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日，臺灣海軍金江艦在高雄進行甲種操演時， 面向西北廈門方向「誤射」雄三導彈，不料卻擊中停泊在澎湖的臺灣漁船，造成一死三傷的慘劇。當天，國台辦主任張志軍表示，在大陸方面再三強調要在「九二共識」的政治基礎上維護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維護台海和平穩定的時候，發生這樣的事態，影響是非常嚴重的，需要臺灣方面做出負責任的說明。

由於高雄軍港距離廈門僅165海裏（約305公里），國民黨政策會執行長蔡正元略帶調侃地在臉書（Facebook）寫道，導彈如果不是被漁船擋住，就打中了廈門。「如果大陸反擊系統自動啟動，高雄已毀于戰火，陳菊（注：民進黨籍高雄市長）也早已不在人世。正確地說，漁船救了陳菊，救了高雄，也救了臺灣。」

其實，發生這樣嚴重的事態並非首次，臺灣當局把大陸當假想敵的心態由來已久。台軍舉行所謂反登陸的「漢光」軍演，就多次發生多枚導彈發射失准、誤擊的事件。

1994年11月，在與小金門隔海相望的廈門環島路黃厝海灘一帶，就發生了一起讓海內外驚疑不定的事件——幾發炮彈突然從小金門打過來，當場炸傷幾位民工。原來和緩的兩岸關係頓生變數：有人驚疑、有人不解、有人擔憂、有人憤怒……

廈門市台辦原主任余基瑞參與處理了這一事件。2007年5月，他在接受筆者採訪時，披露了廈門以及中央領導在處理這一事件的過程，其中一些細節可能是鮮為人知的。

炮彈從對岸飛來　台軍竟朝廈門試炮

1994年11月14日上午，廈門市郊黃厝村上空，突然響起一陣轟隆聲。沒過多久，時任市台辦主任余基瑞接到電話說，黃厝村塔頭社遭受金門駐軍炮擊，有人被炮彈炸傷。

自1979年元旦全國人大常委會發表《告臺灣同胞書》以後，兩岸關係趨於和緩。十多年來，解放軍駐福建前線部隊已經停止了對金門使用敵對性稱謂和喊話廣播，停止了對台空飄海漂宣傳品，廈門與金門兩地也沒再互相炮擊。黃厝海灘成了外地遊客從廈門看金門的最佳觀望之處，一片祥和。現在，怎麼突然間又發生炮擊事件？

當天中午，餘基瑞帶著滿腹疑惑趕到現場調查。那時，黃厝村一帶還沒開發，還是農地，村民不多。「我們到現場的時候，除了不遠處的海浪聲、田野裏的風聲以外，一片寂靜」。據現場周圍的群眾說，連續幾發炮彈落在一個工地附近，當場炸傷4人。受傷民工來自江西、四川，其中一人是輕傷，走了，另外3人身體一些部位的皮肉被炸開，血流不止。村民連忙把這3名傷勢較重的民工送到第一醫院救治。

有人說，看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小金門方向飛過來，隨後就聽到爆炸聲。一些經歷過廈金炮戰的老村民，則懷疑是否兩岸關係變了，要炮戰了？

面對傷者和當地村民，余基瑞代表市台辦給予安撫。他說，「對這一事件，政府一定會妥善處理的，請大家放心。」

當晚，新華社根據各方面上報情況，播發電訊稿《廈門市郊黃厝村 突遭小金門炮擊》稱，「據廈門市有關方面反映，今天上午10時40分左右，小金門方向國民黨駐軍至少發射十幾發炮彈，落在廈門市郊黃厝村塔頭自然村，炸傷4人，其中重傷2人。廈門市有關方面已對人員進行救治」。

余基瑞完全沒想到，這是台陸軍總部的火炮檢修小組到小金門檢修高炮惹的禍！據筆者瞭解，由於當時兩岸關係正從對峙轉為緩和，臺胞到大陸探親、旅遊 、經商絡繹不絕，為避免引發衝突，台軍規定，火炮射擊需經金防部最高長官核准。但是，當火炮修好後，檢修小組士官長驗炮，擔心炮彈落到金門機場跑道，就改變方向向西試射，而西面就是廈門。因此，當時一名營長反對，認為前方有廈門機場，向西試射會影響大陸客機的飛行安全。這位士官長堅稱，火炮射程打不到廈門，使用空炸信管也不會落到對岸。營長這才勉強同意。不料，在試炮時，當時風向朝向廈門一側，風勢又比較大，台軍試射的61發炮彈有一部分落到了射程之外的廈門，就這樣造成了人員受傷及財產損失。

據台軍金防部戰情室一名參謀事後回憶，他們是第二天才從報紙上獲悉這事的。他說，這件事鬧得不小，臺灣媒體不僅作了大幅報導，還透過「立法」委員對有關官員進行質詢，台「監察」委員也對這事作了調查。他認為，幸好大陸非常克制，解放軍沒有還擊。對大陸方面的冷靜反應，他感到驚訝。

群眾驚疑台商擔憂　大陸冷靜平息事態

從1949年10月起到上世紀70年代，廈門與金門曾發生過激烈炮戰。面向小金門一側的黃厝、何厝，歷來是兩地交火、對峙的前沿。在兩岸關係緊張的時候，順風，在這裏能聽到金門的廣播聲，撿到空飄、海漂宣傳品，聞到金門開炮飄來的硝煙味。

所以，這一次小金門炮擊黃厝、炸傷人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來了。誰都沒有想到這會是誤擊。有人猜測，可能是金門方面有什麼動作，才會開炮；有人起疑，是不是像1958年「八•二三」廈金炮戰那樣，又要單日打雙日不打呢？也有人氣憤地說，這是小金門駐軍的挑釁行為！

第二天，新華社再播發消息，題為《國台辦譴責台當局破壞兩岸和平氣氛》：「國務院台辦發言人今天就廈門市郊遭臺灣當局在小金門的駐軍炮擊、居民被殺傷一事發表談話。發言人說，我們對這一事件表示嚴重關注，認為這是一起破壞海峽兩岸和平氣氛的惡性事件。發言人強烈譴責臺灣當局的罪惡行徑，堅決要求臺灣當局迅速查明情況，公佈事實真相，並嚴懲肇事者。」

餘基瑞回憶，也就在這天，有人從收音機裏和金門大喇叭的廣播聲裏，收聽到臺灣當局的說法，說是小金門駐軍試炮時，射程計算差錯，導致誤擊。但很多人不相信這一說法：都和平了，怎麼還試炮呢？又一想，如果確實是試炮誤擊，那炮彈打到這裏，不是把廈門當成靶場嗎？這也太可惡了！

餘基瑞說，一些群眾很驚訝，也很憤怒。在廈門投資的台商卻從炮擊事件裏，體驗到廈門是個前線，擔心兩岸關係再發生變化。一時間，台商有四處打聽消息的，有相互通報並商量因應之策的，也有掛電話回臺灣詢問詳情的。海外僑胞、港澳同胞也不解：為什麼還發生這種事？

廈金兩地曾經飽受炮戰之苦，深知和平局勢來之不易。所以，在處理這一事件時，廈門方面特別謹慎、冷靜。

事發當天，餘基瑞立即向國台辦報告了這一情況。國台辦也認為這一突發事件非同一般，立即向高層報告。「我們一方面同國台辦保持聯繫，弄清事件發生背景，接受指示；另一方面做解釋工作，穩定群眾的情緒，避免事態擴大。」

按國台辦要求，有關新聞報導統一由新華社一家發稿。從14日當天起至17日止，新華社就受命統一發佈新聞，每天播發一條電訊稿，簡要記錄了炮擊事件過程以及國台辦、海協會處理這一事件的情況。

餘基瑞說，為防止這一事件被人為炒作，我們遵從國台辦指示，不接受境外媒體專訪。「那一天晚上，我剛回到家，就接到臺灣《中國時報》、《聯合報》等記者從臺灣打過來的電話，向我瞭解事件進展情況。這可能是他們曾經到廈門採訪我，要過我的名片，查詢到我的家庭電話。我按新華社報導的內容，簡要回答了他們的提問，並表明我們對這一事件的立場和態度。當晚，臺灣的電視播出越海採訪我的現場錄音，電視畫面上還有我的照片。後來，臺灣有媒體還派出記者經香港飛赴廈門。他們繞開有關方面，悄悄找到第一醫院傷患住的病房突擊採訪，由於被醫務人員和我們的陪護人員擋住，只得作罷。」

結果　妥善處理贏得讚賞

事件發生的第三天——16日，新華社播出電訊稿，題為《台當局承認炮擊 願做「善後事宜」》：據臺灣「中央社」15日報導，臺灣當局承認，14日上午廈門市郊遭炮擊致傷數人事件，是臺灣當局金門駐軍的責任。臺灣方面「對這次無敵意的誤擊事件深表遺憾」，並表示目前正協請相關單位辦理「善後事宜」。

據悉，15日晚，臺灣海基會致函海協稱，對此次事件「深表遺憾」，「請貴會代向傷者轉致慰問之意」。但是，海基會又稱，這次事件系「金門駐軍火炮檢修後試射」，「可能」有部分高爆彈藥未於空中爆炸，落於廈門。

餘基瑞憶述，廈門方面給予傷者免費治療，並發給生活補助。他們很快養好傷，出院了。對於臺灣當局吞吞吐吐的將協請相關單位辦理「善後事宜」的表態，我們則引導群眾不要理會。

這期間，金門有一個愛心團體掛電話到市台辦金門事務處，表示要派人到廈門來，給受傷者送慰問金。「這讓我們真切感受到了兩地民眾維護和平，反對戰爭的願望。當然，我們也謝絕了他們的一番善意。」在整個事件處理過程中，廈門始終從穩定兩岸關係大局出發，按中央要求，對臺灣當局進行譴責。

17日，新華社繼續報導這一事件， 在《海協會復函海基會要求嚴懲肇事者》一文中說：海峽兩岸關係協會今天復函臺灣海峽交流基金會，就廈門市郊遭臺灣當局在小金門的駐軍炮擊事件，向臺灣當局提出嚴正要求。海協的復函指出，臺灣當局在小金門的駐軍14日開炮，炮彈落在廈門市郊，造成數人受傷，證據確鑿。復函說，我會受有關方面委託，通過貴會向臺灣有關方面提出以下嚴正要求：一、徹底追查事件真相，速將結果通報我會。二、嚴懲肇事者，究辦有關責任人員。三、確保此類事件不再發生。

餘基瑞說，據時任國台辦副主任唐樹備後來轉述，中央領導對這一事件的處理十分重視，認為兩岸尚未結束敵對狀態，從政治上記他一筆賬即可，不提賠償。唐樹備說，廈門方面對這一事件處理得很好，很及時，讓海內外都看到了我們維護兩岸和平的決心和態度。

餘基瑞認為，「對我們這一做法，台商放心了，臺灣輿論和海外熱心人士也表示讚賞」。

如果把7月初這起事件和以往台軍所謂誤擊案例串起來，可以看到，每一次，大陸方面都是從維護兩岸關係和平發展大局出發，除了要求臺灣當局嚴懲肇事者以外，並沒有還擊，保持了相當的克制。相比之下，7月初的導彈「誤射」挑動了兩岸敏感神經，儘管臺灣社會紛紛要求臺灣當局把真相說清楚，儘快向大陸表明「無意挑釁兩岸關係」，但至今為止，台當局仍然沒有見諸行動。

習近平總書記在今年的七一講話中表示，兩岸關係和平發展是維護兩岸和平、促進共同發展、造福兩岸同胞的正確道路，也是通向和平統一的光明大道。堅持「九二共識」、反對「台獨」是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政治基礎。我們堅決反對「台獨」分裂勢力。對任何人、任何時候、以任何形式進行的分裂國家活動，13億多中國人民、整個中華民族都決不會答應！

（蔡國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