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後，許多立有軍功的人轉到地方任職，“文革”期間，大批軍隊幹部接管地方政權，現在各省省委仍然留一常委席位給軍隊，體現著對軍隊的絕對領導

58歲的北京衛戍區司令員、少將潘良時近日出任北京市委常委，成為省級“戎裝常委”中的一員。

按照中國現行的黨委體制，在省、市、縣各級黨委中，均有一個常委職位，由省軍區、市軍分區，縣人民武裝部首長擔任，身著軍裝的他們被形象地稱為“戎裝常委”。在省委層面，這一職位由省軍區司令員或政委擔任。由於他們的軍銜都是少將或中將，也可稱為“將軍常委”。

中國現有31個省軍區，按照行政區劃的不同種類，名稱各有不同。22個省設有省軍區，如山東省軍區、江蘇省軍區等；4個直轄市中，首都北京由於負有拱衛中央的特殊使命，稱為衛戍區；天津、上海、重慶3市稱為警備區；5個自治區設軍區，如新疆軍區、西藏軍區等，共計有4種不同名稱，但一般情況下統稱為省軍區。

各省軍區既是大軍區(中國現有七大軍區為沈陽、北京、蘭州、濟南、南京、廣州和成都軍區)的下屬單位，同時又是省委軍事工作部門和省政府兵役工作機構，主要承擔徵兵、民兵預備役、國防後備建設、複員轉業安置、支援地方建設等職能。戎裝常委的主要職責就是協調軍隊與地方關系，代表軍方參與當地工作，在省委常委會決策中擁有一票。

戎裝常委的存在有其特定的歷史成因。1949年以後，許多在“槍杆子打天下”中立下汗馬功勞的軍隊幹部轉到地方任職，不少人仍然兼任軍隊職務。到了“文革”期間，黨政組織陷入癱瘓，各地紛紛實行軍管，大批軍隊幹部接管地方政權，全國大部分省委都由軍隊幹部擔任一把手，戎裝常委甚至戎裝書記比比皆是。

譬如1970年12月產生的第五屆江蘇省委共9名常委，其中省委第一書記許世友(時任南京軍區司令員)、省委書記杜平(時任南京軍區政委)、省委書記吳大勝(時任江蘇省軍區第一政委)、省委副書記楊廣立(時任南京軍區政治部副主任)、省委常委肖永銀(時任南京軍區副司令員兼參謀長)、省委常委蔣科(時任江蘇省軍區副司令員)等6人是現役軍人，是戎裝常委。省委副書記彭沖、省委常委許家屯在建國前也都在軍隊擔任過職務。

“文革”之後，國家政治生活逐步回歸正常化，軍人當政的局面消失，大批戎裝常委都退出地方黨、政領導班子，省委中只有一個名額留給軍隊。1977年2月新的江蘇省委常委班子之中，就只有江蘇省軍區第二政委鐘國楚一位戎裝常委了。各省情況大抵如此。

中央黨校原常務副校長、現全國黨建研究會會長虞雲耀接受《新京報》采訪時說，地方黨委常委中有一位來自軍方的常委，體現了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

“先來後到”與“輪流坐莊”

一股來說，各省戎裝常委由司令員、政委輪流調任。往往是按照二人到該省任職先後順序，按照。先來後到”的原則來確定常委席位歸屬，類似“輪流坐莊”。

經過2014年底軍隊－輪人事大調整，一部分戎裝常委調任新職。

目前，31個省區市中，尚有新疆、雲南、重慶、遼寧4地未補齊戎裝常委。此前，原新疆自治區黨委常委、新疆軍區政委劉雷升任蘭州軍區政委，原雲南省委常委、省軍區政委石曉升任蘭州軍區副政委，二人成為搭檔。原重慶市委常委、警備區司令員高曉勇調任成都軍區裝備部部長，原遼甯省委常委、省軍區政委張林年滿60歲退出現役。4人的軍職已有人接替，但省委常委一職還未有新人補位。

一般來說，各省戎裝常委由司令員、政委輪流調任。往往是按照二人到該省任職先後順序，依“先來後到”的原則來確定常委席位歸屬，類似“輪流坐莊”。如果擔任一省省委常委的司令員調走了，就由政委繼任，而不是由新司令員繼任。

2014年12月，北京市委常委、衛戍區政委高東璐調任北京軍區副政委後，由衛戍區司令員潘良時繼任市委常委，而非新任衛戍區政委姜偉。因為高東璐是2009年12月出任北京衛戍區政委，潘良時系2013年12月凋任北京衛戍區司令員，高東璐早于潘良時；而薑偉則是2014年12月履新北京衛戍區政委，潘良時又比薑偉早。

與北京一樣，原河北省委、省軍區司令員史魯澤升任北京軍區參謀長之後，省軍區政委李光聚繼任省委常委。原上海市委常委、警備區政委朱生嶺升任南京軍區政治部主任之後，警備區司令員何衛東繼任市委常委。原福建省委常委、省軍區政委曹德信調任江蘇省軍區政委之後，福建省軍區司令員熊安東繼任省委常委。原湖南省委常委、省軍區政委李有新退役，省軍區司令員黃躍進繼任省委常委。

如果司令員、政委同時到職，則往往是級別、資歷較深者獲選幾率大。如2014年12月江蘇省軍區司令員、政委同時易人。原福建省軍區政委曹德信調任江蘇省軍區政委，原浙江省軍區副司令員李大清調任江蘇省軍區司令員。曹德信在2013年就已晉升正軍級，而李大清是此次履新後才躋身正軍級。故由曹德信擔任江蘇省委常委。同樣的，2009年12月，原內蒙古軍區司令員鄭傳福、原第65集團軍政委高東璐同時履新北京衛戍區，分任司令員、政委。但鄭傳福2003年擔任山西省軍區司令員時就晉升正軍級，高東璐則是2005年晉升正軍級，因此資歷較深的鄭傳福佔據了戎裝常委交椅。

當然，這種“先來後到”原則並無明文規定，亦非不變的鐵律。如2014年9月原山東省委常委、省軍區政委劉從良退役，繼任省委常委的就是新任省軍區政委呂民松，而非2011年就擔任山東省軍區司令員的榮森之。還有更特殊的例子是，司令員，政委職務都不變，但卻調整戎裝常委。2013年11月，中共中央決定，新疆軍區政委劉雷任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黨委常委，免去新疆軍區司令員彭勇的自治區黨委常委職務，但彭勇繼續擔任新疆軍區司令員，並未調離。這種調整方式極為罕見。

究其原因，恐怕還是因為政委是軍區黨委書記，司令員是軍區黨委副書記，由政委代表軍方擔任戎裝常委，體制上、名義上更順一些。截至目前，除了缺額的新、滇、渝、遼4地，其餘2沖省區市黨委中，由省軍區政委擔任省委常委的，有17/k.，占63％，比例遠超過省軍區司令員。這似乎也印証了政委在黨委工作中相對更具發言權的情況。

從年齡來看，27位戎裝常委中年齡最大的是山西省軍區政委張少華，系1954年12月出生，已屬於超齡服役。其餘出生日期全部集中在1955年至1958年，其中1955年的8人，1956年的7人，1957年的5人，1958年的6人。其中，最年輕的是西藏自治區黨委常委、西藏軍區政委刁國新(1958年12月生人)。這意味著最年輕者也已近57歲，而1955年出生的8人今年都將屆齡退役。因此，可以預料，各省戎裝常委陣容將持續迎來大調整。

北京新疆西藏三區司令級別最高

北京衛戍區負責拱衛京畿，新疆西藏作為中國最大的兩個少數民族自治區，承擔著最為艱巨複雜的維穩、戍邊和反恐任務。

除了佔據最年輕紀錄，57歲的刁國新還是目前戎裝常委中唯一的中將，軍銜也屬最高。

就級別而言，27人之中，刁國新和潘良時是副大軍區級，其餘2認均是正軍級，軍銜均為少將。

按照軍銜晉升規定，通常擔任副大軍區級職務滿一年可晉升中將，潘良時2013年12月晉升副大軍區級，已符合晉銜條件，不過中將晉升只在每年7月舉行一次，故此潘良時需要等到今年7月才能成為像刁國新一樣的中將常委。

實際上，中國副大軍區級的戎裝常委應有3人，北京、西藏之外，另一個名額屬于新疆。北京衛戍區、新疆軍區、西藏軍區的司令員。政委都是副大軍區級幹部。這與三者的特殊地位有關，北京衛戍區肩負拱衛中央、鎮戍首都的重任，新疆、西藏是中國最大的兩個少數民族自治區，幅員遼闊、地形複雜、邊境線漫長，維穩、戍邊，反恐的任務最為艱巨複雜。

但三者又有不同。新疆軍區是31個省軍區中唯一的標准的副大軍區單位，司令員，政委為副大軍區級，副職都為正軍級，不僅轄有大量野戰部隊，還管轄南疆軍區(正軍級)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軍事部(副部級)，其實際分量早已超過了省軍區菹疇，也有人將其稱之為“第八大軍區”，即新疆軍區幾乎可與七大軍區相埒。而北京衛戍區、西藏軍區則只有司令員、政委兩大主官高配為副大軍區級，副職仍為副軍職，其組織架構級別與普通省軍區基本一致，只是作戰部隊數量相對較多。

就出路而言，新疆軍區最優，直升大軍區正職的例子比比皆是，如幾任新疆軍區政委之中，喻林祥後任蘭州軍區政委、武警政委，田修思升任成都軍區政委、空軍政委，劉雷升任蘭州軍區政委，3人在擔任新疆軍區政委時，都是戎裝常委。

去年十八屆四中全會，成都軍區副司令員楊金山被開除黨籍，是第一位因腐敗落馬的軍方中央委員。楊金山曾任西藏自治區黨委常委、西藏軍區司令員，為戎裝常委留下子－記不光彩的紀錄。另一位落馬戎裝常委是原四川省委常委、省軍區政委葉萬勇，也曾在西藏軍區工作，擔任西藏軍區政治部主任、副政委。

省軍區將領受重用或成常態

大部分戎裝常委都曾在野戰軍服役。地處邊海防一線的省份，戰略地位更為重要，戎裝常委的仕途也徊對更好。

在解放軍的力量構成之中，指揮管轄野戰部隊的18個集團軍是主力軍。與統轄數萬野戰部隊的集團軍相比，省軍區以往被視作二線單位。調到省軍區任職，常常被認為是進了養老院。但在2014年底軍隊人事大調整中，原雲南省軍區政委石曉少將升任蘭州軍區副政委，原河北省軍區司令員史魯澤少將升任北京軍區參謀長，原上海警備區政委朱生嶺少將升任南京軍區政治部主任，原黑龍江省軍區司令員盛斌少將升任沈陽軍區副司令員。其中，石曉、史魯澤、朱生嶺都是戎裝常委。

軍區將領異軍突起，風頭甚至蓋過了集團軍將領，這在以往是極其少見的。這或許也是軍隊選官用人的一種“新常態”。

考察戎裝常委的成長路徑，大部分都曾在野戰軍服役。如現有的兩位副大軍區級戎裝常委中，北京市委常委、衛戍區司令員潘良時曾任第39集團軍軍長，是2012年中共十八大時當選中央候補委員的僅有的兩名集團軍軍長之－，另一位是第38集團軍軍長許林平，如今已升任蘭州軍區副司令員。西藏自治區黨委常委、西藏軍區政委刁國新曾先後任第13、第14集團軍政委；上海市委常委、警備區司令員何衛東曾任第3l集團軍副軍長；湖南省委常委、省軍區司令員黃躍進曾任第4l集團軍副軍長；內蒙古自治區黨委常委、軍區政委楊俊興曾任第38集團軍副政委、第65集團軍政治部主任。

也有人長期在省軍區任職。如江西省委常委、省軍區政委馬家利歷任福建省軍區海防13師政委，安徽省軍區政治部主任，浙江省軍區政治部主任、副政委，江西省軍區政委，經過4個相鄰的省軍區歷練。

再如貴州省委常委、省軍區司令員王盛槐，歷任重慶警備區參謀長、副司令員，四川省軍區副司令員兼參謀長，貴州省軍區司令員；福建省委常委、省軍區司令員熊安東歷任安徽省軍區參謀長、福建省軍區參謀長、江西省軍區司令員，再回爐福建，同樣都是在相鄰的3個省軍區之間調動。

與內地省份相比，雲南、海南、黑龍江、福建等省地處邊海防一線，轄有作戰部隊，因此地位更加重要，這些地方的戎裝常委的仕途也相對更好。如2014年7月原海南省委常委、省軍區司令員譚本宏少將升任駐港部隊司令員(副大軍區級)，原駐港部隊司令員王曉軍中將調任門一軍區副司令員，而王曉軍原來也曾任海南省軍區司令員。

再如，從2004年以來的連續4任雲南省軍區政委王增缽、郎友良、楊成熙、石曉先後晉升副大軍區級職務，4人也都擔任過雲南省委常委。王增缽升任西藏自治區黨委常委、西藏軍區政委，後任駐港部隊政委、成都軍區副政委；郎友良繼王增缽後調任西藏軍區政委，現任軍事科學院副政委；楊成熙2013年12月升任沈陽軍區政治部主任；一年之後，石曉又升任蘭州軍區副政委。在所有省軍區之中，雲南戎裝常委的這一驕人成績堪稱無出其右者。

十八屆三中全會之後，中央成立了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網絡安全和信息化領導小組等超級機構。地方層面，各省份也陸續成立了深改小組、網信小組等對應機構。一些戎裝常委也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如吉林省委常委、省軍區司令員陳紅海就是該省兩個小組的成員。

這是因為三中全會將國防和軍隊改革納入“5+l+l”總體改革格局(“5”指構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總體佈局的五個方面改革，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體制；兩個“l”分別是黨的建設制度改革及軍隊和國防改革)，其中許多涉及軍地關系、軍民關系的改革事項，譬如健全國防動員體制機制，深化民兵預備役體制改革，調整理順邊海空防管理體制機制，完善兵役制度、退役軍人安置制度配套改革等，都需要省軍區負責落實推進。

在國家全局改革的大環境中，戎裝常委們將面臨新的使命。

（馬浩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