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和中國非常像，不少政策檔都是直接從中國抄的，免費學了很多寶貴經驗。越南的改革也搞了近30年，時間不短了，確實有不小成效。《經濟學人》說1990年以後越南經濟增長僅次於中國，從資料上是說得通的，年增長率經常有6-7%。2015年越南人均GDP達到2100美元，超過印度的1600美元，相當於中國的四分之一略多，終於引起了注意。《經濟學人》甚至稱越南為「中等收入國家」。

在各發展中國家，越南人基礎教育不錯，也算是比較勤勞的。越南女人又更勤勞一些，管理也容易些，工資成本又低，在工廠裏算是較好的勞動力。

而且越共執政比較穩定，沒有執政黨更替問題，沒有發生革命。這些特點西方輿論不會正面提，但實際是有利於經濟發展的，和中國非常相似。越南能實現30年這樣長期的經濟增長，這些基本面是有力保證。如果拿越南和印度比較，可以說印度這些基本面都不如越南。從人均GDP的角度來看，越南已經追上了印度，今後會逐漸拉大和印度的差距。當然印度的人口要多得多，是一個「大陸級」的經濟大國，這越南比不了。

越南政府大力引進外資建工廠，投資環境較為穩定，在各國中有一些政策優勢，干擾較少。因此，外資在越南加大投資慢慢成為一個趨勢，成效確實不錯。要注意，以上這些描述都不是和中國比，中國在相同的發展階段時，各方面都做到了極致，勞動力素質、勤勞、成本、引資力度、配套，沒有國家可以相比。除掉中國來說，感覺越南是最好的選擇了。

在全球化時代，幾乎所有產業的工廠會先想到在中國搞生產，全球銷售。由於種種原因，也會有一些公司考慮其他國家。如「中國+1」戰略，不能把產能都放在中國，要分散風險，或者中國人工成本急劇上升，或者像臺灣搞「南進」那樣出於政治考慮。那麼越南是一個相對不錯的選擇，國土都離海不遠利於海運，離中國也近，從中國搬過去都容易些。

和中國差不多，越南也是南北差異明顯，兩個大城市河內、胡志明市就像北京、上海。外資也分成南北兩塊，北部是韓國為主，南部是日本、臺灣為主。中資南部北部都有過去做配套的。這些年越南的發展，三星公司有很大的貢獻。三星把三分之一的產能放到了越南，三星工廠占到越南總出口額的18%。越南北部一半的出口增長靠三星，99%的電子產品出口是三星產品。

由於有不少外資工廠，越南人到工廠裏就業有不少機會。據說外資工廠普通員工月收入約相當於1200-1500人民幣，還可以了，確實可以算摸到「中等收入」的邊。越南有4500萬輛摩托車，是最流行的出行方式，約三分之一人口使用智慧手機，這些指標都相當不低了。相比之下，印度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口有智慧手機。

以前流傳「越南新娘」的傳說，說越南人多窮，偷渡到中國來打工等等，應該是越南一些窮地的情況，不是常態。

現在越南有點類似中國90年代末的發展水準，城市人口生活大幅改善，但還是離發達國家差距很大。從經濟指標來看，越南普通人的小日子應該還過得去，並不是水深火熱的地方。這也不奇怪，越南人不折騰，不鬧革命，不搞宗教衝突，老實打工掙錢，自然條件也 不差，想過個日子還是可以的。共產黨執政注意政治經濟穩定，又革新開放引入活躍的經濟成分，從經濟原理上看是個不錯的政策組合。

其實在發展中國家裏，越南比除中國以外的其他國家增長都要好，經濟增長與生活水準是真實的。越南也不像印度那樣喜歡在國際上造勢，比較老實。國際上搞製造業，如果想遷出中國，就可能對越南比較看好的，比印度要多。

但是越南的問題同樣很大。這導致越南雖然抄了中國的政策檔，模仿中國的發展路徑，但和中國經濟走向很不相同。越南經濟發展的上限是很容易看到的，以中國的標準，越南的缺陷非常大。

2014年4月，越南放棄了2019年在河內亞運會的主辦權。2012年申辦到了，沒兩年又放棄了，實在有些莫明其妙。這個事雖然不是孤例，但不像是一個經濟呈上升勢頭的國家應該幹出來的事。這是越南人的精氣神不行，過小日子可以，辦大事不行。越南最大的國營造船廠Vinashin，一度說要組一個世界第四的造船集團，沒想到虧損40億美元，受不了慌了神。越南國企發展困難重重，屢次傳出巨虧，至今沒有什麼好辦法。原因中國人自然不會陌生，中國國企那些毛病越南一樣不少。

這就是越南人的問題。他們的男人女人都沒有雄心壯志，能打個工賺點錢過小日子就可以了，搞什麼自主企業發展技術，不可能的事就不琢磨了。大環境那個樣，你就算想搞點啥事，也是瞎折騰白費錢，早晚完蛋。人家的技術先進成那樣了，不可能追得上的。這不是越南國家小實力弱，就是沒有志氣。韓國人口只有越南一半，國土面積只有三分之一，但是雄心壯志是認真的，就發了狠要把幾個大產業搞好。從70年代就立了志，拼了命地搞，最後還真搞成了不少大產業。沒有這個志氣，是不可能有多大成就的。甚至在奧運會上也是如此，韓國很早就立志要爭取金牌，培養了射箭等一批優勢項目，每屆都能拿到一定數量的金牌，是一個體育強國。而越南人對奧運金牌並無強烈決心，投入不多，直到2016年正在舉辦的裏約奧運會，才在射擊項目上由老將黃春榮得到了歷史上第一塊奧運金牌。

越南的進出口產業發展動力，幾乎全部來自外國的投資意願。這樣的發展動力如果是在中國，即使進出口數字好，也會被批得體無完膚。但是我們不能用這種標準去要求越南。它能老實地推出政策引進外資，能組織起還算肯幹聽話的勞工隊伍送進外資工廠，這已經不錯了，性價比很好，在地球上除了中國不太好找了。

只是越南這樣靠外資發展，自己就掙不了太多錢。越南人小日子雖然可以，但是國家和個人都沒有什麼錢。外資在越南搞低價勞動力的組裝製造業，進出口額雖然高達GDP的150%，但不會留下多少利潤。國家窮，個人窮，很多事就辦不了。所以到越南去看，會發現當地人生活並不悲慘，但沒多少余錢。整個國家基礎設施搞不起來，沒有錢去搞。

越南的發展，還有一個大缺陷是特別地腐敗。政府官員公務員職務腐敗，但是越南要嚴重得多。不久前有新聞說，中國遊客在越南海關被強索小費，不給就扣護照，發生打罵事件。

這種狀況就很煩，不管是外資還是內資，都不會有多好的感覺。因為各種情勢，製造業企業有了在越南建工廠的勢頭。可是越南人的工資也在漲，政府規定基本工資一年漲10%-20%。如果越南政府因為種種原因要搞寬鬆貨幣政策與積極財政政策，一定會通貨膨脹，越南多年來是常有的事。和中國比起來，越南還真算不上是多好的投資目標，中國發展產業的配套政策要完善得多。出了亂子，產業轉移到中國或者其他國家是可能的。哪怕越南就是靠外資當發展動力，也可能出現危機。各種腐敗搞得國營企業經營不下去，要填窟窿，只好增發貨幣，搞來搞去真可能出事。一出事越南盾就大貶值，發展成果就不太好吹了，說不定人均GDP又被印度超過了。貶值了以外匯計的人均工資又低了，又吸引外資來發展，這種迴圈看著總不太對勁。

現在主要是東亞幾個地區的人來越南建廠。由於不少企業原來是在中國大陸的，如寶元鞋業、清祿鞋業，遷到越南了，也還是要搞管理。就有不少中國的中層管理人員也去了，當然收入要提高很多人才肯去越南，如2萬人民幣的月收入。有技術問題要解決，平時要搞管理。運營靠中國過去的中層人員，行銷市場賣向全球還是原來的管道。產業層級不高，有時需要靠中國大陸的配套廠過去跟著發展。只有三星這樣的比較特殊，建產業基地的規劃很大，有統一的執行方式，出口的產品也是產值較高的電子產品。但技術上和越南沒什麼關係。

從國民綜合素質來看，越南的下限不會比泰國差，比菲律賓、印尼要強。泰國人均GDP有5000多美元，越南的人均GDP應該還有翻倍的餘地。所以越南的經濟增長還會有一段看上去不錯的增長時期，不能輕言危機。

當然越南要吸取以前的教訓，不要去折騰，或者在大國之間玩遊戲火中取栗。否則可能死得很慘，變成全球人均GDP最差的國家之一。

越南的上限應該不會比馬來西亞好，就是人均GDP不會超過1萬美元。至於《經濟學人》拿越南和韓國相比，這純屬胡鬧，增長動力不是一回事。

（陳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