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澳門的「chip」，以前人們可能只會聯想到它是博彩場裏的籌碼；但現在，全世界都開始要重視它代表的另外一種含義：芯片。來自澳門的芯片研究團隊，已經躋身世界一流行列，很可能成為「中國芯」將來的希望所在。

除此之外，智慧城市物聯網、中藥質量研究、月球與行星科學……澳門的重點科研也都在全球享有盛名；澳門的高等教育不再僅僅服務本土，而是開始朝著國際化高水平發展。在「一國兩制」的成功實踐下，科教的迅猛發展，為澳門經濟的適度多元化轉型提供了堅實支撐。

「十年之後不再從美國進口芯片」

ISSCC（國際固態電路峰會），是世界上規模最大、最權威、水平最高的芯片領域國際會議，被譽為「芯片設計領域的奧運會」。能入選這個會議的論文，都代表著國際上該領域最尖端的前瞻技術。讓一般人想不到的是，在ISSCC 2019峰會上，被接納的論文數排名第二的機構，是澳門大學。它入選8篇論文，超過清華大學（2篇）、復旦大學（3篇）等內地所有大學的總和，僅次於英特爾，超過IBM、三星等世界知名機構。

為中國在全球芯片設計領域爭下這樣地位的，是澳門大學模擬與混合信號超大規模集成電路國家重點實驗室（AMSV）。實驗室的諸嫣副教授在接受《新民週刊》記者採訪時表示：提到芯片，大眾一般會容易聯想到電腦和手機裏的CPU，實際上無線通信、模擬與數字轉換、電源管理、生物芯片等也是關係到國計民生的重要的芯片領域，這些正是AMSV的研究領域。這些領域在過去曾長期被美國壟斷，如今開始有了中國科技的強音。

AMSV和復旦大學專用集成電路與系統國家重點實驗室是兄弟實驗室，這兩家也是中國集成電路設計領域僅有的兩家國家重點實驗室。與後者相比，AMSV的特點是在模擬研究領域比較專精。「在數字集成電路飛速發展的當下，模擬電路已經成為整個電路系統的瓶頸，實驗室注重通過技術創新突破設計的局限。」諸嫣解釋說。例如，在人工智能深度學習領域，前端模擬信號採集模塊兼容對模擬信號進行預處理，該功能能夠實現後端數字算法的部分運算，從而簡化數字電路，達到提升整體系統能效的目的。模擬前端預處理的設計創新理念將會是人工智能物聯網運用場景中實現系統低功耗的技術關鍵。

澳門大學於1992年開設微電子的碩士和博士課程，之後組建了由澳門本土培養的AMSV的核心團隊，經過27年的發展，早在七八年前已在這個領域做到了亞洲一流水平，近年來更是踏入世界頂尖行列。實驗室主任馬許願教授定下了「成為中國最重要的矽芯片研究中心」的目標。他更提出了一個令人振奮的願景：「希望通過團隊的努力，能夠讓中國在十年之後不需要再從美國進口芯片。」

如果說馬許願團隊研究的是芯片的基礎，那麼智慧城市物聯網就是芯片的一大重要應用。這個領域唯一的國家重點實驗室，同樣落在澳門。2019年12月中旬，澳門大學與國家科學技術部簽署合約，承擔國家「物聯網與智慧城市關鍵技術及示範」重點專項的研發任務。重點研發計劃是當下中國最高級別的研發專案，代表在該領域獲國家高度的認可。

澳門大學智慧城市物聯網國家重點實驗室副主任賈維嘉教授表示：「物聯網研究的關鍵點就是要『接地氣』，讓研究成果為公眾享用。」

他透露，作為研究落地的項目之一，實驗室和澳門電力公司正合作在當地推行智慧燈柱。《新民週刊》記者看到，在澳門大學行政樓前，就豎立著幾根這樣的智慧燈柱，除了最基本的照明功能外，上面還集成了視頻、聲音、振動、氣溫、空氣質量等多個傳感器；燈柱底部有一塊屏幕，播放著各類信息。賈維嘉說，將來這樣的燈柱將遍佈整個澳門，而且有望讓用戶通過屏幕與系統互動，實現更多功能。每個燈柱就是一個小的智慧樞紐，收集處理著各類數據，當它們連成網絡時，就是真正意義的物聯網和大數據對智慧城市的助推。

除此之外，實驗室還承擔了港珠澳大橋的智慧維保項目，用AI與物聯網結合的方式，對隧道橋樑的形變等情況進行監測和預判。

澳門大學和澳門科技大學共建的中藥質量研究國家重點實驗室已和美國、歐盟藥典開展廣泛合作，逾十款中藥推出世界標準。另外，澳門科技大學月球與行星科學國家重點實驗室，也在該領域具備領先水平。

澳門發展科技的「天時地利人和」

世界頂尖、水平卓越，前述這些領域的科研成果何以都出自澳門？

澳門特區政府科技委員會顧問、澳門大學校長宋永華告訴《新民週刊》記者：國家把澳門納入科技發展的藍圖，並將之放在非常重要的地位，這是澳門能夠實現向科研轉型的最關鍵的原因。

今年年初，中央印發《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其中給澳門的精准定位是「一中心、一平臺、一基地」，即建設世界旅遊休閒中心、中國與葡語國家商貿合作服務平臺，促進經濟適度多元發展，打造以中華文化為主流、多元文化共存的交流合作基地；另外，《綱要》提出打造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要求。

在宋永華看來，「一帶一路」倡議與粵港澳大灣區建設，是澳門發展的巨大機遇。國家重點實驗室、國家重點專項等紛紛在澳門落地，國家支持澳門科技發展的政策全都落到實處。

宋永華說，在本世紀之初時，澳門特區政府就已經開始佈局向科技的轉型。在國家的資金支持之外，澳門特區政府成立了科技發展基金，資助相關領域的科研和教育。為支持澳門大學的發展，2006年特區立法會還專門通過了《澳門大學法律制度》。

各方面資源體量小，這看上去是科研發展的限制條件，但澳門把它轉化成了專精度上的優勢。諸嫣說，澳門與內地一些科研團隊在人數和設備規模上無法相比，「但我們可以集中優勢資源專注於某些領域，堅持下來就更可能產出高水平的成果」。

澳門大學中藥質量研究國家重點實驗室的萬建波副教授和王勝鵬助理教授表示，澳門的土地資源有限，不可能建設很大規模的藥廠，這種客觀條件也要求他們的研究要圍繞最精准、最需要的那一部分來開展，這樣才有可能在澳門直接落地。而這種研究策略，也讓實驗室的學術水平達到世界領先水準。

賈維嘉說，澳門在面積上是一個小城市，但較小的地域反而正合適來進行智慧城市物聯網的試點，這也是國家智慧城市物聯網專項研究的「中小城市部分」委託給澳門來做的原因之一。

人的因素同樣關鍵。「馬許願」其實是葡萄牙人Rui Martins的中文名，這位今年62歲的教授在1992年最初從里斯本來到澳門時，感覺當地的芯片研究「幾乎是要白手起家」，也曾動過離開的念頭。但他最終選擇留下來專心研究和教學，原因就在於他看到澳門學生對科研的主動熱情，澳門當地的教育者對此的全力支持。有感於此，他留了下來，覺得只要大家一起努力，一定能做出頂尖的研究成果。這一留，就是27年，而他的團隊確實已踏入世界一流方陣。

澳門特區政府和各大學制定了專門的人才計劃，用各種優惠政策吸引優秀研究者來到澳門。特區政府注重民眾福利，當地居民的生活幸福感很高，這也是越來越多的人才願意留在當地長期發展的直接原因。

「一國兩制」在科教的生動詮釋

澳門目前擁有四家國家重點實驗室，其中有三家依託澳門大學建設。澳門大學是當地唯一的綜合性公立大學，是當地科研教育機構的代表。

「沒有『一國兩制』，就沒有今天的澳大。」澳門大學校長宋永華在接受《新民週刊》記者採訪時表示，澳門大學的發展是「一國兩制」在澳成功實踐的重要佐證和生動詮釋，更是創新的範例。

澳門大學的前身是1981年成立的私立東亞大學。為了培養回歸後建設澳門的可用之才，1988年學校改為公立並更為現名。

澳門大學最初的校園位於氹仔的大潭山與小潭山之間，占地僅0.05平方公里，十分逼仄。尋找更大的校區，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成為澳門大學的重要訴求。

但是，澳門本是彈丸之地，在本身的範圍內，已經幾乎不可能再找到更適合建設開闊的大學校園的空間。澳門回歸祖國後，特區政府向中央政府表示，澳門缺乏土地資源，要建成世界一流大學、培養一流人才，除了澳門特區和澳門大學自身的努力外，還需要中央政府給予政策上的扶持。

珠海的橫琴島與澳門僅一水之隔，最近的地方距離不過200多米，可用土地充裕。2009年，中央政府同意澳門大學整體遷建珠海橫琴島，全國人大常委會授權澳門特別行政區對澳門大學橫琴校區實施管轄。人們從澳門進入澳門大學橫琴校區，無需通過邊檢，非常方便。

2013年，澳門大學位於橫琴島的新校區正式啟用，占地1.09平方公里，面積超過原來的20倍。如今的澳大新校區，道路寬敞、空間開闊，一幢幢風格各異的大樓與綠地、水域構建出現代化的校園。宋永華說，新校區建設了5座全新的科研大樓，讓各個科研實驗室有了全新的發展空間。

在宋永華看來，澳門本身發展空間有限，想要走到世界前沿，只有充分發揮「一國兩制」的優勢，積極融入國家發展大局，發揮自身所長，才能獲得更廣闊的前景。

以科研資金為例，「一國兩制」的成功實踐為澳門大學研究人員提供了多元化的經費支持。上述澳門大學國家重點實驗室的專家都告訴《新民週刊》記者，他們不僅能申請澳門科學技術發展基金的支持，還能夠申請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參加廣州和深圳的科研專案。

澳門大學在珠海建立的科技研究院於今年10月底揭牌，搭建了澳門與內地的科研機構、企業單位合作的便利平臺。

得益于內地和澳門在人才、資金等方面更加緊密的聯繫，澳門大學成功搭建了世界一流的科研平臺，靠著優越的教學和科研條件，吸引了眾多全球頂尖人才來到澳門，共同推動澳門乃至整個粵港澳大灣區的科創發展。

澳門大學推出「濠江學者」計劃，在全球範圍內吸引本地出身的優秀學者回流澳門。幾年來，計劃已經吸引了20多位澳門出身的優秀學者，其中多位已經成了澳門大學的主力教授。

宋永華表示：回歸以來，澳門大學構建了獨具特色的人才培養體系，培育了一大批愛國愛澳人才。澳門大學的住宿式書院承擔起了學生全面發展的工作，通過豐富多彩的教育活動，幫助學生更好認識自我、瞭解國家。書院多以愛國愛港、愛國愛澳人士冠名，激勵學生向前輩看齊。

2018年5月26日，澳門大學學生國旗隊首次在大學本科生畢業典禮進行升國旗儀式。國旗隊中既有港澳學生，也有內地學生。組建時，同學們報名非常踴躍。現在每逢開學典禮等重大活動，學生國旗隊都會舉行升國旗儀式，這已經成為澳門大學的傳統。

此外，澳門大學還建立了中國歷史文化中心，幫助學生更多瞭解和弘揚中華文化；成立了孔子學院，向非華裔師生和居民傳播中國文化。今年，澳門大學還首次開辦面向中小學教師的中國歷史文化碩士課程。

宋永華表示：以澳門大學為代表的澳門科研教育機構，在「一國兩制」成功實踐的大背景下，已形成了新的定位：立足澳門，建設澳門；融入灣區，面向全國，服務國家；走向世界，貢獻人類。

（王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