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管警察局 奪勝情報戰

從1948年12月15日起至1949年1月16日,在中共中央的一再爭取和解放軍的強大壓力下,傅作義終於從遲疑不決中走出,與中共進行了三次正式接觸和談判。

1月21日,在經歷了曲折和鬥爭之後,雙方最終達成了和平解決北平問題的協議。26日,解放軍領導和北平市副市長進入北平城內,與傅作義共同研究國民黨部隊改編和政府機關等移交事宜。

北平市公安局也派人隨領導入城,與各地下情報人員接頭,瞭解敵特組織和動態,並為各處室安排辦公駐地。

■精心佈置,接管改造舊警人員

從1948年4月起,中央社會部就開始從各地抽調縣團級以上、具備初中以上文化、有戰鬥經驗、身體健康的100多位幹部,集中在平山縣集訓,為接管北平進行準備。這批幹部後來成為接管警察局的骨幹。

1948年12月17日,中共華北局在保定市宣佈成立北平市公安局,並任命譚政文為局長。這時,我被調到公安局局長辦公室工作。

1949年1月31日,我與譚政文局長的秘書王甯隨部隊進城,察看治安情況和局機關進城後辦公室駐地——原北平市黨部。在城內察看了一個多時辰,便趕回海澱青龍橋向局長報告。局長決定所有參加接管人員於當夜入城。這一天北平正式得到和平解放。公安局軍代表辦事處就設在原國民黨北平市黨部,現在的西單教育部街。

我們入城後,公安局本部暫設在西單原國民黨市黨部的辦公院裏,對外稱北平市公安局辦事處。當時人多床少,有的同志只能打地鋪睡。不少同志看到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就睡在地毯上。那時食品供應非常困難,一日三餐都是小米飯、蔥花湯,沒有菜,每人每月只有與5斤小米等價的零花錢,就這樣我們開始了緊張有序的接管工作。進城的部隊一時找不到宿營地,就露宿街頭。相比之下,我們已經好多了。

進城當夜,我首先與警衛排長和兩名戰士察看了原國民黨市黨部院落情況和周圍環境。原來這座大院是清朝的一個王府,近百間房屋,並有花園、禮堂。我們四處察看,空無一人,通訊、照明、取暖、辦公等設施完好無損,各個房間清潔乾淨,不用打掃即可辦公居住。在一個裝飾考究的大辦公室內, 還掛著蔣介石的大幅絲織像,好似當天還有人在此辦公。

不出我的所料,第二天清晨,一個原國民黨市黨部工作人員自動上班,向我介紹原市黨部情況。該人自稱是党部行政人員,在北平和平協議談判前,黨部要員跑的跑、藏的藏,普通工作人員因領不到薪水,都自謀生路去了,只有他一個人留下來看管這個院子。黨部存放物品都由他管,並有賬目。他把庫房全部打開讓我察看。庫存物品都是辦公用品,但堆放整齊,管理有序,他把自己的手槍也交給我。

2月2日,以譚政文局長為首的軍事代表正式接管北平市警察局,並向舊警人員宣佈共產黨和人民政府對舊警人員的政策及《員警八項守則》。交接儀式結束後,軍事代表與原警察局代表合影留念。

4月初,我調到內五分局負責做舊警人員的思想改造和審查工作。當時我們共接管舊警人員13635人,而我們全局進城負責接管的幹部警衛人員只有400多人,廣大基層面上的治安工作,還是由舊警人員負責。

為了不影響治安保衛正常工作,對舊警人員只能分批輪訓,各分局每期150人。輪訓的目的是改造思想、轉變立場,將為國民黨反動政權服務鎮壓群眾的舊警察,改造成為新政權服務保護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的人民警察。

譚局長曾對我談,教育改造舊警人員是改造舊政權的最重要的一環。政權是由人掌握的,只有對人民有感情為人民服務的人掌握著政權,北平才算真正回到人民手裏。所以我們要下大力量耐心對舊警人員進行改造教育。不把原政權機關的人員改造好,就不能說我們接管工作完成了。

經過兩個多月緊張的輪訓工作後,全分局舊警經過審查,表現好的被繼續留用,罪惡較大而又表現不好的則予以開除或轉業。

輪訓工作完成後我寫了“新解放城市改造舊警察工作的經驗教訓”報譚政文局長。9月,譚政文局長奉調廣東工作時,行前找我詢問教育改造舊警人員的詳情,他說南方情況比北京更複雜,北京的經驗可供參考。

■嚴密佈控,保衛建黨紀念大會

解放前夕的北平,是國民黨反動派在華北的統治中心,特務組織十分龐雜,有保密局、國防部二廳、中統局、傅作義系統、閻錫山系統和各特務系統控制的軍政黨團單位。再加上先期解放的東北和華北各地流竄來的特務,共有110個特務單位、七八千名特務分子,加上它的外圍組織共有1.6萬多人。

北平解放後他們陰謀策劃暗殺、縱火、爆炸,所以各種槍聲時有所聞。再有慣匪、慣竊肆無忌憚、明砸明搶,一天數起;還有惡霸、地痞、流氓趁亂打劫,到處敲詐勒索,致使市民苦不堪言。更有5萬多名不服從整編、不交出武器的國民黨散兵游勇充斥街頭,欺壓百姓,為非作歹;還有倒賣銀元的不法分子擾亂金融市場。當時的北平城,可以說是滿目瘡痍,社會治安極度混亂。所以有人造謠說山溝裏來的土包子管理不好這樣的北平城。

北平城內 外國間諜的勢力也相當雄厚。北平解放前夕,美國把所有戰敗國的間諜全部網羅起來,他們多數掩藏在學校、醫院和教堂裏,並私藏武器、彈藥和電臺。

1948年底,有的特務系統為了頑抗到底,利用我們與傅作義和平解放北平談判的時機,在北京佈置潛伏特務、隱匿電臺槍支彈藥、銷毀檔案文件,妄圖長期周旋。此時保密局局長毛人鳳、國防部二廳廳長鄭介民數次專程到北平指導佈置潛伏活動。毛人鳳在京佈置了三個潛伏小組,由他直接領導,彼此沒有橫向關係。每組3個人,配備電臺一部、武器彈藥若干、一年的活動經費。其任務是搜集情報、縱火暗殺、擾亂社會秩序。

1949年7月1日,是我黨建黨第28個紀念日,也是解放後迎來的第一個黨的生日。中共華北局和北京市委當日要在先農壇體育場召集黨、政、軍、民、機關、工廠和學校的黨團員及幹部約3萬人舉行隆重紀念大會。屆時中央領導都要出席講話。民主人士沈鈞儒、李濟深、何香凝、張瀾、羅隆基、譚平山、蔡廷鍇、章乃器等也應邀參加。

毛人鳳得悉上述情報後,決定派行動特務崔鐸潛入北京執行刺殺任務。毛人鳳的這個決定,我們也很快得知。從此我們與毛人鳳展開一場暗殺與反暗殺的尖銳鬥爭,以保衛中央領導的安全,為“七一”獻禮。

我們對首長行車路線和會場周圍進行了周密的勘查,並佈置好警衛力量。從中南海到前門這一段路面開闊,容易警戒。而從前門到先農壇這一段,不僅路線長,而且人員流動大,前門大街兩側是繁華的商業區,店鋪樓房林立,大小胡同有40多條,處處都可活動隱蔽。在這樣複雜的情況下,用常規辦法被動防禦,想做到萬無一失困難重重。因為不可能派人把每條胡同、每棟房子都控制起來,也不能實行戒嚴、讓店鋪關門、不准市民出入。

領導研究決定,此次保衛工作,首先要廣泛發動群眾、動員群眾。向群眾宣傳安全過節、人人有責。其次動員一切力量多方搜集情報,主動發現打擊可能出現的破壞分子。

工作量大,時間緊迫。正在此時,天津市公安局派人來京通報:他們得到情報,保密局潛伏特務崔鐸在天津出現,最近不知去向。此人是保密局行動特務,這次潛入大陸,必有重要任務,應予以注意。市局據此情報,立即集中力量偵查。將崔在京的社會關係全部監控起來,張網以待。

據在押案犯交代,崔武藝高強,能飛簷走壁,為人兇殘,心狠手辣。雙手使槍,百發百中。徒手格鬥,以一敵十,外號“賽金豹”,是保密局特務段雲鵬的徒弟。

偵訊處處長馮基平深感責任重大。他按照局裏分配的重點保衛地段,從前門到先農壇,親自帶領各科隊偵查員,一面勘查現場,一面劃段分工,責任到人,然後他在前門大街一座二層小樓內設置臨時指揮部。從7月1日8點起,他就親自坐鎮指揮部。有的偵查員是固定崗位,有的是流動哨位。有的偵查員化裝成修鞋的,有的是修自行車的,固定在一點上,監視來往行人。還有的化裝成三輪車夫,賣香煙、糖果的小販,在大街小巷流動觀察來往行動人口的動態。每隔一小時各偵查小隊向馮彙報觀察情況。

下午6點,黨中央和參加大會的貴賓的車隊浩浩蕩蕩地順利通過前門大街,偵查員們才松了一口氣,此時公安局下令每人仍要堅守崗位,直至首長汽車返回,紀念大會結束,才能撤離,任何人不得有半點鬆懈麻痹思想。

我有幸參加了“七一”紀念大會,大會安排公安幹部坐在主席臺的左側看臺上。那天下午開始晴空萬裏、豔陽高照,把水泥看臺曬得手不能沾、腳不能站,就像一口灼熱的大鐵鍋。人在裏面,熾熱的氣浪不斷迎面撲來,人人汗流浹背,全身濕透。但不久,又黑雲滾滾,雷聲陣陣,傾盆大雨鋪天蓋地而來,把參會的人都淋成落湯雞一般,裏外衣服全濕透了。

不過這時參加大會的同志個個心情振奮,載歌載舞,他們唱呀、跳呀,高亢的歌聲此起彼伏,將先農壇體育場變成了歌的海洋、舞的天堂。不久雨過天晴,熾熱的陽光一會兒就把濕透的衣衫曬乾了,我那一周來的緊張、疲倦也一掃而光。

傍晚7點整,紀念會正式開始。大會由彭真同志主持,華北局第二書記薄一波同志致開幕詞,他指出,中國共產黨28周年的歷史,是艱苦奮鬥的歷史。朱德同志在熱烈的掌聲中講話,他說,中國共產黨的勝利,是毛主席領導的勝利。董必武同志在講話中詳述黨在28年中的經驗。彭真同志號召黨員要提高警惕,再接再厲,保持艱苦樸素的作風,做一個毛澤東的好學生。郭沫若同志以高亢的聲音朗誦歌頌黨的詩篇。

會議進行中,毛主席和周恩來等中央領導親臨大會,頓時會場掌聲雷動,響起了“毛主席萬歲!”“共產黨萬歲!”的歡呼聲。毛主席帶領大家高呼“全國人民團結起來!”“打倒國民黨反動派!”“召開新的政治協商會議!”“中國共產黨萬歲!”會場的熱烈氣氛達到了高潮。

我第一次參加這麼大這麼隆重的紀念會,也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到那麼多中央領導,特別是看到毛主席對參加大會的同志那麼親切,實在使人感動。

在同志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