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5日上午10點，澳門特別行政區第五任行政長官（特首）選舉，延續在星期曰進行的慣例，在澳門東亞運動會體育館國際會議中心舉行，400名選舉委員會委員全部到場投票。經過約1小時的投票及唱票，賀一誠以392票當選，得票率高達98%。選舉結果揭曉後，《澳門日報》印發「號外」，在澳門主要街道向市民發放。

根據澳門基本法和相關的法律，澳門特首要經過法定程式選舉產生，由中央人民政府任命。在7月29曰舉行的一場新聞發佈會上，國務院港澳事務辦公室新聞發言人徐露穎說：「中央人民政府對行政長官人選的標準是一貫的，那就是愛國愛澳、中央信任、有管治能力、澳門社會認可。」賀一誠當選後，國務院港澳辦發言人楊光說，賀一誠符合中央政府關於行政長官的四項標準，其高票當選充分表明澳門社會各界對他的廣泛認同。

家族企業成功，「父親的努力是第一位的」

自回歸祖國以來，澳門特區已產生四任特首。其中，1999年至2004年、2004年至2009年，何厚鏵連任兩任特首。2009年至2014年、2014年至2019年12月19日，崔世安為第三、四任特首。

澳門有何、崔、馬「三大家族」的說法，何厚鏵和崔世安便來自其中兩大家族，「馬」是全國政協原副主席馬萬祺家族。何厚鏵的父親何賢是大豐銀行創始人，在殖民統治時期被稱為「影子總督”。崔世安的叔父崔德祺是澳葡政府第一至三屆立法會議員，也參與了澳門基本法的起草工作，崔德祺長子崔世平與崔世安的哥哥崔世昌都是現任第六屆澳門立法會議員。賀一誠將是首位並非出自「三大家族」的特首。

「三大家族」袓籍均為廣東，而賀一誠祖籍為浙江省義烏市。賀氏雖非澳門「三大家族」，但在澳門也是家喻戶曉。賀一誠的父親賀田出生於浙江杭州，20世紀40年代末移居澳門。1956年，在澳門製造業還是一片空白的時候，賀田創辦澳門賀田工業有限公司，被稱為「澳門工業第一人」。

賀氏家族企業最初只是從事手套製造，後來擴展到玩具、塑膠產品、電子產品、家用電器、太陽能環保燈、手提電話電池等通信器材附屬設備、精密模具等的加工製造。改革開放以後，賀田積極回應國家的號召，在廣東、浙江等地投資建廠。在浙江義烏，有一條路正是以他的名字命名——賀田路。

澳門工商界流傳著一個關於賀田的故事。有個美國大客商到澳門與他談生意，他開著一輛極普通的轎車去機場迎接。美國老闆問道：「你那麼有錢，怎麼會開著這麼普通的車？」賀田笑道：「如果開高級轎車，會加大生意成本，我可能會把這筆加大的開支轉嫁到你身上。」美國人很快簽約，還向員工講述了這段佳話。

在1984年舉行的洛杉磯奧運會上，浙江人吳小旋、樓雲獲得金牌。據樓雲回憶：「我記得回來後，有一位澳門同胞叫賀田，他當時獎勵了我和吳小旋兩位奧運冠軍，獎品是一輛摩托車，那個年代能開上摩托車已經很好了。」

賀一誠曾說，賀田工業的成功，「父親的努力是第一位的，他給我們打下了堅實的基礎，父親的言傳身教讓我們兄弟姐妹6人受益良多」。賀一誠的姐姐賀定一，現為全國政協委員，澳門婦聯總會會長，曾任賀田工業有限公司董事長。

在人大工作18年，沒請過一次假

1976年，賀一誠畢業於澳門培道中學。他很早就進入父親的工廠工作，從車間工人幹起，後來當過科長、廠長、董事、總經理，目前還擔任澳門中華總商會副會長、澳門廠商聯合會永遠會長等社會職務，並接受馬雲邀請擔任浙商總會榮譽會長。

賀一誠曾經說，記得在回歸以前，由於葡萄牙政府的壓制，20世紀70年代以前的澳門人基本沒有話語權，政府局長以上級別的官員，都是從葡萄牙過來的。直到80年代初期，澳葡政府才使用個別澳門人參與政府管理，但仍然不會讓他們在決策層裏出現。1999年12月20日澳門回歸祖國之後，「澳門人終於在自己的土地上做了真正的主人，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澳門回歸後發生的一件事讓賀一誠記憶深刻。「回歸後的第一年，政治形勢很複雜。之前，葡澳政府大把大把花錢，把一些工程都做完了。大批建築工人回歸後沒事幹。特區政府接手的錢，包括土地金在內，總共才100多億元（指澳門元，下同，1澳門元現約合0.88元人民幣）。就在此刻，臺灣當局又來踩一腳，把在臺灣做工的1萬多澳門人解雇回來，澳門失業率一路攀高。許多澳門人有怨氣，各種敵對勢力乘機挑唆，暗中資助一些人，每人每天300元錢，鼓動他們上街鬧事，向新生的特區政府示威。以何厚鏵為首的特區政府沒有絲毫猶豫，處靈非常果斷：一方面廣泛動員愛國愛澳社團，去做受蒙蔽上街市民的說服勸導工作，同時摸清情況；另一方面迅速出動警力，依法將煽動鬧車的主謀緝拿歸案，事件僅僅發生兩天就徹底平息了。特區政府採取一系列措施，新開工了一些專案，穩住了建築隊伍，經濟由回歸前的負增長轉變為正增長，失業率也開始走低。」

澳門大學教授由冀說：「早年的經歷加深了賀一誠對於中華民族的民族認同感，這也是他父親給他的影響，使他很早就有家國情懷。」

澳門回歸一個月後，2000年1月28日，澳門特區選舉產生了7名全國人大代表，賀一誠是其中之一。第二年的九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上，何厚鏵辭去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職務，大會補選賀一誠為常委會委員，他成為唯一一位來自澳門的常委會委員。

這與賀一誠早年在內地的工作不無關係。1987年，在浙江省政協五屆五次會議上，首次吸納浙江籍港澳知名人士為省政協委員，賀一誠被增選為首批3位元來自港澳地區的政協委員之一。據葡萄牙華僑聯執行委員會主席週一平回憶，賀一誠和週一平的父親曾同在浙江省政協任職。「那時他已經是常務委員,我爸爸只是普通委員，但我爸爸年紀要大一些，他對爸爸非常體貼、尊重，有時候還會去幫爸爸拎東西。」1992年，賀田工業在杭州，成立了賀田—浙江大學工業研究所，與杭州市在技術和產品研發方面展開深入合作。同年，賀一誠開始在浙江大學機電和經濟專業學習。

2001年至2019年，賀一誠一直擔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在職期間，他保持了零請假的紀錄，每年至少1/3的時間在北京。他說：「全國人大的工作是神聖的，具有強烈的責任感和使命感。我不可以、更沒有權利有絲毫懈怠。」他參加了大量立法工作，還常到各地考察。+多年中，他每年向全國人大提交8至10個建議。他曾說：「能夠在國家最高的權力機關裏面，直接面對委員長提一些建議，為國家作貢獻，這是一生裏多麼難得的機會。全中國13億人口，只有175人（包括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副委員長、秘書長、委員）有這個機會，要好好珍惜。」

首倡立法規劃制度

2009年，何厚鏵第二任期將滿時，賀一誠就被視為下一任特首的有力人選。但賀一誠表示，自己在法律方面頗有心得，想做的識是發揮專長，沒有考慮過當特首的問題，會在全國人大常委會站好最後一班崗，直到退休。同年，賀一誠以工商界別代表身份，當選為澳門立法會議員、副主席。他很快辭去特區政府行政會委員的職務。他說：「按照越本法，行政委員和立法會議員是可以兼任的，擔是有一定的比例，兩位或者三位，便於行政和立法的溝通。如果我是一名普通的立法會議員，完全沒有問題。但是到了立法會的領導層裏面之後，身份上和政府行政委員就是監管和被監管的關係了，行政是你，裁判也是你，我覺得這並不是一個理想的安排。另外一點，我退出行政會，也可以讓更多的人來參與，一個人不要占太多位置。」

當上議員後不久，賀一誠就對澳門立法工作提出改進建議。以往，澳門法律都是由各個政府部門起草後，通過行政會和行政長官批准，再送給立法會審議。「這樣規定是為了突出行政主導，但如此一來，立法會就沒有充足的準備時間。以前我在行政會時，也不知道下面什麼時候會把法律案送上來。」賀一誠說。他建議制定立法規劃。後來，崔世安政府接受了這個建議。2010年10月，崔世安向立法會做2011財政年度施政報告，首次把下一年四個季度的立法規劃都整理了出來。

2013年，賀一誠當選為立法會主席。上任後，他坦言：「立法者最怕法律『打架』，這是我們最大的壓力。澳門正在使用的法律、法規和過去沿襲下來的舊法令，三者加起來差不多有3000件。這些法律、法規和法令之間存在相互‘打架’的情況。」後來，立法會加強了法律處理工作，及時廢止和修改不適當的法律。同時，新法律的制定並沒有停止。在澳門回歸15周年時，賀一誠說，澳門現行有效的法律共有548部，其中有340部是澳門回歸前制定；回歸15年來，5屆立法會又新制定法律208部，平均每年審議通過法律14部。「過去澳門經濟差，土地不值錢，政府很少拍賣而是批租土地。隨著發展加快，土地日漸稀少，這種方法難免引起民眾猜疑和矛盾，甚至會打擊特區政府的管治威信。今年3月新《土地法》正式生效，給這個問題提供了有效的解決之道。」賀一誠說。當時，舊版《土地法》已沿用30多年，新《土地法》將土地管理、社會發展、民生需求與科學論證互相結合，構建出土地管理的完善體系。

確保「一國兩制」事業後繼有人

2019年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粵港澳大灣區近年來成為舉國熱議的話題，也讓賀一誠有了新的奮鬥目標。2019年4月18曰，賀一誠宣佈，初步決定參加澳門特區第五任行政長官選舉。他在當天的記者會上說，他身為全國人大代表，是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的當然委員，按規定不可參選行政長官。他已向全國人大常委會提出辭去全國人大代表職務。至於是否暫停立法會主席一職或辭職，他說會在下一步再交代，按照法律程式做，不會拖泥帶水。兩個月後，他再次召開記者會，正式宣佈參選，並表示參選是想為澳門多做點事情。他特別提到因為大灣區，很多朋友希望我出來。」

7月5日，賀一誠宣佈放棄議員身份，卸任澳門立法會主席職務。3天後，他領取了行政長官選舉候選人提名表。賀一誠參選，得到澳門各界的廣泛支持。澳門中小企業協進會理事長、1999年澳門特首候選人區宗傑說：「賀先生競選第五任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實在是眾望所歸。我敬佩其強政勵治的風格，有理由相信賀先生能帶領團隊逐步解決澳門社會面臨的種種問題，理順民情。」澳門永同昌集團董事局主席張宗真說：「澳門是社團社會，政府每年給社團活動的資助達到30億元，消耗大量人力物力。我的好朋友，澳門基金會主席吳志良告訴我，有一個重要社團很特殊，就是我們賀一誠主席領導的廠商會。澳門廠商會從賀田老先生開始，幾十年了，從不向政府申請一分錢，這讓我十分震驚，這種求真務實的精神，不就是澳門社團改革的樣板與方向嗎？僅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讓澳門歷史、澳門人民選擇賀一誠先生。」

按照澳門基本法及其附件，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共400人，不少於66名委員可聯合提名特首候選人，每名委員只可提出一名候選人。賀一誠最終獲得379名委員提名，這也就意味著賀一誠沒有競選對手，他是唯一向選舉委員會交回提名表的人。

對於澳門未來的發展，多元化和如何更好實施「一國兩制」，是賀一誠和澳門各界近來常提及的兩個話題。對於多元化，賀一誠曾說道：「澳門最大的問題在於，博彩業一枝獨秀，擠壓了中小企業的發展空間。過年時澳門小店全部關門。因為博彩業拉升了用人成本，一個普通職員每月工資也要1萬塊，而新出臺的《勞工法》又規定春節期間加班要發3倍工資，這些小店開門要虧本，寧可不做。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照此發展，小企業生存不了，導致本土特色的喪失。你要吃飯，只有到酒店吃，要逛街，只有那幾家品牌店。我到新加坡參觀也發現，哪里都是那幾家國際品牌店，沒有什麼好走的。沒有本土特色，這是一個最大的遺憾，澳門一定要引以為戒。」在他看來，會展業可以成為澳門的一個發展方向。「我們要的是全世界的買家都集中到這個地方來採購某一種東西，這才是辦會展的目的，這才叫成功。」

今年8月10日，賀一誠發表參選政綱，在講到「一國兩制」時表示，鄰近地區最近發生的事令「一國兩制」走樣，觸碰到中央規定的三條底線；在任何地方，損壞國徽國旗都是絕不允許發生的；澳門要將「一國兩制」實行得更好更穩，讓臺灣看到澳門「一國兩制」的成功。

澳門中華教育會會長李沛霖認為，港澳實踐「一國兩制」有差異，教育是重要因素。回歸前港英政府投入大噃資源辦英文學校，在教科書中有意割裂1840年之後的中國歷史；反觀澳門，本地教育一直由華人出錢集體辦學來完成，且回歸前大多數學校也掛五星紅旗。澳門理工學院「一國兩制」研究中心曾連續多年對澳門社會核心價值觀進行民意調査，「一國兩制」和「愛國愛澳」始終在統計中排在前3位。中心副主任冷鐵勳說，澳門不僅實現了法理上的回歸，還實現了人心的回歸。賀一誠也在發表參選政綱時表示，要加強青少年教育和人才培養，確保愛國愛澳優良傳統薪火相傳，「一國兩制」事業後繼有人。

（田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