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生:死後五年骨灰被逐出八寶山

1942年2月1日,毛澤東在中共中央黨校開學典禮上,作了《整頓黨的作風》的重要報告,號召全黨學習馬列主義,反對主觀主義、宗派主義和黨八股。總結黨的歷史經驗,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在統一認識的基礎上,把革命推向高潮。整風宗旨定了下來。

此時的康生身兼數要職: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中央社會部和情報部部長、總學委副主任。

中央為這次整風運動規定了一系列正確政策,但康生別出心裁提出了一個著名的公式:整風=審幹=肅反。康生盤算著,名義上是整風,實際上就是審查每個人的歷史,從中抓特務、叛徒。這樣狠整別人,又擴大權勢。

但是,這裏畢竟不同於在莫斯科搞肅反。如何下手呢?

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使他找到了機會。國民黨看到八路軍和新四軍在抗戰中不斷擴大,於心不甘,發動了第三次反共高潮。暗地裏,國民黨派遣特務到延安從事破壞活動,於是康生以揪特務為名,開始了行動。

西北公學的一個學生王××成了他打擊的第一個對象。

「這是一個典型的特務嫌疑犯。」康生在會上振振有詞,他掰著指頭列舉王所以是特務的理由,「第一,他原在甘肅入黨。甘肅黨是個紅旗黨,就是打著紅旗搞破壞的假共產黨。第二,王××的父親,在蘭州被捕後出了問題。父親是叛徒,兒子還能是好東西?第三,王××平時對黨就心懷不滿,經常發牢騷,說壞話。有這樣充分的根據,還不能肯定他是特務?」

於是,他下令逮捕了王××,不分晝夜對他審訊。審訊人員大喊大叫:「老實告訴你,比你地位高的、資格老的、年齡大的、閱歷深的,哪個不乖乖地交代問題。你想反抗,你夠格嗎?」審訊人員施展車輪戰、神經戰、突擊戰,不給王××半點喘息之機。他支持不住了,終於達到了康生所設想的目的。

康生攻破王××這個堡壘之後,又想了一個辦法,以擴大戰果。一天上午,禮堂坐滿了人。康生宣佈道:「現在先由王××交待自己的特務活動」「我是一個罪人」王××走了上來,痛哭流涕控訴國民黨特務怎樣拉自己下水。人們都屏息聽著,有的驚訝,有的恐懼,有的深信不疑,有的將信將疑。

「同志們!」康生故作腔調,大聲講道:「今天的大會,是緊急時期的會議,是軍事動員時期的會議。因為我們這個會議,是國民黨第一線的兵力將我們邊區南線緊緊包圍,待令出擊的時候開的,是正當日本第五縱隊的特務機關假造民意,要求取消共產黨,取消邊區,而國民黨中央社向全國、全世界廣播的時候開的。」

「現在邊區的軍隊、邊區的人民都動員起來了。因此,我們延安各機關學校更要加緊起來審查幹部、鞏固組織、清除內奸,這是我們目前刻不容緩的任務。」

這個爆炸性的報告之後,誰也不敢怠慢,每個單位普遍開展了「搶救運動」,保自己的,邀功爭寵的,完成指標的,都要昧著良心,大張旗鼓抓特務、叛徒和壞人。

黨中央三令五申禁止刑訊逼供,但康生卻置若罔聞,我行我素。

「你這種做法叫逼供信,這會冤枉好人的。」任弼時批評他。

「咱們是逼供而不信。」他強詞奪理地辯解說。

「既然你不信,」任弼時針鋒相對,「那為什麼還要逼供?」問得他張口結舌。但一轉身,他又一副嘴臉,向辦案的人說:「不要管他那一套,不信犯人的口供信什麼,難道信你?」

正當康生野心勃勃推廣「搶救經驗」的時候,任弼時聽到不少受害者的申訴,便向毛澤東作了彙報。周恩來也過問了:「什麼紅旗黨?怎麼能這樣搞呢?在四川這麼多年,四川黨的狀況我是清楚的。我從來就沒有聽說過有什麼紅旗黨一定要甄別。」

中央開始對康生定的案子進行甄別:90%以上都是冤假錯案,中共中央為這些受冤屈的人平反,予以釋放和恢復名譽。

1944年冬的一天,延安大禮堂裏坐滿了人。中央領導人來了。毛澤東心情沉重地對大家說:「這次運動中出現的問題,主要責任應該由我來承擔。」他鄭重地向受冤屈的人鞠躬道歉。

羅織罪名陷害賀龍,《林彪文集》胎死腹中

北京大學聶元梓的一張大字報,拉開了文化大革命的序幕。林彪一下子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實權人物,於是康生便借機向林彪靠近。

中國人民大學一個學生的一張《二月兵變》大字報引起了康生的注意。這張大字報說賀龍、彭真要組織「二月兵變」。康生知道,賀龍是林彪的心腹大患,於是他就借此大做文章。

賀龍、彭真要搞「二月兵變」時爆炸性新聞很快傳遍了全國各地,為了捍衛毛澤東和紅色的江山,頭可斷,血可流,萬死不辭。一般狂熱的風暴,被煽動起來了。

康生的這一手博得了林彪的歡心。一天下午,康生坐在辦公桌看檔,電話鈴響了。他抓起電話機問:「誰?」「我是葉群。」對方答道。康生的語氣立即變得柔和起來:「有事嗎?」「康老」葉群笑道,「你昨天晚上在北師大,把‘二月兵變’的問題挑明瞭,向群眾宣佈了,林副主席很高興,他讓我向您問候。」「這也是按照林副主席的指示做的。」康生謙虛地說。

林彪正發愁怎樣才能把他五一八講話中有關政變經的精神落實在某個人的頭上。現在好了,康生把它落實了。只要不斷擴大戰果,就能打到心腹大患賀龍身上。

5月18日,林彪在一次會議上講道:「最近有很多鬼事,鬼現象,要引起注意,可能要發生反革命政變,要殺人,要篡奪政權,要搞資產階級復辟,要把社會主義這一套搞掉。你們經過反羅瑞卿,反彭真,反陸定一和他老婆,反楊尚昆,可以嗅到了一些味道,火藥味道。羅瑞卿是掌握軍權的,彭真在中央書記處抓了許多權……文化戰線、思想戰線的指揮官是陸定一。搞機要情報工作的是楊尚昆。搞政變,有兩個東西必須搞,一個是宣傳機器,報紙、廣播、電臺、文學、電影、出版,這些是做思想工作的,資產階級搞顛覆,也是思想領先,先把人的思想搞亂;另一個是搞軍隊,抓槍桿子。文武結合,抓輿論,又抓槍桿子,他們就能搞反革命政變。要把資產階級代表人物、定時炸彈、地雷挖掉。要開殺戒。」

1966年8月25日,毫無提防的賀龍,在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之下,莫明其妙地被打倒了。

康生落井下石,誣陷賀龍在北郊修了碉堡,還私自調動軍隊搞「二月兵變」。說體委就是賀龍搞現行反革命活動的重要據點,他給體委發了槍炮,炮就安在什刹海,炮口對準中南海。海軍、空軍都有他的國防俱樂部或無線電俱樂部。賀龍與劉仁、與團中央王照華都有關係,一次發七百條槍。「由賀龍的歷史叛變,聯想到賀龍的現行反革命活動,絕不會沒有。」

名將賀龍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含冤離開了人世。

賀龍去世後,康生又進一步在林彪身上作了一次投資。此時的林彪,地位有了,權也有了,只是他的著作還沒問世。康生立刻把在中央黨校的心腹叫來,以命令的口吻道:「你們要把林彪文集印出來,規格同毛澤東選集一樣,這是一件重要的政治任務。時間要抓緊,爭分奪秒,越快越好。要挑選些政治上靠得住的人,對外要絕對保密。」

經過一年多功夫,《林彪文集》印出來了,封面是「林彪文集」四個大字燙金。印完了,他把樣書恭恭敬敬地呈送給林彪。但他並不馬上發行,他要見機而動,留條後路。

康生的老謀深算應驗了,1971年9月13日,林彪因篡權陰謀敗露而機毀人亡。

殘害劉少奇的主謀

1966年8月5日,中共八屆十一中全會後,批判劉少奇的風潮興起。康生權衡利弊,把自己的鬥爭目標也指向了劉少奇,在許多場合發表了講話。他說:

我早就看出來了,還在白區工作的時候,劉少奇就不是主張進行武裝鬥爭,不是主張實行農村包圍城市的戰略,而是迷戀大城市。實際上是執行機會主義、經濟主義,放棄無產階級政治,放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政治掛帥,放棄武裝。他根本不是白區的正確路線代表……

在三年困難時期,劉少奇配合國內外階級敵人的進攻,大肆攻擊總路線、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大刮翻案風、單幹風。1964年,在城鄉進行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劉少奇提出了形「左」實右的機會主義路線,同毛主席的正確路線相對抗。在文化大革命中,劉少奇、鄧小平又鎮壓革命,實行白色恐怖,同毛主席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路線相對抗。

聶元梓風風火火,為康生組織了許多荒誕的材料。為了徹底打擊劉少奇,並討好江青,康生又在王光美身上打起主意。王光美陪同劉少奇出國訪問,江青嫉妒得七竅生煙。有一段小插曲:王光美出國前,江青曾給她建議佩戴一串什麼項鏈,王光美沒聽她的,得罪了第一夫人。於是便有「文革」中被遊鬥的王光美脖子上被掛了一串乒乓球串成的「項鏈」的奇景。

有一天,康生同江青商量:「對王光美也應該動手了。」

江青憤憤地說:「不把她打成敵我矛盾,我死都不瞑目。」

安什麼罪名呢?「有了。」康生心生一計,「她上過舊大學,又在國統區呆過,定特務吧。」「對!」江青贊同說,「他們夫妻倆,一個是叛徒,一個是特務,天老爺也救不了他們。」

康生立刻命令專案組千方百計找材料。專案人員通宵達旦地找人來進行逼供,但仍然毫無所得。一天晚上,康生、江青把專案組找來彙報情況。「基本上可以斷定王光美是美國戰略情報局的特務。」專案人員小心翼翼地看著康生的臉色說。

「什麼基本上,」江青一擺手,「她就是美特、日特、國特。康老,由你改寫一個報告吧。」

中共八屆十二中全會,劉少奇被正式定為「叛徒、內奸、工賊,是罪惡累累的帝國主義、現代修正主義和國民黨反動派的走狗」。全會決定把他「永遠開除出黨」。

1969年10月17日,造反派把病危的劉少奇押送到開封監獄。由於得不到及時治療,劉少奇全身代謝已經紊亂,排尿非常困難,身體浮腫。但專案組和紅衛兵還不斷對他進行審訊。他緊閉雙眼,不予回答。不到一個月,劉少奇悄然病逝於獄中。死後,康生連骨灰都不讓遺留。多虧一位殯儀館的焚屍工人,覺得事情很蹺蹊,偷偷地將骨灰留了下來。

動亂結束後被趕出八寶山

歷史是公正的。林彪、「四人幫」走上了他們的末路,康生也終究原形畢露。

本來八寶山骨灰堂的西一室、西副一室是黨和國家領導人、民主黨派領導人和愛國民主人士骨灰安放的地方。但康生1975年死後,由於歷史的原因,這個陰謀家的骨灰卻堂而皇之存放在骨灰堂顯赫位置。

「文革」還未結束,來骨灰堂掃墓的老幹部子女們看到康生骨灰也放在這裏,便恨起心頭,但敢怒不敢言。1976年10月,「四人幫」被粉碎,長期壓抑在老幹部家屬心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他們看到陰謀家康生的骨灰竟和革命功臣的骨灰放在一起,想到親人被他迫害致死的慘狀,不禁怒火中燒,憤憤地用硬幣和指甲在康生的骨灰罩上打上一個一個×。

當服務員清掃西一室衛生時,發現康生的骨灰盒上那些露出白色的木頭本色,不得不立即上報。公墓領導逐級上報,但一直未得到中央有關部門明確答復,只好維持現狀。

以後接踵到西一室掃墓的老幹部家屬們,見到康生的骨灰被人劃了,頓覺大快人心,但仍不解恨,便憤憤地向康生的骨灰罩上吐口水。

康生骨灰今日之下場,猶如杭州嶽飛墳前賣國賊秦檜的石像一樣,被千人唾萬人罵。

也有許多老幹部的家屬找到骨灰堂和公墓的負責人,反對和抗議將康生的骨灰存放在這裏。八寶山公墓也無權將康生的骨灰隨便遷出,只好及時向上級彙報情況,反映群眾呼聲。

1980年,中共中央作出決定:開除康生的黨籍。中央組織部終於正式作出決定,把康生和謝富治的骨灰遷出骨灰堂。

服務員把康生和謝富治的骨灰從西一室取出,放到一間存放雜物的小屋等待他們的家人前來領取。服務員們如釋重負,終於甩掉了這兩個包袱,骨灰堂又恢復了它聖潔的面貌。

(程冠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