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大“天王宣布推選黨主席，民進黨姓蔡將成定局。除陳菊外,綠營的美麗島時代大佬基本退居二線。

4月14日，當臺灣政壇還在清理“太陽花”學運帶來的遺產時，民進黨兩大“天王”蘇貞昌和謝長廷卻突然丟下兩顆震撼彈：一個上午，兩人先後發表聲明宣佈退出五月份進行的民進党党主席改選。退出之後，原本三個太陽競逐的民進党党主席只剩蔡英文一棵“獨苗”，這也幾乎意味著如果不出意外，蔡將被保送上2016年“總統”候選人的大位。而更重要的是，隨著學運的結束，民進黨內部要求新老交替的呼聲越來越高。隨著謝長廷和蘇貞昌的漸居幕後，民進党“美麗島”世代除了“南霸天”陳菊以外，已全部退居二線，在臺灣政壇呼風喚雨近40年的“美麗島”世代開始落幕。

“新老交替”成託辭

民進黨“立委”趙天麟最近得到了一個新的稱號：後羿。原因是他在“太陽花”學運結束之後的一則呼籲。

學運之後，趙天麟看到其背後隱藏著的青年人的力量，以及臺灣社會深層的世代矛盾，提出了民進党要世代交替的呼籲。而在趙天麟呼籲後兩天，民進黨兩顆“太陽”謝長廷和蘇貞昌便宣佈退出党主席選舉，趙天麟便因為成功“射日”，獲得了“後羿”稱號。

對於這個稱號，趙天麟並不反感，他表示，“自己並沒有‘射日’的初衷，但是如果是為了黨內改革，叫我做十次後羿我都願意。”

據臺灣媒體分析，實際上蘇、謝二人的退出與世代交替的呼聲並無太大關係，世代交替只是二人走下權力大位的託辭。蘇貞昌接下來很有可能宣佈投入到剛剛升格為“直轄市”的桃園市長的選舉，或者取代遊錫掛帥新北市長選舉，進而參選2016。而謝長廷的退出則完全是因為“知趣”：其在2008年“總統”大選失利後便宣佈退出政壇，人馬和實力都與當年不可同日而語。此外謝的“一中架構、憲法共識”的兩岸定位極其接近國民黨的“九二共識”，也不被民進黨內部普遍認同。根據《鳳凰週刊》記者之前在臺灣的走訪，連包括謝系人馬在內的臺灣政治人物，沒有一人看好謝長廷能夠當選主席。

對於蘇的退選，民進黨“立委”吳秉的說法是“社會責難太多，党主席難以求全”；而“立委”邱議瑩則為蘇貞昌抱屈，認為其這段時間忙裏忙外卻得不到好的評價，是其決定後退一步的主要原因。

蘇、謝二人以完成“世代交替”宣佈退選，獲得保送的蔡英文接受了這樣的說法，在4月14日當天就發出聲明稱，人民會肯定蘇、謝為民主的付出，而她會“堅定承擔、承前啟後”，完成世代傳承和黨的改革。

党主席的派系鬥爭

除了“後羿”之外，趙天麟“逼宮”蘇貞昌後最被外界檢視的是其“謝系”子弟兵的身份。不過對此趙天麟並不否認，他稱民進黨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有標簽，隸屬哪個派系，誰的人馬，內部人士一目了然。

民進黨“立委”們也從不避諱自己的派系屬性，為蘇貞昌退選開脫的吳秉睿和邱議瑩便是蘇貞昌的嫡系人馬。

據臺灣媒體披露，蘇貞昌在3月底參加“太陽花學運”號稱的五十萬人大遊行之後便決定不再參選，原因是“實在選不下去了”。整場學運中，學生似乎只認蔡英文一個民進黨政治人物，其餘不論是蘇貞昌、謝長廷還是施明德，即使是出現在對抗警察、保護學生的場合，也依舊被學生嗆聲。

實際上，在蘇貞昌做出退選的決定之後，民進黨內部的派系還發生了一場不小的爭論。

蘇貞昌在宣佈退出党主席前三四天，已經通知民進黨各派系核心成員自己將要退出的決定。各個派系也據此情況進行了沙盤推演。謝系人馬猶豫于是否在蘇退選的情況下繼續參加選舉，而和蘇貞昌關係良好的新潮流系則希望蘇貞昌收回決定，並且派大佬陳菊遊說蔡英文，希望蔡能夠禮讓蘇貞昌繼續擔任党主席，自己直攻2016。

而蔡英文則回絕了陳菊的遊說，表態參選到底的決心。在此情況下新潮流系也表示，即使蘇貞昌不選、新潮流系也不會支持謝長廷。在此情況下，謝長廷也宣佈退出党主席選舉，既保留了顏面，也給之後和蔡系人馬繼續合作保留了空間。

公開的派系政治可稱是民進黨特有的特色，無論是民進党成立之初的路線鬥爭、執政之後的人事安排以及再次在野後的兩岸政策調整，都能看出其背後派系政治的作用。實際上，作為一個成立不足三十年的政黨，派系之間的鬥爭也極大程度上的保證了民進党的“民主性”，相比於國民黨的党主席，民進党的党主席處境更艱難，除了要承擔各項選舉的成敗，還要面對募款的壓力。

但相對於決策圈極小的國民黨，派系政治也讓外界更容易看透民進黨內部的政治生態。這也使得國民黨和民進黨在臺灣分別有“偽君子”和“真小人”的評價。派系政治的公開存在，也使得年輕人在民進黨出頭更加容易。與蘇貞昌關係密切的新潮流系，就以善於培養年輕人而聞名。民進党新生代的代表賴清德、蔡其昌等人，都是新潮流系培養出的優秀人才。

“美麗島”世代退場

蘇、謝二人退出選舉，沒有任何派系出身的蔡英文即將回鍋民進党党主席。無論是從世代角度，還是從派系角度看，“美麗島”三個字都面臨著從臺灣政壇退場的現實。

1980年2月發起的美麗島事件軍法大審，讓“美麗島”第二代，即辯護律師紛紛嶄露頭角。1981年11月，謝長廷和陳水扁當選為臺北市議員，蘇貞昌當選為臺灣省議員，宣佈辯護律師世代正式“棄法從政”，而1994年至2000年則是“美麗島”律師團全面爆發的“高光時期”：1994年陳水扁當選臺北市長、1997年蘇貞昌當選臺北縣長、1998年謝長廷當選高雄市長、2000年陳水扁當選“總統”，不到二十年的時間，美麗島世代內部進行了一次新老交替，“美麗島”第一代逐漸退居幕後，第二代全面掌權“當家”。

而在民進党成立之時，“美麗島”也作為兩大派系之一在臺灣政壇有著極強的影響力。作為當時最為著名的黨外媒體，《美麗島》雜誌的主要人物黃信介、施明德、許信良、呂秀蓮等人在民進党成立後迅速成立“美麗島系”，與邱義仁、吳乃仁等“十八飛鷹”領導的新潮流系平分了民進黨內部資源。“美麗島系”與新潮流系兩派互相合作與鬥爭，開啟了民進黨初創時期的派系共治局面，也為民進黨定下派系政治的基調。

1988年至1991年間，民進黨的“中執會”和“中常會”基本上都由“新潮流系”和“美麗島系”平分，而當“美麗島”律師團逐步掌權之後，陳水扁領導的“正義連線”和蘇貞昌、謝長廷領導的“福利國連線”則逐步走上舞臺，“美麗島系”隨著黃信介的去世以及許信良等大佬的出走而逐漸式微。

“美麗島系”影響力逐漸被取代之後，陳水扁便盯上了“新潮流系”，2006年7月，在陳水扁的主導下，民進黨通過“解散派系”的提案，禁止民進黨內部以設立辦公室、招募會員、募款等方式進行派系的運作，也禁止任何黨內公職人員加入派系。原有派系在組織上已經消失，但仍以各個政治大佬嫡系部隊的方式運作。2008年，“新潮流系”便成立“臺灣新社會智庫”，以智庫的方式重新存在。

而隨著派系組織的消失和2008年臺灣政黨再度輪替，“美麗島”世代也開始走下坡路：謝長廷參選2008鎩羽而歸，蘇貞昌競選臺北市長輸給郝龍斌，陳水扁卸任後身陷囫圇更是為律師世代的形象大打折扣。實際上，2006年“紅衫軍”倒扁時，“美麗島”第一代領軍人物施明德牽頭反對自己曾經的律師陳水扁，“美麗島律師團”的形象跌到穀底。

時至今日，曾經輝煌的美麗島世代再次面臨退場。和上次不同的是，施明德、許信良淡出政壇後還有律師團世代接班。而隨著臺灣民主的深化以及無派無系的蔡英文逐步做實黨內權力，“美麗島”世代後繼無人，或許從此正式消失。民主啟動時的大佬逐漸退場，這對不斷深化中的臺灣民主進程未必是件壞事。

（馬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