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炮擊金門背後的國共“默契”

1958年8月23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福建前線部隊突然對金門、馬祖等蔣軍盤踞島嶼發起猛烈的炮擊,使整個世界為之震動。

半個月後,整個行動的總導演毛澤東也說沒料到“金門,馬祖打這樣幾炮”會使“這個世界鬧得這樣滿天風雨,煙霧沖天”。

從那一天起,金門地區的炮戰成了一個固定的程式,一直持續了21年。

數十年過去了, 當年如此重大的事件究竟緣何而起,其間前前後後的曲折內幕,毛澤東曾如何以超人的膽略和睿智駕馭著變幻無定的險惡局勢,即便是絕大多數曾經親歷過那個時期的人也不得而知。而愈來愈多的後來者,甚至不知道大陸與台灣之間曾有過這樣一段歷史。

美國對蔣介石失望,准備“換馬”

美國鑒於自身能力和盟友們的態度,認為直接介入台灣軍事行動為下策。其最理想的算盤是:使台灣成為大陸永遠不能收復的、並可用以切斷中國與世界往來的基地。

美方命艦隊援台的第一件事,就是幫蔣軍撤離大陳島。接著就勸說蔣介石盡快放棄臨近大陸的金門、馬祖等島嶼,用遼闊的海域遠遠地隔絕大陸與台灣的聯系,使各方關系日漸淡漠,以期“台灣中立化” “台灣地位未定”“託管”等預謀得逞。

然而,不僅中國政府不容同胞分離、國土割裂,蔣介石也不願聽美國擺布,做一個在孤島稱王的歷史罪人。蔣介石不僅不從金、馬等島嶼撤退,相反卻向諸島增兵,擺出固守架勢。

美方曾向蔣介石施加壓力,聲稱《共同防禦條約》防護範圍不包括金、馬等臨近大陸的島嶼,因此這些島嶼遭攻擊時,美軍將不予支援。蔣方則力爭說:新通過的《台灣決議案》中規定,美軍協防範圍包括全部“友方掌握的有關陣地及領土”,美方不應言而無信。當時的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不得不宣佈: “為了不損害自由中國的土氣,及斷絕他們的希望,美國決心協防金門、馬祖,以鞏固台澎地位。”

艾森豪威爾的表態引起美國盟國的強烈不滿,紛紛指責美國不該對台灣海峽事務大包大攬。而蔣介石堅決不從金、馬後撤,頻頻叫囂反攻大陸,又使美國隔絕兩岸的如意成算落空。這一切都使美國十分尷尬。又鑒於20世紀40年代中期以後,蔣介石集團政治腐敗、經濟癱瘓、軍事一敗再敗,威望一落幹丈,美方遂密謀“換馬”,另覓有利於美方的新代理人。

蔣方雖然瞭解到美國的意圖,但沒有美國的援助,蔣介石自知獨力難撐,所以不敢公開同美國翻臉,只得暗中對與美國關系親近又掌握軍隊的實力人物大加猜疑。

“孫立人事件”和“劉自然事件”

正是在這種背景下,相繼發生了“孫立人事件” “劉自然事件”。

孫立人是蔣介石退台後的陸軍總司令,早年留學美國,是曾到華調停的馬歇爾將軍的校友。他任台灣防衛司令時,麥克亞瑟曾召他密談,要他負起保衛台灣之責,美國會全力支持他,並示意美對蔣介石已不抱希望。孫當即表示他不能背棄蔣,並將此次密談如實上報。

當“換馬”風聲暗流之際,蔣介石立即想到與美淵源非同一般的孫立人,認為他可能是美國欣賞的人選。不久,蔣氏以“參軍長”虛銜奪去他的軍隊指揮實權。1955年5月,孫的親信郭廷亮被逮,罪名是策動兵變,企圖擁戴孫立人為“台灣元首”,孫被控為兵變後臺。此事究系捕風捉影,抑或確有真憑實據,至今霧鎖迷津,但孫因此遭長期軟禁。

劉自然是國民党軍少校,被美國顧問團上土雷諾無故開槍打死。美軍事法庭以“誤殺”判雷諾無罪,激起台灣人民憤慨。蔣經國利用民怨,發泄對美逼蔣、“換馬”的不滿,慫恿沖擊美國駐台“大使館”,砸了保險櫃,拿到一些美政府“棄蔣”的檔。美蔣之間裂隙更深了。

“奉化之墓廬依然,溪口之花草無恙”

針對美蔣矛盾加深的情況,毛澤東從祖國統一大義著眼,不失時機地發起和平攻勢。

1956年初春,毛澤東、周恩來先後發出“國共已經合作了兩次,我們還准備進行第三次合作”的資訊。4月,毛澤東更清楚地說:我們跟台灣“和為貴”,愛國一家。7月,經毛澤東首肯,周恩來在接見原“中央通訊社”記者曹聚仁時,進一步提出: “只要政權統一,其他都可以坐下來共同商量安排的。”在中共中央通過當時住在香港的章土釗轉蔣介石信中,還出現了“奉化之墓廬依然,溪口之花草無恙”一類寓意豐富的文字。

蔣介石在遲疑良久之後,決定派台灣立法委員宋宜山密赴大陸。宋到北京的第三天,周恩來即在東興樓飯店設宴交談。隨後中共中央統戰部部長李維漢又同他進行了數次磋商,初步商定兩黨通過對等談判,實現和平統一。台灣成為中國政府統轄下的高度自治地區,其政務由蔣介石領導,中共不前往幹預,國民黨可派人到北京,參加全國政務的領導,但外國軍事力量必須撤離台灣及台灣海峽。

毛澤東說: “是可忍,孰不可忍!要打一些炮。”

蔣介石拒絕和平統一談判後,加緊了對大陸的騷擾,不斷派飛機襲擾閩浙地區,甚至深人到雲南、貴州,四川、西康、青海等地撒傳單,空投特務。毛澤東對此有些惱火,他操著湖南鄉音說:“太倡狂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要打一些炮,警告他們一下。”

美國國務卿杜勒斯也在此時親赴台灣,再次以削減軍援來要挾蔣介石從金門、馬祖等臨近大陸的島嶼後撤,以避免因這些島嶼的爭端使美國捲入對中國的軍事沖突。更險惡的是要以此從地理和政治上隔離台灣與大陸,通過“劃峽而治”,雙方停止軍事行動,進而實現其“兩個中國”的預謀。

金、馬等島嶼是台灣在地域上和政治上同大陸連接的最後紐帶。一旦蔣介石屈從美國的壓力而後撤,台灣問題的解決將更為複雜和棘手。

基於這種情況,毛澤東再次提議炮轟金門、馬祖。一方面,對蔣幫的襲擾進行回擊;一方面,再次向美國表明中共絕不坐視台灣被割出祖國的堅決態度。另外,還有一層秘而不宣、有待蔣介石領會的用意。

中共中央做出炮轟金、馬決定後,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作戰部部長王尚榮隨即電話通知福建省委書記葉飛,開始炮擊准備,整個行動由葉飛指揮。葉飛接受命令後,立即籌建由他本人和福州軍區副司令員張翼翔、副政委劉培善組成的前線指揮部,著手緊張的准備工作。

恰在此時,中東局勢突變,引起世界性的震動。1958年7月14日,伊拉克爆發了反對殖民主義統治的民族革命,建立了伊拉克共和國。

毛澤東認為:必須根據新的變化,將炮擊金、馬的行動放在新的國際局勢背景下加以考慮。他好幾個晚上都為思慮此事而夜不能寐,於7月27日展紙給國防部長彭德懷、中央軍委秘書長黃克誠寫了一封信。在信中,毛澤東提出炮擊金、馬的行動應該緩一緩,要“看一看形勢”,並聯系“中東解決”的問題通盤研究,這樣才能“運籌帷幄之中,制敵千里之外”。信尾囑咐彭、黃,若同意他的看法,立即將信轉給前線指揮葉飛。

葉飛收到毛澤東的信,對信中“政治掛帥,反復推敲”“不打無把握之仗”的精神十分贊同。為了確保對金、馬的有效攻擊,並防止蔣方的反撲,中央又將大批作戰飛機調到福州、漳州、連城、汕頭、龍田等沿海機場;又將3個炮兵師,1個坦克團調入廈門,前線指揮部擬出周密的海空協同作戰方案,只待中央一聲開打的命令了。

蔣軍傷亡慘重,蔣介石卻連稱“好,好”

8月11日,美國國務院公佈《關於不承認共產黨政府的備忘錄》,大肆詆毀中國政府。6天之後,中共中央在北戴河政治局擴大會議的第一次會議上,確定了炮轟金、馬的作戰方案,而在本來列出的17項會議議題中並沒有炮擊金、馬這一項。

毛澤東隨後批示彭德懷:不要在深圳方面進行原定的軍事演習,以免驚動英國人。要防止蔣軍大編隊空軍的反擊,我大編隊空軍要做好迎戰准備,但追擊不得超越金、馬線。限定追擊的意圖,是不給蔣介石造成攻擊會向縱深發展的錯覺。

8月22日之前的數天裏,炮擊的序幕已經拉開。這些天,每天均有成百架飛機組成的機群飛臨馬祖上空,擺出將發起解放馬祖戰役的架勢。蔣軍被迷惑,急忙把三分之二的海、空力量調防馬祖區域。

8月23日中午12點,福建前沿陣地萬炮齊鳴,大小金門、大擔,二擔等蔣軍盤踞島嶼,遭到猛烈的轟擊。三天之間,10萬發炮彈傾瀉在這些島嶼的機場、彈藥庫、油庫和前沿及炮兵陣地上。蔣軍猝不及防,死傷3.6萬餘眾。金門防區司令胡璉因躲入地下指揮部,倖免一死,副司令吉星文、章傑、趙家驤均傷重殞命。

金、馬守軍傷亡慘重的消息立即報到蔣介石那裏。他聽後,長時間緊蹙的眉頭驟然舒展,情不自禁地連聲說:“好,好,好!”他身邊的一些人見此,都覺得不可思議。這些人無論如何也不曾料到:他們總統此時的心情,作為其老對手的毛澤東,卻早巳料到了。

在金門炮擊開始後的一天,毛澤東突然對林克說:“向金門打炮,也不是為了解放金門,而是蔣介石希望我們打炮,這樣他就有了藉口,可以抵抗美國的壓力。”隨著時間的推移,林克才更清晰地瞭解到,毛澤東從維護祖國領土完整的大義出發幫老蔣一把的深刻用意。

原來,面對杜勒斯的步步緊逼,蔣介石雖硬著頭皮頂著不撤,卻一直找不到有力的理由回絕杜氏,壓力日重,成了他一塊心病。中共的炮擊行動,給他送上一個順理成章的藉口。

在蔣介石授意下,台灣“外交部”首先發言,聲稱台灣將堅守金,馬,並反對美國關于海峽中立化的建議。9月,蔣介石親自出席中外記者招待會,發表談話說:中共炮擊金門,是進攻台灣的前奏。金、馬是台灣的屏障,自動放棄這些島嶼,等於敞開門戶。因此,金、馬地區必須固守,哪怕是由國民黨獨立作戰,也決不後撤。這等於是對杜氏的要求,做了針鋒相對的公開回復。

毛澤東說:可能40年都不拿台灣

進入10月後,炮擊行動預期的目標已經一一達到,但美國、蔣介石方面都還沒摸透毛澤東的真實意圖。甚至參加炮擊的廣大指戰員也不清楚最高統帥的整體構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