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叮叮車:不只是懷舊

誰到香港若是沒有坐一回叮叮車,就算不上去過香港。百年電車早已融入香港的生活和文化當中,變成了拼圖上重要的一塊,沒有它香港就不再完整。

有人說,從前如果在香港迷路了,只要沿著人山人海的方向走,到達電車路,也就大致能分辨方向了。雖然這樣的說法有些誇張,但是也足以證明叮叮車在香港的地位。

「最年輕的古董」

對很多人而言,香港的魅力,在於古樸與摩登於此處碰撞、中西文化在這裏交流融合。行走在港島如同自由穿梭於時空隧道之中,既能尋找到藏在記憶深處的舊日美好,又能體會到今日世界的萬種風情。

「這些都是時間煮成的好滋味。即便歲月是神偷,也偷不走味道和情懷。」熱愛香港風情的人,有多少人不是留戀香港的這種老味道?

對於到訪香港的人來說,電車是香港的特色交通工具。其實,電車更像是一個能讓人穿越時空的時光機器,在不經意間回到100多年前的舊時光中,在那裏感受這座城市最真實的一面。你看它外表華麗,初看時總覺得是個不好靠近的物件,猶豫著上來了才知道,哎,原來也就是個藏起來的小復古。你看這座椅,看著路線牌,滿滿的全是老香港的味道。

1904年就投入服務的香港有軌電車,是歷史最悠久的交通工具之一,這輛看來略顯笨拙卻不失風情的「老傢伙」,因為一路行駛都伴隨著標誌性的「叮叮」聲,當地人都願意叫它叮叮車。

有軌電車是香港的一個標記,100多年來,人們已聽慣了這樣的「叮叮」聲,由東而西,由西而東,非但不覺得煩躁,反而覺得好聽,並漸漸地成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成為這個城市的心律。

即使到現在,叮叮車仍然很被需要。由於香港島北部擁有密集的商業區和購物區,隨上隨下類交通方式的便捷性同樣重要。有軌電車可能又舊又慢速度為每小時六英里(約合十公里),但是電車仍然廣受歡迎,這顯示出,在這個日益現代化的城市,一些傳統的習慣仍有頑強的生命力。在叮叮車上,你仍會看見老人和年輕人乘坐有軌電車。如今,很多白領在午飯時間會乘坐叮叮車,一般是短程出行,比如,從香港那些巨型金融寫字樓到附近居民區的餐館吃飯。

承載港人集體記憶

「叮叮車的意義,首先在於它的歷史感。香港的發展是從上環、中環、金鐘一帶幵始,電車也是,它與香港的歷史、發展息息相關,所以人們對它的感情很深刻。」1963年出生在香港的馬家輝說,他有一段日子每天搭電車上課下課,並曾撰文形容電車路軌「是香港集體記憶的螺旋DNA,戰爭夢碎,和平夢醒,日日夜夜的生生死死都被鋪於地上的兩條紋路所見證」。

香港文化作家歐陽應霽說:「香港什麼都在變,唯有電車始終如一,因此叮叮車才成了大多數香港人找尋苽真的去處。」

歐陽應霽認為:「大家習慣了舒適、封閉的環境,而電車提供了一種至真至實的體驗,甚至可以把這種體驗浪濕化。「雨天,坐電車人會感到很潮濕,夏日會感到悶熱,冬天會感到寒冷,糟糕嗎?坐在電車上,走過街市會聽到嘈雜、聞到海味腥味,走過商業中心會聽到喧鬧、嗅到車尾氣的臭味,描近海時會聽到海浪、聞到海鹽的粗糲……

總之,叮叮車可以幫你還原一個全方位的香港,由你自己去判斷和接受,因此坐電車的體驗獨一無二。

香港著名收藏家鄭寶鴻曾表示:「回歸後,懷舊風爐、熱,當中有過百年歷史的電車自然成為與體回憶的一個重要對象。」

有資料顯示,1984年,電車公司做了一次窓見調査,以決定電車的未來,結果市民大多傾向保留電車。2009年4月,全資擁有香港電車的九龍倉宣佈把香港電車的一半股份售予法資的威立雅運輸集團,並將日常營運交由威立雅運輸集團負責,此事立即在香港引起了軒然大波,各大媒體對此嚴加指責。

「大多香港人可能不會太關注電車,也不會坐它,甚至覺得它不夠現代化,沒有空調,冬冷夏熱。可是,如果今天有人說,要把電車取消、廢掉,那麼我相信,會有很多香港人站出來反對,因為它構成了香港人的集體記憶。」馬家輝說。

電車上的老故事

在有關香港的文學、電影中,電車時常被作家、導演灌注了各式各樣的富含「浪漫主義」情調的筆墨或鏡頭。

梅豔芳在《胭脂扣》中一句「我最熟悉的也只有電車而已」道盡港島滄海桑田;《阿飛正傳》裏張曼玉與劉德華沿電車路軌漫步的畫面歷歷在目;《月滿軒尼詩》裏,只要是男女主人公走過街道,都能看見電車穿梭的身影,「叮叮劃破長空,緣在轉角街中」,這樣的宣傳語讓人念念不忘。張愛玲的《色戒》中有這樣的描述,王佳芝與同學在香港大學演出抗日話劇後,一起「遊電車河」,「窗外黑暗中霓虹燈的廣告,像酒後的涼風一樣醉人」。在電影裏,李安也按照原著重現了這一幕。李碧華的《胭脂扣》中,女鬼「如花」借著對電車的記憶,來尋找負約的公子。

香港導演、製片人陳樹幟解釋,叮叮儼然成為香港的地標,「我們在香港取摸當然要拍出濃厚的本土色彩,電車就成了不二之選。這等於在上海拍外灘、在廣州拍騎樓、在深圳拍地王大廈一樣。電影裏,只要一出現電軍,大家就會很有歸屬感,覺得這裏就應該是香港」。

歐陽應霽記得,以前不少香港年輕人會選擇在電車上拍拖,並未發生什麼太離譜的事,「電車有種光天化日的感覺,開著窗戶,從外面可以清晰地看到車廂內部」。但也正是因為這種通透感,加之電車裏人少,半制約半開放的氣氛很容易轉變成對情欲的刺激,落實到本土文學和電影的敘事裏。

在這裏,叮叮車不再是一種簡單的交通工具,它被賦予了很多感惝的、歷史的以及文學上的種種意義。

(吳嘉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