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與韓國總統的「主生三世」緣

去年開播的大熱政壇「韓劇」《總統的作死閨蜜》最近又有了更新,沒有讓大家失望的是,之前一直被熱傳有機會「參演」反派角色的三星「太子」李在鎔真的被拉下水了,他被指控向總統朴槿惠行賄,並為此挪用公款。

最初李在鎔被指控向總統閨蜜崔順實行賄的時候,首爾最高法院在對他審訊過後做出了不予批捕的決定(1月18日)。本來以為平安躲過一劫了,卻沒想專門負責「總統閨蜜幹政門」的獨立檢查組不依不饒,於2月14日再次提請批捕李在錇,法院在2月16日對其進行第二次審訊,並於2月17日凌晨作出了批捕決定。

如今,個人資產58億美元的李在鎔,住進6.27平米的單人牢房,與殺人犯為鄰,每頓飯吃差不多8元人民幣的三菜一湯,吃完還得自己刷盤子。睡覺時需要打開折疊床墊,電視也只有一個頻道,只能在白天收看經過篩選的錄製節目。

根據獨立檢察組提供的資料,2015年,李在錇為了獲得足夠股份掌握三星集團的「金母雞」——三星電子,推動三星物產(擁有三星電子4.2%股權)和第一毛織(三星集團子公司,李在鎔擁有16.5%的股份)兩家子公司合併。期間他為了取得持股的政府基金對合併事務的支援,三星通過不同途徑「資助」朴槿惠的閨蜜崔順實,總額高達430億韓元(約合人民幣2.51億元),這才種下李在錇今日被捕的禍根。

在見慣世面的韓國民眾眼裏,一般的政商勾結的把戲也算不了大新聞,韓國要是拿這種傳統去申遺估計沒誰敢投反對票。但這次不同,一邊是富可敵國的三星,一邊是權傾朝野的總統,兩個家族,跨越四代,曲折而又巧合,荒誕卻紮根現實,滿滿的都是看點。

傍上總統好發家

說起三星李家和總統的關係,當然繞不開三星創始人李秉喆,也就是李在錇的祖父。李秉喆的父親出身于一個富農家庭,他在參加當地一個基督教青年會時結交了一個好朋友,名叫李承晚,這人後來成了韓國第一任總統。1938年,之前一直經營著一個小小碾米廠的李秉喆成立「三星商會」。在總統的加持以及李秉喆的努力下,三星商會從一個倒騰水果、蔬菜、幹魚的小門店變成一個化肥廠、麵粉廠和制糖廠都有的大企業。

但好景不長,正當李秉喆數錢數到手軟時,活在象牙塔里的韓國大學生嫌李承晚政府的民主太虛偽開始鬧革命,搞起了民主運動(1960年),帶著跟風鬧事的民眾一起將李承晚趕下了台。混亂過後,那個日後在韓國近現代史上被描繪成神話人物的樸正熙上了台。更重要的是,樸正熙便是我們熟悉的韓國首位女總統朴槿惠的父親。

新官上任總要燒幾把火,這火最終燒到了三星身上。作為前任總統的好朋友,李秉喆躺槍是在所難免的,他被治了一條貪污罪,罰款8億韓元。李秉喆見李承晚大勢已去,一咬牙就把8億韓元的罰款交了表忠心,就當是破財消災了。

那時朴正熙想著韓國要謀發展就必須擺脫美國的控制,畢竟他自己就是靠美國的扶持上位的,自然深知美國在韓國有多大勢力。於是他見三星向他投誠後也沒再追究,還不計前嫌,連帶著把前總統李承晚抉植起來的另外幾個大企業(現代、大宇等)都納入保護範圍,讓他們做大做強,最後還做出了個名垂青史的「漢江奇跡」。

朴槿惠的父親,和李在鎔的袓父,就這樣相逢一笑泯恩仇,從死對頭變成了好朋友,期間兩人甚至還合夥搞起了走私糖精原料的生意。但是後來樸正熙想著國家要發展,人民生活水平要提高,錢不能總留在資本家手裏,於是便主動把走私糖精原料的生意捅給了媒體。當然,他沒把自己給捅出去。李秉喆再一咬牙,把三星51%的股份上繳國家就當交保護費了。

一邊要與政府共謀發展,一邊要提防被政府「敲竹槓」,幾十年下來李秉喆刀口舔血的功力已經出神入化。他的接班人、三星的第二代掌門人李健熙對這種微妙關係從小耳濡目染,掌控能力自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大到不能倒

站在父親的肩膀上統治三星的李健熙對韓國政商關係理解得更通透,他都不等政府來「敲詐」,自己便隔三岔五找藉口主動為政府貢獻財富。畢竟他能順利繼承父位,時任總統朴正熙明裏暗裏也幫過不少忙。再後來,全鬥煥、盧泰愚,甚至最清廉的盧武鉉,歷任韓國總統都曾被爆出拿過三星的錢。老練的李健熙也不止供奉總統,底下的大小官員他也沒放過,韓國政府裏的很多高官、司法體系裏很多法官都是「三星的人」,哪怕退了都能被三星「供養」。到此為止,韓國政壇已經被三星滲透得差不多了,李健熙也順利把三星做到了韓國第一財閥的地位。

堵住官府的嘴還不夠,老百姓的輿論也要管住,所以供養媒體也成了三星的「潛規則」之一。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人為,韓國最大的報紙《中央曰報》會長洪璉基便是李健熙的岳父。平時三星要是有什麼醜聞,《中央曰報》不站出來講兩句好話韓國人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發展到後來,三星處理公關危機已經駕輕就熟了。甚至醜聞被曝光後,三星壓根不把司法體系放在眼裏,把調查官員擋在公司外,等到涉案檔銷毀後才放行。所以你看,韓國換了這麼多屆總統,把總統發展成高危職業一一幾乎歷任總統最後都因腐敗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但李健熙這個三星董事長卻當得穩如泰山。

雖然李健熙也曾兩次因為行賄受到檢察部門指控,而且兩次都被判了刑(都是緩刑),最後卻都不用坐牢。因為都等不到李健熙走到大牢門口,總統們就主動找藉口把他給赦免了。彼時,高度集權的三星,在韓國的地位已經發展到大到不能倒的地步了,所以,手握韓國經濟命脈、德高望重的李健熙當然也不能倒。如今李在鎔作為三星未來的掌門人被法院批捕走進牢房,也算是還了韓國吃瓜群眾當年希望看權貴落魄的心願。

不紿力的後代們

都說是鐵打的三星,流水的總統,但故事發展到李在鎔和朴槿惠這一代卻產生了變數。兩個後代都是披著父輩的光環走上神壇,資質也不差,但壞就壞在生錯了時代一一經濟大環境不好,生活上不去,民眾自然多怨言,再加上放著前輩們用血淚總結的《韓國政商「潛規則」指南》不好好讀偏要搞歷史性大新聞。

含著金湯匙出生、接受的都是西式精英教育的李在鎔說要把三星從政商勾結的汙名中解救出來,成為一個乾淨健康的商業航母。畢竟他的朋友圈都是蘋果教父約伯斯、雅虎創始人楊致遠這樣劃時代的人物。可李在鎔願景雖大但沒幹出什麼為自己建立威信的大事,祖父一手建造了三星帝國,父親把三星打造成韓國最大財閥,而在他身上最爆炸性的新聞大概就只有去年爆炸了的三星Note7手機了。

再看看聲稱「嫁給了韓國」的朴槿惠,口口聲聲說要反腐倡廉、繼承父親遺志、讓韓國經濟再次騰飛,但上臺至今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政績,反倒是醜聞一樁接一樁。和她那個當年連任5屆總統(不被暗殺的話還極可能繼續連任),至今仍是韓國最受愛戴總統的父親一比較,她唯一能炫耀一下的就是成為首位女總統這件事了,連這很大程度上都是父親積的德。

雖然韓國社會對政商之間那點勾當容忍度很高,但也不是沒怨言。恰好這一屆總統和「太子」都還沒足夠的底氣和資歷讓眾人心服口服,所以被借機洩憤踩上一腳也是理所當然的事。類似的事情在他們父輩、祖輩身上都發生過不止一次,卻不見有哪個因此鋃鐺入獄或是被彈劾。

現在的李在鎔落魄到還要找機會轉做污點證人反咬朴槿惠一口(指證他行賄是被朴槿惠逼的),以此求法官放過。再回想那年朴槿惠的父親朴正熙利用合夥走私糖精原料的事敲詐李在鎔的祖父李秉喆……堪稱一段孽緣。

不過也別想著現在這事鬧得這麼大,韓國會因此脫胎換骨,擔心豪門和政要的孽緣就此完結。傳統都是根深蒂固的,看看那些削尖了腦袋想進三星或青瓦台「為韓國服務」的人你就懂,他們都揣著當上大財閥或者國家領導人的夢想,希望著有朝一日也有機會也能成為醜鼠的主角呢

(李斯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