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內鬥在等著拜登

  雖然拜登已於2021年1月20日宣誓就任美國第46任總統,但美國國內的分裂並沒有絲毫減弱。一方面,民主黨針對特朗普的第二次彈劾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另一方面,共和黨針對拜登的「百日新政」措施提出種種質疑。艱難獲勝的拜登在凝聚民主黨內共識方面也面臨不少難題。因此,無論是民主黨與共和黨之間,還是民主黨內部,黨爭和內鬥都是拜登執政不得不面對的挑戰。
  特朗普並未「大勢已去」
  1月20日,特朗普在離任視頻演說中毅然決然地表示「我會回來的」,這並非信口雌黃。2020年大選對美國最大的啟示是什麼?是特朗普引領的極右翼民粹主義浪潮尚未完全退卻。據美聯社統計,儘管拜登以306∶232張選舉人票戰勝特朗普當選,但他獲得的普選票(8182萬)僅比特朗普(7422萬)多出760萬張。與此同時,特朗普成為美國史上得票第二多的總統候選人,超過2016年他當選時獲得的6298萬票,以及2008年歐巴馬獲得的6950萬票。儘管特朗普四年執政混亂不堪,極大地削弱了美國的國際地位,然而投票給他的美國人竟比四年前還多出1124萬。這表明,特朗普引領的具有反建制、反精英、白人至上、種族主義色彩的民粹運動之勢頭並未減弱,民眾基礎進一步擴大。
  共和黨拒絕與特朗普完全切割。在1月6日特朗普支持者衝擊國會山事件發生前,懾於特朗普在黨內的影響力,很少有共和黨人明確承認拜登勝選。據2020年12月5日的《華盛頓郵報》報導,在針對參眾兩院249名共和黨議員的問卷調查中,僅有27人認為拜登贏得大選,2人堅持特朗普獲勝,餘下的220人沒有回答,凸顯該黨在過去四年已經「特朗普化」。
  1月6日的衝擊國會山事件成為轉折點。一方面,共和黨建制派期望與特朗普切割,避免受到其拖累,因此在1月13日眾院通過對特朗普的彈劾條款時,包括共和黨眾院第三號人物利茲•切尼在內的10名共和黨眾議員投票支持彈劾。1月19日,參院共和黨領袖麥康奈爾表示,衝擊國會山的暴徒是「聽信了謊言」,是「被總統煽動的」。另一方面,共和黨擔心對特朗普清算過重,反而可能導致共和黨分裂並遭基層選民拋棄。近期事態表明,共和黨內對是拋棄特朗普、還是繼續以特朗普為中心動員選民,並無定論,權衡的天平正向後者傾斜。有民調顯示,60%的共和黨選民認為該黨應繼續跟隨特朗普前進,而不是另闢蹊徑。
  或許出於上述原因,1月26日參院審議解除彈劾案的動議時,包括麥康奈爾在內的45名共和黨參議員均表示彈劾已卸任的特朗普是「違憲行為」。由於參院需三分之二多數同意才能判處總統「有罪」,這意味著除50名民主黨參議員外,還需至少動員17名共和黨參議員的支持才能給特朗普定罪。在麥康奈爾等人公開反對彈劾審議的情況下,特朗普被判有罪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由此,拜登政府面臨著進退兩難的困境:如果堅持推動彈劾審判,只能進一步加劇美國國內的分裂,這與他在就職演說中呼籲的「團結」背道而馳;如果對特朗普煽動衝擊國會山的非法行為不加過問,則釋放出縱容的信號。
  拜登「百日新政」遭質疑
  拜登上台以來,無論是其對內閣成員的任命,還是近期發布的眾多行政令,都遭共和黨質疑,民主黨內的激進左派也對部分新政措施感到不滿。
  在內閣成員任命問題上,儘管拜登充分考慮了資歷、性別、族裔等多種因素,使得新政府能夠在短期內投入運作,但上述任命仍遭共和黨質疑。在新就職的要員里,既有像美聯儲前主席珍妮特•耶倫、前國務卿約翰•克里這樣的「老將」重新出山,分別擔任財政部長和氣變特使;也有首位擔任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的有色人種女性塞西莉婭•勞斯、首位女性國家情報總監埃夫麗爾•海恩斯、首位男同性戀內閣部長皮特•布蒂吉格(候任交通部長,仍待參院批准)等。但輿論很快指出,拜登並沒有像前總統柯林頓、小布希或者歐巴馬那樣,選擇另一黨派人士在內閣中任職,這顯示拜登口中的「團結」只是虛張聲勢。即便在民主黨內部,對拜登的內閣人選也有不同意見。媒體披露,在非洲裔團體「黑人連線」的強力遊說下,拜登曾考慮任命一位無專業經歷的非洲裔人士出任農業部長,引發黨內質疑後才最終選擇了歐巴馬時期的農業部長湯姆•維爾薩克。拜登剛一當選,民主黨內就因犒賞不均而爭議不斷,顯示拜登執政之路不會一帆風順。
  共和黨質疑拜登近期頒布的行政令是在「清算」特朗普的政策、強推自由派主張,認為「團結」的意味已蕩然無存。拜登上台後頒布的行政令涵蓋應對新冠疫情、氣候變化、推動族群平等和經濟復甦等多項內容,部分措施是對特朗普政策的逆轉,比如撤銷對13個國家和地區的「旅行禁令」(其中大多是穆斯林或非洲國家),宣布重新加入氣候變化《巴黎協定》和世界衛生組織。另一些行政令則是對民主黨自由主義議程的積極推動,比如要求聯邦機構明確規定禁止性取向和性別認同歧視,通過聯邦政府促進種族平等,加大對公共服務設施匱乏社區的支持,命令司法部、國土安全部採取措施「保留並加強」「童年入境者暫緩遣返」(DACA)政令(歐巴馬時期頒布),等等。對於這些措施,共和黨議員毫不客氣地給予批評,參議員科寧在推特上指責拜登在「團結的主題」下採取「分裂的行動」,參議員魯比奧則抗議稱「在一個分裂的國家推行極左議程」「只會坐實7500萬美國人對新政府的擔憂」。
  民主黨內也存在質疑拜登政策「不夠左」的聲音。尤其在移民政策上,選後初期,歐巴馬曾罕見地要求就「黑人的命也是命」運動中民主黨極左翼「削減警察預算」「關閉移民與海關執法局(ICE)」等主張發聲。歐巴馬明確反對「削減警察預算」,認為這只能讓獨立派人士疏遠民主黨。候任國土安全部長馬約卡斯在其參院提名聽證會上承諾,將遵循移民法來確定不同移民群體能否留在美國,但不會關閉ICE。這一表態實質上代表了拜登政府的立場,即,明確拒絕民主党進步派人士的相關呼籲,而這些人一直希望通過支持拜登贏得選舉來推行進步派的主張,包括取消政府對ICE撥款。
  縱觀美國政治史,新任總統上任後必然會對前任進行不同程度的政治「清算」和政策上的「撥亂反正」,而這其中也存在悖論。拜登雖然宣示要做「全民總統」,但不能不照顧民主黨基礎選民的情緒,因此在施政的尺度拿捏上需要分外小心:政策偏左會引發保守派不滿,重大立法在國會無法通過;偏右會被自由派指責「背叛」,四年後自己競選連任或指定中意的人代表民主黨競選總統將成為問題。
  在美國政治極化和「部落化」、社會分裂程度前所未有的背景下,拜登執政可謂如履薄冰。從此意義上講,兩黨惡鬥與政治內耗決定了拜登或許只是弱勢的過渡性人物,而不可能成為帶領美國「重現榮光」的總統。
(張志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