭喜慶大受影響,也顯得不厚道,讓王金平沒有回因應的較好條件。而且,還被戴上了「特務治問」的帽子,對馬英九自己嚴謹遵守法制的形象造成極大損傷。

這場政治風暴,甚至會危及馬英九的政治生命。一些名嘴已經在煽動王金平發動罷免馬英九。但由於王金平即將離開「立法院」,不具發動議案的資格。然而,這卻給正在醞釀「避免馬英九」的民進黨團和台聯黨團,提供了有利的政治氛圍和條件。以目前「立法院」一百一十二席「立委」計算,只要有二十八位「立委」連署,就可成案;再有七十五位「立委」支持,就可付交「公投」。憑王金平在「立法院」深耕多年的政治實力,要得到屬於民進黨、親民黨、台聯黨、無黨籍的四十七名「立委」支持,將不成問題,只要再有二十八位國民黨「立委」暗中相助,在馬英九現時的施政滿意度已跌至歷史低點,還有馬英九在「鍘王案」中的缺失讓人看不過眼,因而要「罷免」馬英九、吳敦義,並非並不可能。即使是被國民黨團強力動員予以否決,也將形成歷史上的「罷免第一案」。因為陳水扁在任時,即使做了那麼多壞事,也未曾遭在野黨正式發動「罷免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