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12日，菲律賓最高法院以10票對4票的結果裁定2014年簽署的《菲美增強防務合作協議》沒有違反該國憲法，這意味著美國能夠在菲律賓以輪駐方式部署軍艦、飛機和部隊，部署範圍可擴大到菲政府允許的一切地方。同日，美菲外長、防長的“2+2”會談，再度重申美菲軍事同盟關系，並對菲最高法院裁定兩國《加強防務合作協議》符合憲法的決定表示歡迎。

美菲軍事交往再度升溫，頗有些“重溫舊夢”的味道。對於那些急於看到更多美軍的菲律賓人來說，20年前將美軍趕出基地如同“切斷嬰兒與母親之間的臍帶”。美國軍事論壇上甚至出現這樣的內容：隨著美軍進出菲律賓頻率加大，一度流向駐日、駐韓美軍基地的菲律賓妓女將能在當地找到“活計”，不必費力跑到日韓，用“藝人’身份獲得工作簽証。

美軍重返菲律賓，真能改變亞太地區特別是南海的形勢麼?

“重新進駐”至少8個基地

在本港《亞洲時報》看來，菲律賓是美國圍堵中國的“第一島鏈”中最脆弱的一段，菲律賓與台灣島相望的巴士海峽往往是中國潛艇前出太平洋的捷徑，菲律賓希望利用獨特的地緣優勢換取美國的“安全大餐”。菲國防部官員曾表示，希望效仿新加坡的做法，邀請美軍在其港口部署新型瀕海戰鬥艦和偵察機，便利本地區“保障航行自由”之用。

在菲最高法院聽取辯論期間，協議反對方的律師說，協議將讓美國軍事基地實質上重返菲律賓，雖然名義上並非如此，而且使用未經國會批准的行政協議來這樣做是非法的。菲政府的律師則辯稱，新協議不需要得到參議院的批准，因為它

不涉及永久性軍事基地。所有的美國新建設施都將位於菲律賓的軍事基地內，而且並沒有美國軍艦、飛機和人員將在菲律賓永久駐紮。

菲國防部長加斯明認為，美國軍事存在對菲律賓“非常有利”“菲軍能夠方便地向美軍學習如伺使用現代軍事裝備，提高技能，同時交流軍事情報與操作技術，而美軍官員也強調樂意幫助菲律賓各軍種平衡發展，這將有助於補充過去美菲以陸軍為主的反恐合作內容”。

而今，菲律賓外交部表態稱，可以開始著手確定協議落實，菲軍方已選定幾個面向南海的位置，希望在這些地方修建和運行可供美軍使用的設施。菲律賓武裝部隊總參謀長卡塔潘對當地媒體說，美國在菲律賓的至少8個軍事基地已確認將通過展開一系列的軍事訓練和演習，進行軍隊、艦船和戰機的輪崗駐守。這當中，4個軍事基地位元於呂宋島，美軍和菲律賓軍隊經常在該島舉行軍事演習；2個軍事基地位元於宿務島中部；其他2個軍事基地在靠近南沙群島的巴拉望島。

美軍一直“隱性使用”菲方港口

就當前形勢看，美軍最中意的是當年撤離的蘇比克海軍基地。美國最大軍用造船公司－－亨廷頓-英格爾斯工業公司(HII)已與韓國韓進重工菲律賓子公司(PHIL)形成戰略聯盟，共同為停靠菲律賓蘇比克灣的美國海軍艦艇提供保養、維修、物流支援等服務，從而為美軍“重返亞太”提供“隱形落腳點”。

目前，美國大型軍艦(如航母)在新加坡樟宜港和日本橫須賀港之間沒有任何可長期提供後勤支援的港口，隨著菲律賓在南海與中國進行領土爭鬥，菲政府更加歡迎美軍返回蘇比克灣。出於平衡對華關系的考慮，美國選擇讓民間公司經營蘇比克灣，避免公開變此地為軍事據點，從而導致整個地區形勢惡化。有報道稱，HII在菲律賓成立了一家名為“AMSEC”的子公司，專門為經停該國的美艦提供保養和補給服務，在夏威夷、日本佐世保及橫須賀也有各種機動保障設施。而PHIL在蘇比克擁有一處占地260萬平方米的造船廠裏面包括兩個55×135米的超大型船塢以及長度超過1000米的自動化裝配車間，未來美軍大型艦艇甚至核潛艇都能在此維修。

除了蘇比克，菲律賓還希望恢復克拉克空軍基地(Clark AFB)的功能，方便美軍隱形戰機甚至戰略轟炸機經停或輪駐。

美軍自1903年開始經營克拉克基地，越戰時期它是美國空軍後勤大本營，也是當時規模最大的海外基地。雖然該基地在1991年毀于皮納圖博火山噴發，但美國軍事顧問考察後認為可修復使用。有報道稱，美菲曾洽談合用克拉克基地以及外圍訓練空域，菲空軍甚至規劃美國援助一個中隊的F-16戰鬥機，它們就部署在克拉克，除執行日常訓練外，還可提供菲占南沙群島部分島礁一定程度的空中保護。恢復工作可由美國負責，除了付給菲方場地租金，美國還願意向菲律賓空軍提供全套F—16戰機的後勤保障服務。

另外，菲軍尚在使用的阿奎那多兵營(位於奎松)、馬尼奎斯兵營、八打雁航空站、拉胡戈兵營(位於宿霧)、普林塞薩軍港(位於巴拉望島)都是能夠滿足美軍需要的戰略支撐點，它們能有效強化美軍在“第一島鏈”內的情報監視和快速反應能力。更重要的是，美軍並不打算在這些設施內部署冷戰規模的兵員和裝備，而是通過頻繁進出熟悉未來戰場環境，在戰略上給中國製造無形的壓力。

即便沒有菲律賓最高法院的核准，美軍對菲律賓軍事基地的“隱性使用”也已輕車熟路，最新進展只不過將“偷偷摸摸”的事情放到陽光下面。在海外電視台中播放的蘇比克港口的視頻中，大部分鏡頭都給了刷著“IMO”字樣的美國船，這表示它們是在國際海事組織(IM0)掛了號的民船。然而，這些船舶都塗著美國海軍標准色－－艦隊灰。但據日本《世界艦船》披露，美國海軍序列裏有一支很少被關注的艦隊輔助部隊，他們是典型的軍民融合式單位，船是美國海軍資產，開船的基本是平民海員，平時保障美軍全球任務，戰時迅速動員、實現武裝化。

以美軍補給油船“拉帕漢諾克”號為例，一旦去蘇比克港休整，該船馬上以民船名義報關人港。此時在IMO官網上輸入該船的注冊號“8822466”，就能查到其實時信息。可當它一離開蘇比克，海事網上的顯示就變成“IInknown”，這意味著它又恢復軍輔船的身份。

顯然，美國在菲律賓的軍事存在，已不是冷戰時期的“明火執仗”，而是更富設計的“隱性模式”。換句話說，即便未來菲律賓拆除美軍使用蘇比克乃至其他軍事設施的一切制度欄杆，美軍也不會迅速恢復當年“兵馬雲集”的場面，其更樂於將菲律賓等東南亞國家的基地設施變成美國海外軍事體系的補給點，執行海運、修理、特別任務以及海上預置等任務，為真正的一線作戰艦艇提供“靠前保障，隨時保障，有力保障”。

配合菲軍“外向型發展”

美國戰略與預算評估中心高級研究員埃文‧布拉登‧蒙哥馬利指出，菲國內反政府武裝、分裂分子和恐怖分子的活動在數量和規模上較過去有了很大下降，隨著國內矛盾的緩解，菲律賓開始把目光越來越投向國際，而日益突出的南海領土爭端“刺激菲律賓的敏感神經”，中國在維護南海領土主權時日益堅定的信念也讓菲律賓感到震驚。

與此同時，致力於“亞太再平衡”的美國也希望讓只能平息國內暴亂的十萬菲軍擺脫孱弱局面，實現“戰略換肩”與“離岸制衡”。蒙哥馬利援引菲律賓政府的軍力重整報告稱，完成從內部到外部轉變的菲武裝力量將擁有“可信的對外威懾能力”以及“一切維護國家領土完整必需的作戰能力”，應對“外國勢力的威脅，保証馬尼拉的海上戰略利益”。

在美國防務咨詢公司的全力配合下，菲律賓國防部長加斯明專門設立“武裝力量現代化辦公室”，負責協調與指導菲軍的現代化轉型工作，其目標主要集中在四大任務：確保《國內和平與安全計劃》的全面實施；對軍費開支體系做出結構性調整以保証其透明性；強化菲律賓武裝力量的國土防衛能力；大力發展海軍，

維護菲國的海洋利益。

報告稱，菲政府計劃在2016年底前將完成24個軍隊現代化項目，其中包括采購先進戰機、作戰艦艇以及防空雷達等。這當中，至少有20％～40％的金額將來自於美國無償軍援或低息軍事貸款。

無法改變南海大勢

1991年菲律賓政府廢除《美菲軍事基地協定》，要求美軍撤離克拉克和蘇比克基地，如今菲律賓又主動邀請美軍回來。外界評論認為，這樣做的目的之一是對抗中國在該地區不斷擴大的影響力，但也有菲方人士指出，這更多是為了撈取美國的好處，“無論美國主動加強在菲軍事存在，還是扶植菲軍形成更大的戰鬥力，不可能徹底改變南海地緣力量版圖”。

菲律賓議員帕拉提諾向日本《外交學者》直言，“政府腐敗對菲律賓造成的威脅遠甚於中國”，“大多數菲律賓人贊成本國軍隊走向現代化，但與此同時，菲律賓人民也關心軍費的去向”。

早在上世紀90年代初，菲律賓就開始實施軍隊現代化計劃。幾十年來，菲律賓軍隊總能討得大筆用於購置新武器的資金。可現代化口號喊了多年，菲律賓軍隊的裝備依然很爛－－很多應用於購置先進武器的軍費，被某些高級將領和官員貪汙了。很多菲律賓人都擔心：因南海爭端而制定的新一輪軍用裝備升級計劃，很可能淪為腐敗高官再次撈錢的好機會。

帕拉提諾的擔憂並非杞人憂天。近年來，菲律賓軍界腐敗案時有發生，眾多現役和退役軍官捲入其中。比如，聯合國撥給(由美國提供)菲律賓維和部隊的5500萬美元就“失蹤”了；另一起案件中，一名前菲律賓軍方審計人員貪汙了700萬美元軍費。一名前菲律賓軍費預算官員更稱：“向退役軍官發放大筆現金作為禮物已是菲軍方的一項傳統。”

日本《朝日新聞》資深記者田岡俊次則撰文稱，雖然《美菲共同防禦條約》依然有效，美國派兵幫助馬尼拉圍剿南部棉蘭老島上的摩洛伊斯蘭解放陣線遊擊隊，菲律賓也熱情歡迎美軍入境，但美國終歸不希望徹底與中國鬧掰，況且自身財力有限，所以迄今只向其提供大量二手裝備。

美國“戰略之頁”網站引述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國防學院南海問題專家卡爾‧塞耶的話說，2014年開始，菲律賓軍方持續加強在南沙中業島的駐防兵力，“現在中業島上菲律賓陸海空三軍齊全了”；但與此同時，中國在南海的軍事壓力令菲律賓如坐針氈。“如果解放軍決心突擊收復中業島，那麼成功率幾乎為百分之百，連美軍也阻止不了，但由此造成的後續連鎖影響可能令中國選擇不這麼做。”

（田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