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後澳門應思考的幾個突破之六 澳門博彩業要走向何方? 陳觀生

  澳門賭牌多寡、賭場去留,一舉一動均觸動各界神經,這關乎於「飯碗」問題。博彩業至今仍是澳門居民就業的第一大群體,更是公共財政最主要收入來源。本澳各行各業如餐飲、酒店、旅遊、零售、娛樂及休閒等,都離不開博彩業這棵「大樹」。疫情爆發前,澳門賭業規模已超越美國賭城拉斯維加斯,成為全球最大博彩市場。然而,疫情為澳門經濟社會造成巨大打擊。去年博彩業收益按年大跌近八成至604億元,各業經營慘淡,經濟蕭條,顯示單一經濟的脆弱。中央亦多次提出要澳門盡快實現經濟適度多元化。澳門博彩業未來走向如何?必然是政府、社會各界考慮的重點。
  博彩業要補哪些漏洞?
  賭權開放以來,澳門賭業走過了高速發展、財富井噴的夢幻時刻,把澳門帶向了全新的發展臺階。儘管目前疫情影響持續,賭業復甦之路漫漫,卻無礙外界對澳門博彩業未來發展的信心,甚至更惹關注。從賭權開放至今,澳門博彩業發展了近20年,《娛樂場幸運博彩經營法律制度》亦已實施了近20年,距離賭牌到期倒數一年,博彩業在澳門舉足輕重,牽涉甚廣,現階段充滿未知變數,尤其社會關注這一年內能否完成「公開諮詢」、「修法」、「競投」一系列操作。坊間不少意見認為時間不足夠,建議延期兩年,進一步完善法律,做好競投。當前急於競投未必有利。相比這些關注熱點,我們還應該關注修法應該補上哪些在實際中發現的漏洞。
  首先,賭牌數量需法律明確規範,避免再發生混亂情況。澳門回歸後,特區政府為打破博彩業壟斷局面,於是開放賭權,但名額只有三個。最後由澳門博彩公司(剛更名為澳娛綜合)、永利渡假村(澳門)公司及銀河娛樂場公司獲得賭牌。
  完成賭牌分配不到一年,即發生鬧劇。2002年12月,原本與銀娛聯手投得賭牌的美資威尼斯人集團,無法就管理及經營問題與銀娛達成協議,申請將賭牌一分為二。當局最終批准銀娛以「轉批給」方式分拆賭牌,兩大公司「和平分手」,銀娛持有主牌,金沙中國的附屬公司威尼斯人澳門公司則以副牌經營。先例一開,另外兩家持主牌的博企亦跟隨,齊齊拆分。2005年4月,澳博以兩億美元,將副牌分拆予何超瓊和美資集團美高梅合營的公司。2006年9月,永利則以九億美元的天價,將副牌分拆給何猷龍的新濠與澳洲PBL的聯營公司。自此便出現「一變三,再三變六」的特殊局面。
  特首賀一誠曾強調,現有「博彩法」只有三個賭牌,並沒有「加三」規定,未來會尊重歷史,逐步解決歷史遺留問題,避免產生混亂情況。「博彩法」修改後,一切有法可依,「法律定咗幾多個牌就幾多個牌,唔可以發副牌,就唔可以發副牌。」但到底是「副轉正」?增加或減少?修法必須予以明確。
  其次,衛星賭場何去何從也需要修法上進行規範。現時本澳沒有規管衛星賭場的法律,因此疫後澳門在承批合同、衛星賭場、貴賓廳經營等多方面要作通盤考慮。
  特首曾明言要堵塞賭業漏洞,外界揣測指的是衛星賭場。現時澳門約有二十間衛星賭場,非由六大博企全資擁有及管理,博企只是把賭牌以租借形式給予經營。博企從盈利中抽取一定百分比當租金。過去不時傳出衛星賭場的監管問題。最為人知曉的是2015年除夕夜,希臘神話娛樂場疑因經營問題突然宣佈停業;事隔兩天,又傳出有娛樂場高層涉嫌虧空近億元鉅款潛逃。
  但業者對此反應較為激烈,有經營衛星賭場人士認為,衛星賭場對澳門貢獻大,綜合貢獻絕不比一個賭牌少,尤其在就業方面起到一定支持作用。畢竟衛星場條件不及新場優越,更願意聘請年紀較大的本地人,九成九職位均由本地人擔任。此外,養活不少企業,因衛星賭場周邊多是酒店及商業中心,酒店、餐廳等都受惠其中,故衛星賭場未來應繼續營運,不應削減或淘汰。
  但是衛星賭場更是遠超現有「博彩法」規定只有三個賭牌的規範,本澳沒有衛星賭場的法律許可,嚴格來說有「非法經營」之嫌。
  其三,本澳應否開展網上賭場,修法上是否應考慮未來科技發展可能出現的變量。有本澳學者表示,網上賭場在疫下或看到不少好處,如客人無需親臨,透過互聯網已可參與賭博。但壞處是疫後或產生替代效應,當客人繼續透過互聯網賭博時,綜合度假村內的實體賭場會否被替代?這似乎與澳門打造世界旅遊休閒中心的目標背道而馳。而鄰近有國家已開展網上賭場,澳門是否跟隨,還需從多方面考慮。但隨著科技進步,未來轉變無人知曉,建議修法上應該留一手,以考慮未來科技發展的變量。
  博彩業如何融入國家發展?
  特首賀一誠在其首份施政報告就提出,融入國家發展大局是澳門實現經濟適度多元可持續發展,提升自身在國家經濟發展和對外開放中的地位與功能的重大機遇,也是破解空間局限難題、探索發展新路向的根本途徑。國家十四五」規劃綱要也明確,支持港澳鞏固提升競爭優勢,更好融入國家發展大局。可以說,國家對澳門未來發展的定位,已經由經濟多元化升級為融入國家發展大局。
  有內地專家指出,展望未來,澳門需要進一步發揮「一國兩制」制度優勢,為澳門及周邊城市帶來治理效能:一是堅守「一國」之本,善用「兩制」之利,使中央的全面管治權和特別行政區的高度自治權在「一國兩制」架構內緊密結合起來;二是將國家所需和澳門所長有機結合,國家通過實施共建「一帶一路」倡議等助力澳門突破發展瓶頸,實現經濟社會繁榮穩定;三是充分發揮市場機制作用,促進粵港澳共同發展。
  為統籌澳門特區政府參與助力國家「一帶一路」建設和參與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的短、中、長期的總體設計及工作部署,特區政府設立「融入國家發展工作委員會」。就澳門特別行政區推進「一中心(世界旅遊休閒中心)、一平臺(中國與葡語國家商貿合作服務平臺)、一基地(以中華文化為主流、多元文化共存的交流合作基地)」的建設作出研究,並制定相關政策、推行策略及措施;制定年度工作方案及監督其落實;就擬開展的活動訂定方針及發出指引。
  「國家所需、澳門所長」是澳門政府提出的與國家緊密連接的方式。澳門具有「一國兩制」的制度優勢,同時擁有與歐美國家相似的葡萄牙法律體系,儲備了大量的葡語人才。作為世界旅遊中心、中葡貿易平臺以及中國的商貿基地,澳門成為中國連接葡語國家和世界的橋樑,同時,澳門有自由開放的國際港口、充足的外匯儲備和國際化的融資管道,這些都是澳門所「長」,而國家在發展中所「需」則又可以反過來助長澳門所「長」。一方面,澳門可以利用資金優勢和口岸優勢,與大灣區協同發展;另一方面,澳門也要借力周邊地理、人力、技術等資源,大力培育自己的研發團隊,實現雙贏。
  但作為澳門支柱產業的博彩業,如何融入國家的發展大局?各方面都基本予以迴避。但是無論如何迴避,起碼有三個方面的問題需要關注。
  一是博彩修法上要適當地回應國家政策改變,其中主要是內地將招攬中國公民出境博彩行為刑事化,博彩法修訂必須對此有所呼應。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自2021年3月1日起施行。其中多項修訂涉及的罪名,如「賭博罪」、「開設賭場罪」、「組織參與國(境)外賭博罪」、「洗錢罪」等,將對本澳博彩業產生重大影響。這是我國首次將跨境賭博寫進刑法,所謂跨境賭博,指賭博人員跨越國(邊)境從事賭博活動,主要包括出境賭博和網路賭博兩種表現形式。其中,網路賭博尤以私彩、黑彩等非法彩票比較常見,犯罪分子通過在境外架設伺服器,開設網路賭博網站,組織和吸引境內人員參加的賭博活動。因此,本澳如在博彩法中保留網絡賭博的漏洞,無疑正撞在槍口上。
  二是國家安全方面,博彩法也必須有規範。一方面,目前中美關係微妙,美資博企何去何從?坊間關注現行持牌者多個為美資博企,能否成功競投賭牌?若不成功又如何?博企持續擴張規模,似乎形成「大到不能倒」現象。但國家安全絕不能兒戲,從最近國家對國內多個大型互聯網企業如阿裡巴巴、滴滴出行等進行處罰就可以看出,任何企業都不能在國家安全方面馬虎,況且在澳門的部分美資博企曾經有過不光彩的記錄。此外,博企內的博彩區域屬政府,倘失賭牌,可由另一持牌者經營該博彩區域,屆時可通過簽訂條款維持從業員就業。
  澳門博彩業未來應如何定位?
  疫情發生這段時間,可以說是澳門經濟最壞的時刻,過去20年井噴式的經濟超高速增長勢頭驟然逆轉。作為澳門經濟增長引擎的博彩收入,開始了每個月以20-30%,甚至超過40%的速度,螺旋式的垂直下降,這個進程持續了一年多時間竟然沒有任何止跌回彈的端倪。
  新冠疫情沉重打擊賭業發展,加上距離賭牌到期只剩下約一年,賭業任何風吹草動,均被放大聚焦。疫情影響揮之不去,探討賭業長遠發展,除了多少張牌照、投資規模、發展藍圖、企業社會責任等促進澳門可持續發展,還須立足於溝淡賭味的多元發展元素,拓展非博彩元素是必由之路;在此時,更需思考博彩業未來應如何定位。
  對於澳門經濟適度多元化的必要性,目前澳門社會已有共識。然而至今為止,對於澳門適度多元化的詮釋,大多數的學者往往偏重於一般的經濟結構理論分析。在充分支撐其優勢產業的基礎上,通過優勢產業的鏈條延伸;或以優勢產業積累的財富,集中發展新的產業。減緩一業獨大的結構失衡。但是,這種產業多元化的推進,是在維護其優勢產業的限度內推行,以不破壞優勢產業的資源配置為底線。由此,這種經濟的多元化發展,必須是適度的,而非全面的。在微型經濟體中,這種適度多元化往往是提升優勢產業、彌補產業失衡的輔助策略。因為,優勢產業的發展提升才是重中之重。
  從現實中澳門博彩業的比較優勢內容,以及博彩業的產業特點看,澳門並不具博彩業一業獨大的長期與可持續的經濟基礎條件。由此,澳門的適度多元化,決不能只是維持博彩一業獨大的適度多元化,即適度多元化僅是保持澳門經濟穩定性的一個支腳。也就是說,澳門經濟適度多元化的本質,是要根本解決澳門經濟長期以來自身內在的動力缺乏問題,形成自主發展的全新經濟模式;而不是在充分照顧博彩業一支獨秀的情況下,為經濟提供一個穩定的支腳。其具體表現,應是多種支柱產業並存,不但是經濟形態多元化,更要就業多元化。
  所以,澳門博彩業未來發展,首先不可能重複之前不斷擴大規模的模式,甚至還要控制發展規模;其次,本澳就業對於博彩業的依賴,必須改變。澳門居民只會「派牌」就月入數萬的情況,或要改變:掌握各種勞動技能,實現多元就業,才是解決澳門居民就業的長久之計。