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孫綽傳》中有一個很有意思的故事，記載的是兩大名士的針鋒相對：孫綽有一次走在習鑿齒前面，回過頭去調侃後者：“沙之汰之，瓦石在後。”即是說，經過淘汰，才會落在後面。習鑿齒也是學富五車，於是便回將一軍：“簸之揚之，糠秕在前。”即是，輕佻的人，才會要搶風頭。

雖是笑話，但提示公眾，無論是“瓦石”，還是“糠秕”，都不是褒義詞。對任何一個執政集體而言，“瓦石”當淘汰，“糠秕”該揚棄。這是作為執政黨的中共，當下強力反腐的意圖所在是：去除一切害群之馬。

剩下的當然是執政精英。如果說反腐考驗的是紀檢部門，那麼讓執政精英各得其所，考驗的便是組織部門的能力。

2014年最後一周，中共中央安排進行的新一輪人事調整，既能各得其所，又頗為吻合中國人的迎新情節。

走馬換將

新一輪調整，覆蓋範圍超乎以往。

最先開始的是宣傳系統。12月28日，中國的廣闊國土上，沒有新的寒流降臨。下午，北京舉行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二次會議，決定免去蔡武的文化部部長職務，由雒樹剛接替。等到年末那一天，中宣部副部長蔡名照又接替李從軍，擔任新華社社長。

12月28日，還有兩名省部級官員履新：溫州市委書記陳一新晉升浙江省委常委，陝西省公安廳黨委書記杜航偉，出任陝西省副省長，成為副省級官員，從此進入中管幹部序列。

算上之前的一系列調整，2014年最後一周有近十位省部級幹部改換職務。數量之多，近年少見。

自2014年7月譚力落馬後，空缺5個月的海南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職務，終於在12月迎來繼任者——身兼十八屆中央候補委員的現任海南省委常委、省委政法委書記毛超峰。

12月29日，海南召開全省司法體制改革試點工作實施動員大會，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省政府黨組副書記毛超峰主持會議並講話。第三個頭銜，意味著他已確定是常務副省長的人選。未來，他將走完程序，被正式任命為副省長。

但海南的幹部不止於此。翌日，《海南日報》官方微博稱，省委常委擴大會議上，中組部負責人宣佈中央對省政府主要領導任職調整決定：原國家海洋局局長劉賜貴任海南省委副書記，提名為省長候選人；原先的海南省委副書記、省長、省政府黨組書記蔣定之，將北上江蘇，擔任該省人大常委會黨組書記，並提名為常委會副主任候選人。

按照慣例，2015年1月走完海南省人代會程序之後，劉賜貴會成為海南省長，蔣定之將辭去職務。屆時，既非十八屆中央委員，又非中央候補委員的劉賜貴，將成為繼上海的楊雄、四川的魏宏、雲南的陳豪後，第四位“雙非”省府班長。

孫春蘭“轉場”

儘管新疆距離海南數千公里，是貨真價實的“天涯海角”，但這不妨礙兩地在同一日經歷省府主官換人。

12月30日，新疆自治區黨委召開常委（擴大）會議，中組部副部長王秦豐出席並宣佈中央決定：雪克來提‧紮克爾同志任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黨委委員、常委、副書記，努爾‧白克力同志不再擔任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黨委副書記、常委、委員職務，另有任用。

又是一個耳熟能詳的“另有任用”，但這一次公眾沒有等很久。一天之後，謎底揭曉：努爾‧白克力要去有“小國務院”之稱的國家發改委。

據鳳凰財經的消息，他將接替現年65歲、到點退休的吳新雄，出任國家能源局局長。與吳新雄同時退休的發改委班子成員，還有三位副主任——解振華、朱之鑫和徐憲平。

但在某種程度上，這些調整卻有點“默默無聞”。因為同一周發生的另一項調整太吸引眼球：中央政治局委員孫春蘭不再兼任天津市委書記，並“另有任用”。

2014年的最後一天，之前留下懸念的新華社最終發佈消息：中共中央決定由孫春蘭兼任中央統戰部部長；免去令計劃的中央統戰部部長職務。

孫春蘭替任先前落馬的令計劃，成為新任中央統戰部部長

新華社已經差不多晚了整整一天。在令計劃落馬後的第9天，孫春蘭會到統戰部的消息，就已被新華網等數家央媒“提前”公開。

這是孫春蘭兩年內的第二次工作調整。上一次是2012年11月21日，新當選中央政治局委員僅6天的她，由福建省委書記的崗位上調任天津，接替張高麗。

而64歲的孫春蘭“轉場”之所以引人關注，還因為她是十八屆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僅有的兩位女性委員之一，另一位是國務院副總理劉延東。巧合的是，後者也曾在2002年至2007年擔任中央統戰部部長。在此次上調前，孫春蘭也是現任省委書記中唯一的女性。

另外，現有的25位政治局委員中，有6人兼任省區黨委書記。截至目前，孫春蘭是第一位兼任職務調整的政治局委員。

人事之變

與這一輪人事調整緊密相關的，是中共中央辦公廳剛剛印發的《2014-2018年全國黨政領導班子建設規劃綱要》。

一葉知秋。公眾如果要預見今後五年的人事變局，完全可以從已有的人事變動中捕捉信號。

以上文提到的新晉升為副省級幹部的陳一新和杜航偉為例，兩人在官方簡歷上，均未出現過跨級提拔，都是由最基層的科級幹部開始，一步一個腳印，逐步升到副部級。其餘的晉升、轉任，都有類似特點。

這一現象，與2013年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在全國組織工作會議上的講話有關：“成長為黨和國家的中高級領導幹部，需要經過必要的臺階、遞進式的歷練和培養。”事實上，習近平本人就擁有從基層做起的一份履歷。

火熱出臺的《規劃綱要》，更是明確要“注重選拔經過多崗位鍛煉、實際工作經驗和領導經驗比較豐富的幹部”。

這一點，在陳海波和唐良智兩位副省級城市主政者的調整中，體現得最明顯。前者常年在遼寧任職，2008年成為該省副省長，此後在2010年擔任瀋陽市市長。去年，哈爾濱原市委書記林鐸調任遼寧，擔任省紀委書記。4個月後，陳海波補缺哈爾濱市委書記，進入黑龍江常委序列。級別雖然一樣，但實質卻是“官升半級”。

而至於唐良智，從東湖新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一直到襄樊市委書記，再到武漢市市長，一直都在湖北工作。2014年底從武漢調任成都，他一舉創下一個紀錄：中國副省級城市市長之間的第一次平級調動。

事實上，在異地交流任職這種事情上，山東才是“大戶”。該省有三位副省長外調，並全部“入常”。

2014年最後100天內，先是孫紹騁到山西出任省委常委、統戰部部長，繼而有鄧向陽到安徽出任省委常委、組織部部長。年底，又有張超超去寧夏回族自治區，擔任黨委常委、常務副主席。當然，孫紹聘去山西，最明顯的原因是配合王儒林“救火”。

另一個信號看起來更像遵循常例——注重幹部梯次。這在《規劃綱要》中也有章可循，“在領導班子年齡結構方面，堅持老中青相結合的梯次配備”。

不過，從新年前後的這一輪人事調整看，梯次當然有，但也僅以老中青為界，並沒有“領導班子成員任職年齡層層遞減和‘一刀切’”。

（陳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