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界數月揣測、熱議之後，中國的軍事改革方案終於在萬眾矚目中浮出水面。

11月24曰至26曰，中共中央軍委改革工作會議在北京召開。習近平在會議上提出要全面實施改革強軍戰略，拋出軍改頂層設計方案，宣佈啟動軍隊改革，並親作動員。這是繼今年“9.3大閱兵”上習近平宣佈要裁軍30萬後，釋放出改革軍隊的最強音，意味著醞釀已久的中國軍改終於拉開序幕。

習近平公佈的軍隊改革計劃包括:對領導管理體制和聯合作戰指揮體制進行一體設計，調整軍委總部體制、實行軍委多部門制；組建陸軍領導機構、健全軍兵種領導管理體制；重新調整劃設戰區、組建戰區聯合作戰指揮機構與軍委聯合作戰指揮機構，構建軍委一一戰區一一部隊的作戰指揮體系和軍委一一軍種一一部隊的領導管理體系。此方案還給出時間表，要求2020年前要在領導管理體制、聯合作戰指揮體制改革上取得突破性進展。

外界認為，此次軍改為解放軍建軍以來規模最大的軍事改革，包括機構重建、單位撤並降改、部隊轉隸換防，推進力度之大、觸及利益之深、影響範圍之廣，在軍隊歷史上前所未有。

不再“零敲碎打”，而要一攬子改革長期以來，在中國國家經濟實力不斷躍升的背景下，中國軍隊的裝備能力、指揮能力和組織動員能力都大幅提高。然而，中國近30年來沒有遭遇大規模戰爭，解放軍的實際作戰能力並沒有得到檢驗。

另外，令中共高層擔憂的是，由軍隊體製造成的腐敗、機構臃腫、作風嬌奢等問題，讓解放軍的形象受損，戰鬥力亦受質疑。

與此同時，世界安全形勢與國際關系正在發生巨變，軍事技術、裝備不斷發展，使得未來戰爭的形態邁向了陸、海、空、天多維空間。在此背景下，中國的軍隊改革已成為一種必然。中國的軍隊改革應該如何改，突破口在哪里，成為新一屆領導集體成立後集中思考的戰略問題。

接受《中國新聞週刊》采訪的一位軍方人士認為，中國以前沿襲前蘇聯體系建立的國防管理、後勤與保障體制、兵役制度和動員體制，以及軍兵種和部隊建設方面的制度，在世界軍事安全格局發生重大變化後的新時期，都亟須轉型。

具體而言，轉型內容包括推進軍隊領導管理體制改革，建立軍官職業化制度，減少非戰鬥機構和人員等。而在軍隊領導管理體制改革方面，又包括優化軍委總部領導機關職能配置和機構設置，完善各軍兵種領導管理體制，理頃聯合作戰指揮體系等。

經歷並參與過“八五”‘九五”、

“十五”‘十一五”軍隊改革、“十三五”規劃專家委員會中的軍方智囊、軍事科學院原戰略部副部長張世平認為，軍事改革與國家的總體改革有很多的共性和聯系，軍隊改革的突破口或者說瓶頸，都不局限在軍事領域內，而要“跳出軍界尋突破，著眼軍情定方案”。

張世平告訴《中國新聞週刊》，此次軍改，已經觸及到中共由革命党向執政黨轉變，由革命黨領導的革命軍向執政黨領導的國防軍轉型的歷史方位。

而此前的改革，大多是單騎突進的政策性改革，或反復不定，或者因整體環境不配套、相關改革沒跟進導致南橘北枳。比如建立士官制度、非現役文職制度，推進聯勤保障、聯合作戰指揮試點工作等，都因利益固化等阻滯，沒有收到滿意的效果。

張世平說，這次軍改不再是政策制度上的局部修補，而是全局陸、革命性的改革，是軍隊體系的重塑，故不再以“零敲碎打”的方式進行，而是要“重整筋骨”。他認為，此次改革是軍事領導體制、武裝力量體制、政治制度、後勤制度、兵役制度、軍事法規等各方面的全盤改革，在力度、強度和範圍上都是中共建政以來少見。

一位軍內專家告訴《中國新聞週刊》，中共高層把強軍提升到國家戰略全局地位，把深化國防和軍隊改革上升為黨的意志和國家行為，並將其作為單獨一部分寫進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的《決定》，這在解放軍發展史上還是第一次。

《解放軍報》11月19曰也發表評論文章指出，軍隊改革是國家整體改革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一項複雜的系統工程，只有依靠國家整體力量才能順利推進。

國防部隨後披露的此次軍改頂層方案出臺的背景顯示，自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做出深化國防和軍隊改革決策後，軍委多次召開會議專題研究改革，相關工作機構大範圍、多管道、多輪次組織深入調研；先後組織座談會、論証會860餘次，到690多個軍地單位調研，當面聽取900多名在職和退休軍職以上領導、專家意見，2000多名軍以上單位班子成員和師旅級部隊領導參與問卷調查，許多基層官兵、軍隊老同志、地方幹部群眾紛紛以各種方武為改革獻計獻策。

從國防部透露的決策細節不難發現，中共中央總書記、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親自擔任中共中央軍委深改領導小組組長，經過了深思熟慮與長達2年的調研問計，積累了相當量的調研分析和數據推演，對於世界軍事變革的走向以及適應自身的改革方式等作出研判。正是以此為基礎，最終完善了“八項重大軍改措施”的軍改頂層方案。

軍內專家普遍認為，八項軍改措施幾乎涵蓋了目前軍隊體制性障礙、結構性矛盾、政策性問題，涉及權力的分配、利益的調整、體系的重塑力量編成，是對現有軍隊體制的重建。

在推動軍改的層面，將從職能定位入手，調整軍委總部體制，實行軍委多部門制，突出核心職能、整合相近職能、加強監督職能、充實協調職能，同時下放具體事權，大量壓縮機構數量和人員編制，大幅度減少直屬單位。國防部新聞發言人楊宇軍解釋說，這樣調整，使軍委機關職能配置更加合理，工作運行更加高效。軍委機關帶頭精簡，以實際行動為全軍調整改革作出榜樣。

構建聯合作戰指揮體制

目前軍方仍未公佈有關軍事改革方案的具體細節，但從國防部公開的軍改關鍵內容來看，即將公佈的軍改方案細節，將圍繞此次公佈的軍改頂層方案設計，外界頗多期待。

一位軍方智庫人士告訴《中國新聞週刊》，在軍改頂層方案中，在領導機構、戰區劃分、體制編制以及裁撤對象等方面均有明確要求。他認為，對坐實聯合指揮的要求是，要推進領導掌握部隊和高效指揮部隊有機統一，形成“軍委管總、戰區主戰、軍種主建”的格局。

他說，強化軍委集中統一領導，更好地使軍隊最高領導權和指揮權集中於中共中央、中央軍委的路徑，是對領導管理體制和聯合作戰指揮體制進行一體設計，調整軍委總部體制，實行軍委多部門制。

此外，強化軍委集中統一領導的路徑，還包括組建陸軍領導機構、健全軍兵種領導管理體制，重新調整劃設戰區、組建戰區聯合作戰指揮機構，健全軍委聯合作戰指揮機構等重大舉措，著力構建軍委——戰區——部隊的作戰指揮體系和軍委——軍種——部隊的領導管理體系。

上述軍方智庫人士稱，習近平在軍改會議上的講話釋放了兩個重大信號，一是中央軍委對軍隊的指揮權和領導權將更加集中；二是指揮體系包含戰區層面和國家層面。這種首次把陸軍、海軍、空軍和戰略導彈部隊統一在一個指揮部之下的全新指揮體系，將彌合中國軍隊在聯合作戰方面“慢”的短板，有助於打贏快節奏的現代化戰爭。

戰爭存在瞬息萬變的特點，現代化戰爭更是如此。舊有的指揮系統由於指令層級傳達複雜，很難作出“實時應對”。“等逐級上報再做出決策，黃花菜都涼了。”張世平稱，此次改革在健全聯合作戰指揮體制上的舉措，主要是適應打贏資訊化戰爭、有效履行使命任務的要求，組建戰區聯合作戰指揮機構，健全軍委聯合作戰指揮機構，構建完

善精幹高效的戰略戰役指揮體系。

“之所以要組建戰區聯合作戰指揮機構、健全軍委聯合作戰指揮機構，是基於打贏現代化戰爭的考量，也符合習近平指出的‘推進領導掌握部隊和高效指揮部隊有機統一’。”張世平說。

從軍改頂層方案中“調整軍委總部體制、實行軍委多部門制”的表述來看，現行“四總部”(總參謀部、總政治部、總後勤部、總裝備部)及整個軍委都將發生巨大變化，盡管具體變化仍有待細化操作方案，但以參謀部為核心的“軍委聯合作戰指揮機構”及“戰區聯合作戰指揮機構”已呼之欲出。

在一位軍情觀察人士看來，組建陸軍領導機構、健全軍兵種領導管理體制，意味著仿效前蘇聯、以陸軍為主的軍隊架構的終結。國防部新聞發言人表示，這次組建陸軍機關，有利於加強陸軍建設頂層設計，提高建設管理效益，加快陸軍現代化建設步伐，同時也有利於軍委機關職能調整。

“大陸軍”時代的樹狀架構顯示，中央軍委直轄4總部，陸軍領導職能主要由四總音口代行。其下再設7大軍區，而7大軍區與空軍、海軍、二炮、武警平行，導致指揮層次繁多，指令難以直接下達，弊端已被詬病多時。

對于戰區的重新劃設，軍改頂層方案並未明確。但分析人士認為，戰區劃設或會借鑒美國和俄羅斯的軍事建制。盡管美俄兩國軍事體制不同，但其對作戰區域的劃分卻有相似之處，特別是兩者都會根據現實情況進行比較重大的調整。

國防大學軍隊政治工作教研室副主任公方彬認為，過去劃分七大軍區，主要用於地域防範，把防禦範圍固化在一個區域。他認為未來有可能改成方向性的戰區，比如東、西、南、北方向性的劃分，“既不是針對哪個具體的國家，也體現了大國軍隊的胸懷”。

將軍區改為戰區，將是自1985年6月以來，解放軍對其指揮和管理體系的最大一次調整。張世平認為，目前的七大軍區已經無法適應新的作戰要求，也與能力不斷提高的解放軍自身狀況無法匹配。

在他看來，中國的陸軍目前已經完成了機械化，幾千公里的跨區機動已不成問題，陸軍的傳統純步兵作戰方武就已不合時宜。此外，資訊化的現代戰爭也對軍隊的指揮系統提出了新的要求。最近十年，衛星特別是北斗等通訊衛星都已經部署完成，解放軍也可以像美軍那樣進行即時性的通訊指揮，這打破了50年前所設計的軍區的概念。

按照軍改頂層方案設計，未來陸、海、空、二炮將按照既定的目標建設。即:陸軍要按照機動作戰、立體攻防的戰略要求，實現區域防衛型向全域防衛型轉變，加快小型化、多能化、模塊化發展步伐，適應不同地區不同任務需要，組織作戰力量分類建設，構建適應聯合作戰要求的作戰力量體系，提高精確作戰、立體作戰、全域作戰、多能作戰、持續作戰的能力。海軍方面將按照近海防禦、遠海護衛的戰略要求，逐步實現近海防禦型向近海防禦與遠海護衛型結合轉變，構建合成、多能、高效的海上作戰力量體系，提高戰略威懾與反擊、海上機動作戰、海上聯合作戰、綜合防禦作戰和綜合保障能力；在空軍方面，要實現空天一體，攻防兼備，全域打擊；而二炮方面，在保持足夠戰略核威懾的前提下，常規導彈遂行作戰能力要大幅提升。

盡管軍改技術性操作方案尚未公佈，但從目前透出的目標和方向來看，此次軍改顯然是一項浩大的工程。

升級“三委”依法治軍

梳理習近平掌軍後的一系列動作不難發現，清除“和平積習”、反“四風”等改革舉措均是以反腐打虎來推動的。在此次軍改頂層方案中，反腐敗依然是重點。

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在有關軍改的部分提到，要“緊緊圍繞建設一支聽黨指揮、能打勝仗、作風優良的人民軍隊這一黨在新形勢下的強軍目標”，“構建中國特色現代軍事力量體系”。

在過去的近三年時間裏，中共高層對軍隊的改革，主要集中在打造“聽黨指揮”‘能打勝仗”和“作風優良”三個方面。

在“聽黨指揮”方面，主要表現為新古田會議的召開，對“軍隊國家化”輿論的批判；“作風優良”方面，主要表現為反腐拿下包括郭伯雄、徐才厚在內的44名軍級以上將領，以及“八項規定”、禁酒令、清理房產和車牌等動作；而“能打勝仗”方面，則主要表現為頻繁進行實戰訓練等。

張世平認為，中共高層要求軍隊“能打勝仗”，是對軍隊的最低要求。“軍隊不能打勝仗，如同農民不會種地，工人不會做工一樣。”而此次軍改，就是為實現這一目標。

在3年時間內，習近平視察完七大軍區，還登上了海軍艦艇。隨後，“貼近實戰，仗怎麼打，就怎麼練”成為解放軍訓練演習的基本要求。

在依法治軍層面，存在的問題包括軍隊紀檢、巡視、審計、司法監督獨立性和權威性不夠，故習近平強調要“抓住治權這個關鍵，構建嚴密的權力運行制約和監督體系”，以編密紮緊制度的籠子，努力鏟除腐敗現象滋生蔓延的土壤。

按照軍改方案，將要組建新的軍委紀委，向軍委機關部門和戰區分別派駐紀檢組；調整組建軍委審計署，全部實行派駐審計；組建新的軍委政法委，調整軍事司法體制，按區域設置軍事法院、軍事檢察院。

國防部新聞發言人表示，軍隊反腐是此次軍改的一個重要著力點。抓住治權這個關鍵，重點解決軍隊紀檢、巡視、審計、司法監督獨立性和權威性不夠的問題，構建嚴密的權力運行制約和監督體系。

2014年11月16日，解放軍審計署被劃歸中央軍委建制。幾乎與此同時，對解放軍總政治部保衛部部長、軍事檢察院檢察長、軍事法院院長被統稱為解放軍“公檢法三長”的人員進行調整，這被視為解放軍反腐機構開始升格增權。

現行軍紀委架構難以監督軍內高層，附設於總政治部的軍紀委，其負責具體工作的總政治部紀律檢查部，僅是一個軍級單位，卻要負責監督眾多正大軍區級的高級幹部，其監督效果可想而知。所以，有關軍紀委單列、升格擴權的呼聲一直不斷。

2015年1月12曰，軍紀委首次列席中共十八屆中央紀委五次全會，傳遞出軍紀委脫離總政治部二級部升格為軍委節制的信號.

全軍政法委，在軍委總部層面設立，統一管理解放軍軍事法院、軍事檢察院、總政治部保衛部、總政治部辦公廳司法局。現任全軍政法委書記是總政治部副主任、軍委紀委書記杜金才。組建新的軍委政法委，意味著解放軍司法強力機關將在軍委垂直管理架構下，依法獨立行使職權。

軍委紀委、政法委、審計署三機構的組建與升級，不僅為推進軍隊改革作保障，也意味著推進“依法治軍、從嚴治軍”的能力壯大許多。

軍改與裁軍同步

裁軍作為軍隊改革的先導信號，引發了廣泛關注。

裁軍是戰爭形態變化的需要。中央軍委決策層對現代戰爭定義為信啟、化條件下的局部戰爭，它需要的是技術高度密集，而不是兵員高度密集；它需要在有限的時間內向有限的空間集中有限的兵力，臃贅的兵力只能造成無效的內耗和戰機的喪失。

對於裁軍的方向，軍方已經明確:重點是壓減老舊裝備部隊，精簡機關和非戰鬥機構人員。這意味著大量的機關兵、文職人員、文工團、軍事院校和軍方下屬的各媒體等部門被裁已成定局。

解放軍非戰鬥人員的規模究竟有多龐大？2013年國防白皮書披露，解放軍現有陸軍？萬、海軍23.5萬、空軍39.8萬人，三軍作戰部隊總共148.3萬。剩下的81.7萬是第二炮兵、陸軍邊海防部隊以及有關保障部隊、軍事院校、科研院所和指揮機關等。這81.7萬，減去數量嚴格保密的第二炮兵與人數有限的邊海防部隊，其餘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非作戰部隊”。這應是此次裁減人數最多、工作最為複雜、難度與影響力最大的板塊。

“國家的錢再多，也不是用來養閑人的。”張世平認為，革命黨革命軍的軍事制度、軍事體制，已經不適應現代戰爭體系。其最大的問題，就是在全面大戰爆發可能性極小的情況下，其對國家資源的佔有已經成為一個沉重的負擔。

張世平說，以前軍隊就是一個小社會，教育、醫療、賓館、招待所、加油站、公務用車等都由自己來解決。“在革命黨革命軍時代，由於沒有政權，後勤得不到保障，所以軍隊形成了從糧食、武器裝備等一系列生產生活的社會化體系。而現在這些保障完全可以進行軍民融合，一些後勤部門可以轉移到地方，減輕軍隊的負擔。”

另外，近年來文工團醜聞不斷，已成為眾矢之的。民間對文工團內一些文藝兵享有的特權甚為不滿，質疑其存在的必要性。軍內對文工團的怨氣亦不小。一些軍內人士認為，文工團的大量存在，是軍費資源的巨大浪費，其被裁撤應是首當其沖。

與此同時，一些老舊裝備多、在訓練和軍事演習中戰鬥力較弱的陸軍地面作戰部隊，亦將面臨被裁撤的命運。據瞭解，陸軍老舊裝備部隊主要以老舊裝甲、炮兵、高炮兵種單位為主。

就此次軍隊改革的目標而言，一些軍兵種的此消彼長甚至消失並不令人意外。在張世平看來，此次軍改方案的核心，是“一切為了打仗，一切為了打贏，未來仗怎麼打就怎麼改”。

鄧小平上世紀80年代初期進行的軍隊改革，亦是從裁軍開始。自1982年至1985年，鐵道兵、騎兵、基建工程兵、防空軍、探照兵、司號兵等兵種陸續消失，新的兵種相繼出現在中國軍隊專業化序列中:1980年初，組建海軍陸戰隊；1985年，模擬藍軍部隊、山地戰部隊、氣象兵、特種偵察兵誕生；1986年，陸軍航空兵成立。此後，海軍陸戰隊、陸軍防空導彈部隊等一大批新的兵種紛紛誕生。

一位軍內人士告訴《中國新聞週刊》，以朱日和、金頭盔、聯合行動為代表的對抗檢驗、考核選拔機制已經成熟，未來或將建立以戰績說話、末位淘汰的通道。

“裁軍減員的目的是為提升戰鬥力，而不是削弱戰鬥力，還可以促進武器裝備的更新換代。”上述軍內人士告訴《中國新聞週刊》，在這次軍隊改革中，有些軍種不僅不會被裁，人數還可能會增加。

張世平說，裁軍是將有限的軍費導向能產生更高效能的領域，以產生更好的戰略效益。他認為，海上、網絡和太空作戰領域亟待加大投入。

據測算，裁軍30萬將節省600億元軍費，這足夠造兩艘航母。顯然，裁軍後的資源將從陸軍大規模流向海軍和空軍，包括組建數個航母集群。

“未來聯合作戰中，誰有價值，作用大，誰就有可能存在，就有可能發展；反之，則可能被邊緣化甚至被裁撤，這是趨勢。”張世平說。

軍方人士認為，隨著軍事技術裝備的發展，解放軍新型作戰力量逐步壯大，海、空、天、網等突破空間限制的打擊力正在形成。空軍三代機、特種航空兵部隊以及海軍新型驅護艦支隊、補給登陸、常規與核潛艇支隊正飛速擴展。未來三軍特種作戰、電子資訊化對抗、網絡攻防、空天力量等高技術兵種所占比例會越來越高。

在軍改頂層方案設計上，針對一些軍人將脫下軍裝，面臨再次擇業、家屬安置、孩子上學等實際困難，習近平要求中央國家機關、地方各級黨委和政府要強化大局觀念，把支持軍改當作分內的事，拿出一些特殊措施和傾斜政策，主動幫助解決好退役軍人、職工安置工作。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習近平在軍改會議上“下決心全面停止軍隊有償服務”的表述，意味著1998年軍隊被禁止進行企業化生產經營的改革並不徹底。2013年，部隊就已經在做清理對外有償服務方面的工作，並明確表示部隊醫院給百姓看病算有償服務。另外，通信、人才培訓、文化、倉儲、科技、招接待、基建營房工程技術、空余房地產出租等九項有償服務亦在整治之列。

分析人士認為，用“下決心”與“全面停止”這些詞來描述軍隊有償服務，這是對軍隊醫院系統和大都市部隊軍產運營者劃下命運的終止符。這被國防部新聞發言人解釋為“純潔部隊風氣，保持人民軍隊性質和本色”。

最大的阻力在人事

自習近平在“9.3大閱兵”當日宣佈裁軍30萬後，有關軍改方案即將出臺的討論曰漸增多，但直至兩個月23天后，軍改頂層方案才公佈。

裁軍消息宣佈後，中央軍委9月10曰召集四總部、各軍兵種、第二炮兵、武警部隊主要負責人舉行裁減動員大會，聽取習近平的動員報告。9月14曰起，中共軍委副主席範長龍、許其亮分赴七大軍區，向中低級將領和軍官們作改革解釋工作。

動員會後軍委各總部、軍兵種、大軍區以及各種相應軍事機構紛紛表態“堅決擁護”，還有許多軍人以個人名義表態擁護，但作為軍改啟幕的裁軍方案，至今亦未有權威方案出臺。

分析稱，盡管這次裁軍員額只有30萬，但難度堪比鄧小平進行的“百萬大裁軍”，同樣面臨“陳舊的思想”‘繁雜臃腫難除的機構”‘巨大的既得利益集團”三座大山，甚至在某些問題上“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2003年開始的第10次大裁軍中，時任總後勤部副政委的劉源談及裁軍時曾坦言，在裁軍中最難的不是處理資產，而是複雜的人事工作，盤根錯節，利益縱橫交錯。

“裁軍難度尚且如此，全面軍改更是不易。”軍內人士大多認為，每一次裁軍都是一個攻堅的過程。

事實上，早在2014年3月24曰，中央軍委副主席許其亮在全軍高級幹部學習貫徹習近平系列重要講話精神研討班上就直言，軍隊改革難度前所未有。外界分析說，許所說的困難，更多地指向解放軍各軍兵種之間利益的協調，即軍內各軍兵種、各利益集團乃至高級將領之間思想認識不統一，甚至可能因一己之私消極改革。

《解放軍報》在今年2月10日刊文承認，改革的阻力主要來自於內部。據軍方消息人士透露，軍改方案其實在2015年年初已經中央軍委批復同意，但檔下發後意見反饋較多，主要是高級將領中有不同看法，特別是七大軍區和戰區的撤銷與重組，涉及到眾多將領的實際利益。比如軍委四總部要縮編為中央軍委機關的內設職能部門，就涉及到大批將官崗位調整。

受訪軍內人士認為，軍內改革並不那麼容易，甚至要比地方機構改革難得多，這考驗著習近平壯士斷腕的改革決心。

10月27日至11月18日間，《解放軍報》至少刊發7篇要求必須按照軍委主席習近平的要求“擁護改革”的文章，尖銳批評推進軍改時遇到的阻力。

其中，在中共十八屆五中全會前發表的《面對改革不可“葉公好龍”》一文，警告說:“再畏首畏尾當斷不斷，就要成千古罪人。”而11月18日《直面改革，紀律底線不可逾越》的文章，則放出“非常時刻，需要非常的紀律，紀律底線決不可逾越，否則可能淪為‘階下囚” ”的狠話。

直至習近平在中央軍委改革工作會議上親自作動員，要求高級將領們以身作則後的11月27曰，全軍十八個大單位元元全部表態支援軍改。

就像其他重大改革一樣，此次軍改將考驗決策者的智慧與決心。而從中共高層的有關表態中可見，其推動軍事改革的決心十分堅定。

（席志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