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門戶網站和社交媒體都有一個「熱插排行榜」，大約90%的情況下，佔據這些榜單的都是娛樂明星和社會話題。然而2016年，一個看起來與網絡「熱搜」世界完全不搭界的名字——王毅，反復登上各個排行榜，被稱為互聯網上的「王毅現象」。

作為中國的外交部部長，與他名字相伴的，從來都是國家大事、外交議題。政治人物和政策話題本身非常嚴肅，甚至難免枯燥，為何能以迅猛之勢在網絡上走紅？這個問題無關「圍觀」和「八卦」，絕非「跟風」和「湊熱鬧」，其背後原因耐人尋味：王毅代表的大國外交與網絡代表的民意是怎樣契合的？「廟堂之事」怎樣才是民眾心目中的「魅力之事」？

「金句」戳穿圖謀

提起王毅，首先讓人想到的是他的一連串「金句」——

2月25日，王毅在美國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發表演講。談到菲律賓提出的南海仲裁案：「直到70年代菲律賓才提出來這是他的領土，理由就是離他近，離他近就可以成為他的領土嗎？夏威夷離美國（本土）很遠很遠，但也是美國領土，所以遠近不是判斷領土主權的標準。」

3月8日，王毅在全國兩會期間舉行記者招待會，談到南海自由航行：「我想在這裏提醒的是，航行自由不等於橫行自由。」談到南海主權：「歷史終將證明，誰只是匆匆過客，誰才是真正主人。」

6月1日，王毅與加拿大外長迪翁共同會見記者。一名加拿大女記者向迪翁提問時，無端指責中國人權狀況。在迪翁回答完後，王毅說「這涉及中國，我要求做一個回應」。他轉身問女記者：「你了解中國嗎？你去過中國嗎？你知道曾經一窮二白的中國，讓6億多人擺脫了貧困嗎？你知道中國已經成為人均（國內生產總值）8000美元的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了嗎？如果我們沒能很好地保護人權，中國能取得這麼大的發展嗎？你知道中國已經把保護人權列入憲法了嗎？」

7月12日，所謂的南海仲裁案「裁決」後，王毅說：「南海仲裁案從頭到尾就是一場披着法律外衣的政治鬧劇，中國不接受。」

7月25日，王毅在老撾參加完中國—東盟外長會議後，在記者招待會上談及南海仲裁案，「所謂裁決給解決南海爭端開出了一劑錯誤的藥方，導致圍繞仲裁的紛爭與炒作持續升溫，一些域外國家尤其興奮不已，高燒不退」，並提醒大家「應當退燒降溫了」。

7月25日下午，王毅在會晤日本外相岸田文雄時說：「日本不是南海爭議的當事國，奉勸日方謹言慎行，不要一錯再錯，沒完沒了。」會晤結束後，日本《朝日新聞》記者追問王毅，岸田文雄是否跟他提到南海問題，王毅反問道：「南海問題，這和日本有關係嗎？」

7月26日，針對美、日、澳發表的「嚴重關切」南海問題的聯合聲明，王毅說：「南海仲裁案存在『三個不合法』：仲裁的提起不合法，仲裁庭的成立不合法，仲裁的結果不合法。」「隱藏在臨時仲裁庭背後的政治操作必將大白於天下。」「現在，是檢驗你們是和平維護者還是攪局者的時候了。」

這些強硬的表態，外媒視之為「板臉外交」，意思是王毅表情嚴肅凝重，一改中國外交官的笑臉。但在中國民眾看來，恰是這些擲地有聲、過耳不忘的「金句」，既「接地氣」又「提士氣」。就連對加拿大女記者猶如蔑視般的「白眼」，也被網友做成了動態圖，大量轉發，「圈粉」無數。

誠意贏得「朋友圈」

如果王毅只有強硬一面，那就不是中國人所熱愛的王毅。外交，是交涉，更是交往，廣交朋友，以利國家。用「金句」戳穿個別勢力對國家主權的圖謀，固然精彩，但另一項更重要的工作是，王毅用誠意維護着中國的「朋友圈」。

一位老外交官對《環球人物》記者說：「僅以本次中國—東盟外長會議為例，中國和東盟10個國家的利益關係是不一樣的。王毅不能見每個外長都使用同一套外交口徑，他必須熟悉每個國家、每個外長的特點，見什麼國家的外長說什麼話，至少得準備10套談話、10套應變方案。最終，東盟10國外長發佈的聯合聲明里，沒有公開批評中國，美日等國最在意的南海仲裁案更是一句沒提。這說明王毅爭取到了更多的朋友，至少是更多理解中國的人，這背後是高強度、走馬燈式的外交遊說，體現了高超的外交水平。」

王毅的朋友有多少呢？一個廣為人知的例子是：去年的東盟外長會議上，泰國外長塔納薩回答記者提問時，談起「中泰關係正處於歷史最好時期」。突然，他話鋒一轉，聊到一同出席記者會的王毅：「我與王毅部長私交非常好，他是個非常友好和禮貌的人。如果我是女人，我一定會愛上他。」這番「表白」語驚四座，也成為美談。

而在今年的中國—東盟外長會議上，也正是有了柬埔寨外長等諸多東盟朋友在南海問題上主持公道、維護正義，「中國贏得了毫不含糊的外交勝利」。

美國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專家甘迺迪在今年2月25日聽完王毅的演講後，就對記者表示：「我對王毅開誠佈公的講話印象深刻⋯⋯王毅在南海問題上談到了許多細節，有些觀點對重申中國的立場很有幫助。雖然我不太確定這是否能夠說服菲律賓，但的確讓我難忘。」

因為暖心，走進民心

喜歡王毅的人當中，很多是「90後」甚至「00後」。他們原本是人們印象中「離政治最遠、最不愛談論國事的人」。人們不禁要問，外交和外長為什麼成了他們關注的對象？

當然，王毅被網友稱為「國民男神」，離不開顏值高、氣場強、萌點多幾個因素。

自從王毅2013年3月擔任外長後，「高顏值外長」就成為新聞標題中的高頻詞。有人說，他有一對「橫眉冷對千夫指」的眉毛，威嚴又不失慈祥。由於工作原因，他大部分時間穿正裝，根據不同場合搭配得體的毛絨大衣、襯衣、領帶、圍巾⋯⋯他的領帶顏色總能與環境保持一致。再加上他筆挺的身材，總能讓人們從他身上找到模特的感覺。不同的是，他的舞台不是T台，而是外交場。

在一組日本電視台的鏡頭中，王毅大步流星向人群走來，並向等候在一旁的媒體朋友點頭示意。看過視頻的網友說，這簡直是「教科書般的霸氣」。

有時王毅又自帶「萌點」。2015年全國兩會期間，當談到南海島礁建設時，他說「我們不會像有的國家那樣跑到別人家裏去搞『違章建築』」，同時用一對「剪刀手」比劃出雙引號。這張「萌照」被網友添上文字，做成「外長表情包」，廣為轉發。

「王毅也有靦腆的時候。」一位跟訪王毅多年的記者說，「2015年，李克強總理訪問歐盟總部後面見隨團記者，王毅陪同。當李克強說完話走進記者們中間準備合影時，看到王毅依然一動不動地在原地站着，就說：『王部長怎麼不過來一起合影啊？』王毅可能沒準備好，被李克強這麼一說，臉一下子紅了，趕緊過來合影。他真是一個實誠、可愛的人。」

而據時任四川省台辦聯絡處副主任杜旭東回憶，2009年10月，王毅設宴接待到四川參觀考察的台灣親民黨主席宋楚瑜。席間，杜旭東向王毅敬酒時直率地說：「王主任，你比電視上還要帥！」「沒想到王主任天真地笑了，把手中的一小杯酒一飲而盡。在他身上，我感覺到了他對下級的尊重，沒有架子，還有一種孩童般的率真和可愛！」

但網友喜歡王毅的深層原因，是外交和外長真正暖了他們的心。

這其中，2015年的也門撤僑不得不提。2015年3月，沙特等國對也門發動空襲。正在出席博鰲亞洲論壇的王毅第一時間表態：空襲當晚外交部就已啟動應急機制，「我們牽掛着每一個人」。在使館和海軍艦隊的配合下，中國政府安全撤離了908名中外公民。槍林彈雨中的人們看到飄揚着五星紅旗的軍艦後熱淚盈眶，「祖國萬歲」的歡呼聲在碼頭上此起彼伏。由於自媒體的發達，撤僑過程在微博上幾乎被「刷屏直播」。大批年輕人第一次察覺到，外交離自己這樣近。當時在微博上轉發最多的一句話便來自一名「90後」：「中國護照的含金量不僅在於能讓你免簽去多少國家，也在於碰到麻煩和危險時，祖國能帶你回家。」

今年兩會期間，王毅在記者招待會上回答了一個網友提問。「您究竟在忙什麼呢？跟我們老百姓的生活有關係嗎？」王毅的回答是：當然有。他舉例說，今年1月習主席訪問伊朗後4天，首列「義烏—德黑蘭」貨運班列就通車了，為義烏7萬多家商戶開闢了成本更低、效率更高的運輸通道。王毅說，以後外交支持國內發展的力度會越來越大，老百姓從中分享的「紅包」會越來越多。

古人說：「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那麼反過來，「草野」歡迎，可知「政之得」。網友喜歡稱自己為「草根」，網絡世界不失為當今的「草野」。外長王毅在網上走紅，看似年輕人的熱鬧，實則是民意的表達——代表着民眾，尤其是年輕一代對中國外交政策的關注和認可。

（田亮、趙婧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