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大叔”的撤僑故事

拒絕也門撤僑引爭議

僅僅4月上旬的10多天裏,也門南部的亞丁就有200多人死於戰火。

美籍也門裔的賈邁勒‧拉巴尼不幸成為其中的一位,他也是自年初也門政府軍和胡塞武裝組織交戰以來為數眾多無辜喪命的平民之一。

原本家住加州海沃德幣的拉巴尼一家今年2月來到也門,然而幾周後,拉巳尼發現也門的局勢開始急轉直下,於是准備帶著懷孕的妻子和兩歲半的女兒返回美國。不幸的是,3月26日介入也門的沙特軍方宣佈也門領空開始進入禁飛狀態,拉巴尼根本找不到離開也門的商業航班,而且“美國駐也門的大使館也已經關閉了”。

為此,拉巴尼對家人說,最後的選擇是設法穿越也門與阿曼的邊界,然後坐飛機去埃及--不過這個計劃並沒有成功。3月31日晚上,拉巴尼從清真寺祈禱回來的途中,一枚追擊炮彈落在街上,他的背部破彈片擊中,幾分鐘後死亡。

拉巴尼的死在美國國內引發爭議,一些阿拉伯裔團體開始質疑美國國務院在本次也一危局中的嚴重缺位。更重要的是,目前滯留也門的美國籍公民大多力阿拉伯裔,種族歧視的“陰謀論”緊接著甚囂塵上。

美國伊斯蘭關系委員會與阿拉伯裔美國人反歧視委員會兩家民間團體4月9日代表破困也門的41名美國公民發起訴訟,他們認為美國政府浸有盡到保護本國公民的責任,美國國務卿克裏和國防部長卡特成為被告入。

對此,美國國務院回應稱,美國政府十年前就警告本國公民不要去也門旅行,“如果他們去了,美國只能提供有限的援助,尤其是我們的大使館現在已經關閉”。此外還暗示,如果有必要的話,在也門的美國公民完全可以向有執行徹僑行動的其他國家求助撤離。“一些外國政府可能為本國公民安排撤離,他們或許願意向其他國家的公民提供幫助。”

目前,這種“讓你不去你還非要去”的“後果自負”言淪還在美國國內持續發酵。受困在亞丁的另外一名也門裔美國入納賽爾對此感到很憤怒,地說:“就目前這種情況來說,我們並不覺得自己是美國人有多了不起。”

考慮到以往類似情況下美國政府曾成功執行的多次快速有效撤僑行動--比如當年撤離越南的著名“常風行動”和海地地震後幾乎引發國際社會抗議的“美國人優先”政策--本次出門亂局下美國軍方的“不作為”,在令身陷戰亂的美國公民感到憤怒的同時,也讓國際社會頗感震驚:當年那個“霸道總裁”山姆大叔哪裏去了?

事實上,自20世紀以來,作為超級大國的美國在海外執行過的撤僑行動數不勝數。從一戰前夕的倫敦到1979年的德黑蘭,從海地大地震到東日本大地震,從2006年的黎巴嫩到2011年的利比亞--這些或成功或失敗、或被贊揚或被吐槽的撤離行動都成為觀察美國作為一個世紀以來全球霸權掌控者對外響應能力的直接窗門。

一戰撤僑與美國的崛起

盡管一般認為美國的超級大國地位最終確立於二戰後的雅爾塔體系,但實際上旱在20世圮初期,一個新興大國的雛形已經建立。

19世紀中期的美墨戰爭先是為美國贏回了約為230萬平方公裏、相當于10個英國的廣袤新疆域,使其成為東臨大西洋西靠太平洋的遼闊帝國;此後的南北戰爭則掃清了北方大工業進一步發展的障礙;內戰期間的科技發展和來自歐洲的大量移民為美國的新興產業提供了大量的勞動力,在從前乏人間津之處建立了許多社區和城市,加快了美國的工業發展以及邁向國際強權的速度;接著,美國在海外進行了許多帝國主義的冒險,包括在美西戰爭勝利後吞併了波多黎各和菲律賓,使美國成為世界主要的列強之一。

1914年薩拉熱窩的一聲槍響揭開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序幕,彼時美國在歐洲各國擁有約12.5萬僑民急需疏散。但就在了月28日奧匈帝國宣佈向塞爾維亞開戰後不到3個月的時間裏,這批數量龐大的滯歐美國人卻都基本回到美國一一比起本次也門撤僑中各國多則兩幹人,少則只有幾百人的撤僑任務,能在交通通汛相對不便的20世紀初完成10萬級別僑民撤離任務的美國政府實屬不易。

“銀行延顛償付,信用體系瀕幹崩潰;船隻或被政府徵用,或為保命而停靠於港口內,輪船班次因而被迫取消,跨越大西洋的航線陷於癱瘓”--一戰爆發初期的歐洲瞬間從人類文明的中心變成了危機四伏的險惡之地。在尚未有噴氣式、大容量客機和全球衛星電話的那個年代,普通民眾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躲避戰亂並回到祖國比起現在似乎要更加艱難。

為此,在開戰後的一周,時任美國總統威爾遜就向國會提交了一份緊急撥款案,要求國會撥款250萬美元,用於救濟、保護和運送美國公民。8月5日,美國國會通過第314號聯合決議案,批准了威爾遜的撥款案。

除了政府的撥款外,美國的企業界也迅速行動起來。十大銀行首當其沖地集資了600萬美元,一半運往倫敦,一半用於救濟滯留巴黎的美國公民。

8月6日晚,裝載了大量物資的美國軍艦“田納西號”從紐約出發向大西洋對岸駛去。美國政府開始撤僑的消息一時間在歐洲大陸傳拜,滯留的美國公民紛紛湧到港口,希望能得到救助。

幸運的是,此時經營大西洋航線的航班已經重新恢復運營,撤僑團隊的主要工作轉變為協助僑民登船返美。“救濟官員一方面向持有有價証券和有償付能力者預付現金,另一方面則向那些赤貧者和遭遇不幸者提供衣食方面的實物救濟及小額現金救濟。”

隨後,美國官員們開始協助那些滯留在距港口較遠地帶的美國僑民轉移到港口來。“他們積極與歐陸相關國家的美國駐外機構及政府協商,建立起一連串的站點,隨後安排許多專列,將分散擱淺於歐陸各國的美國公民,分批運送至倫敦、鹿特丹等港口。”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本次撤僑行動從一開始就將救助範圍圈定為“能夠提供真實身份証明的美國公民”,但在具體執行過程中,人道主義精神大旗仍然得到高舉。據稱在一戰撤僑中,許朵拉了美洲國家的公民也乘上了美國官員安排的專列並順利回國。

美國救濟官員的報告顯示,自8月4日至9月19日,僅從倫敦撤離回美的美國公民就達8.7萬人。到10月初,大部分滯歐美僑都已撤離,美國的救濟官員也陸續回國。美國政府本次撤僑行動到此基本結束。

西貢的“常風行動”

“范艾斯,快出來,那邊屋頂上停了一架直升機!”

越南戰爭末期的1975年,合眾國際社的荷蘭籍攝影記者休‧范艾斯用鏡頭記錄下了南越被攻破前一天西貢(今胡志明市)大撤退的場面。

4月30日北越人民軍進入西貢的前一天下午14時30分左右,范艾斯在西貢半島酒店正好目睹了美航公司休伊直升機在該樓屋頂接人的歷史性時刻。“當我正在暗房工作時,突然聽到有人大喊說對面停了直升機,我立刻抓起我的相機和辦公室裏最長的鏡頭飛奔到陽臺上。”范艾斯後來回憶道,盡管那架直升機最大承載人數只有8人,但最後卻載走了12到14人,與此同時屋頂上還有好多人沒法上去,“徒勞無功地盼望著更多增派的直升機過來,而敵軍已經兵臨城下了。”

盡管范艾斯這張傳奇攝影作品的畫面本身即隱喻著美國人的絕望大撤退以及華府對越政策的徹底失敗,但照片背後發生在4月29日-4月30日這段時間內的“常風行動”卻成為了美國撤僑史上不得不說的經典案例。

在“常風行動”進行之前,美國務駐外使館就已繹開始陸陸續續地有小規模的撤僑行動。該年3月上旬,美國即開始調動各類民用、軍用飛機從西貢的柔佛巴魯一國際機場把民間人士送出越南、前往鄰近的亞洲國家。

4月中旬時,越南的形勢開始惡化。4月28日傍晚,一次對柔佛巴魯一空軍基地發動的空襲及之後持續至29日的地面炮火攻擊之後,飛機撤離行動完全終止。29日上午“常風行動”正式展開。

下午14點開始,美國直升機大量地出現在西貢的天空,以來來回回地方式接送滯留在西貢的美國僑民、外國僑民以及那些“處于危險狀態”的南越公民。到30日上午的了時53分美國最後一架直升機飛離西貢上空為止,這場耗時不到24小時的緊急撤僑行動通過682班次、累積飛行時數1,054小時的直升機運載作業,疏散了1373名滯留南越的美國公民以及5595名南越民眾與其他國家公民。

美國前總統福特將越戰形容為“美國歷史上一個傷感及悲慘的時期”,但對于常風行動,仍表示“你無法不以那些投入疏散行動的駕駛員、還有其他每位參與人士為榮”。

事實上,“常風行動”所在的整個了0年代都被視作是美蘇爭霸時代美國戰略相對收縮的一段時期。深陷越戰泥沼的美國在1975年最終撤出印度支那半島後,又在1979年的德黑蘭上演了另外一出傳奇性的撤退。

當年,流亡國外長達15載的伊朗宗教領袖霍梅尼回國,領導了一場伊斯蘭革命。4月1日,伊朗“伊斯蘭共和國”宣佈成立,親西方的巴列維王朝被徹底推翻。

巴列維在下臺的幾個月後被診斷出癌症並赴美國治療,而美國總統吉米‧卡特也接待了他。霍梅尼的宗教學生得知巴列維逃離的消息後極度不滿,開始唆使部分伊朗民眾前往美國大使館進行抗議示威,要求美國立刻將巴列維引渡。

11月4日,4000餘名學生占領了美國大使館,將美國國旗撕下來,扣押了66名美國人,作為要求美國交出巴列維的人質。

在這期間,6名美國使館工作人員趁亂逃出,藏在了加拿大使館工作人員的家中。在得知這一消息後,美國中惰局計劃將6名美國人化裝成為進入伊朗拍攝電影的加拿大人並以此方式逃離德黑蘭。為此,中惰局該項行動的負責人門德斯還專門在好萊塢成立了電影工作室並公開招標拍攝電影。在一切准備就緒後,次年1月28日,被困兩個多月的6名美國人經過喬裝打扮,乘坐瑞士航空航班離開了伊朗,回到了美國。

後來,伊朗人質危機被拍攝成了電影《逃離德黑蘭》,“常風行動”在著名戲劇《西貢小姐》中也有出現。

(張曉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